「都跟你說很暗了,你就是不聽。」這麼暗,跑什麼跑?再怎麼心急也不用這麼拚命。
光線晃動間,她看到了那雙燃著焦慮的黑眸。他生氣了,就像上回罵她不曉得照顧自己時,那樣惱怒地碎碎念著。
她迷濛了視線,心揪得發疼。
為什麼他能這麼不經意地就取走了她的心?為什麼……
靠在欄杆上的她悄悄握緊了身下的木板,卻怎麼也抑不住心口的疼。
咻——砰——一朵絢爛的火花在天際綻放,繽紛的色彩妝點了墨色的夜空,引得喬豫抬頭。
「看,就算你不去拿,煙火還不是照放?」心疼她白忙一場還摔倒,他又忍不住念。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平常的他只顧自己,才不管別人如何,但對她的擔慮卻逼得他不停地念,像要將梗在胸口裡的煩鬱全都抒發了才甘心。
半晌都得不到回應,還以為她看煙火看呆了,他回頭,卻迎上一雙他從不曾看過的眼,眼眸是熟悉的,毫不保留的柔情光芒卻是陌生的。
那雙盈盈水眸像是筆直望進他的心坎,他的心,翻了好大一個觔斗,震得他呼吸全亂。
原以為他看煙火看得入神,她才敢放縱自己那樣貪戀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卻突然回頭,來不及避開的她慌亂不已,直覺就想逃開。
察覺到她的意圖,喬豫想也不想地立刻將她攬進懷中,彷彿是本能,也彷彿是心裡的吶喊,他低頭吻上了她,不讓她自他身邊溜走。
這個吻來得猛烈,讓她無法招架,感覺被他吞噬,被他征服,她卻只能毫無反抗之力地軟倚他的懷中。
她的柔嫩、她的甜美讓他捨不得放,他著迷地一次又一次嚙吮她的唇瓣,逗弄著,品嚐著,恨不得將她吞下肚,不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品味這絕美的滋味。
等他終於放開她,她的心狂跳,全身虛軟,若不是身後還有欄杆撐著,她絕對會滑坐在地出了個大糗。
她總算明白為何他那時會說那一下輕啄不是吻了,這才叫吻,吻得她天旋地轉,忘了自己,也忘了一切。
「火辣辣的吻,吻得女主角情竇初開,太好了,太好了……」貼在耳旁的唇突然冒出了這串話,隨即放開她,打開筆電放在地上當場敲了起來。
趙怡君愣住,不敢相信在這種應該要耳鬢廝磨、說些情話的旖旎時刻,他竟然就這麼渾然忘我地沈入自己的世界。
她想生氣,卻忍不住漾起了甜笑。有什麼辦法,誰教她喜歡的是這樣的他?一個怪到不行,卻又讓人緊緊心繫的男人。
惶然不安的心,因為這個吻,安然地踏實了下來。她靜靜地陪在一旁,拿起他丟在一邊的手電筒,幫他多提供一些光亮。
他會吻她,代表他也是喜歡著她吧?對明天的別離絕口不提,是否代表著他心裡另有打算呢?
越想,她的心越是怦怦直眺,跳得她俏臉生暈,眼角眉梢全蘊滿了柔媚的笑意,愛戀的視線在他身上徘徊,再也移轉不開。
原本讓她如此畏懼的明天,變得如此值得期待了。她等著,滿懷欣喜地等著,看這不按牌理出牌的怪男人,會給她怎樣啼笑皆非的驚喜。
***
但趙怡君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帶給她的竟只有震驚,甚至把她的心擊成了碎片。
「……走了?」
聽到千容轉述他離去的消息,腦海空白一片的她,只能喃喃地重複這兩個宇。
他一定要這麼讓人摸不著邊際嗎?以為他會走得乾脆,他卻給了她那個引起一切希望的吻,當她以為他會給予不一樣的傾訴時,他竟走得無消無息,連最後一眼也沒給她。
她的手好冷,心口好空,卻什麼感覺也沒有了,他的反覆已將她的情緒摧毀得一乾二淨,就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他沒跟你說嗎?」原本想逼問她的宋千容察覺到不對,笑容緩緩褪去。
她還以為他們私底下已經甜蜜蜜地談過,關於未來,關於之後怎麼聯絡,建立好了情侶間的默契,喬豫才會沒等怡君出現一大早就離開,怎麼會……
「沒有啊。」趙怡君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平靜地回應著,但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開了口,還是那只是出自幻想。
就像她幻想和他兩情相悅,卻被狠狠地打醒一樣……她轉身木然走向花田,此刻什麼都不願想,已傷得透徹的她不需要再用回憶去提醒自己有多可笑。
「怡君,你要不要談一談?」那慘白淡漠的麗容讓宋千容好害怕,她寧可怡君狂怒地大罵那個負心漢,也好過現在。
「沒事啊,沒事。」她驚訝自己竟還揚得動唇角,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地回應著。
本來就沒事了,不是嗎?一開始她就這樣告訴自己,他離開,她回到平凡的生活,事情都照著她原本預想的進行,很順利,不是嗎?
是她不好,變得癡心妄想,把一切都弄得複雜了。忙吧,就如同以前一樣地忙吧,讓她忘記這一切,什麼都下要想了……
「嘿,你們昨天是怎樣的情話綿綿啊?分享一下……」從主屋走出的汪岳驥看到她們立刻開心奔來,手還沒拍上趙怡君的肩,就被宋千容攔截了。「怎麼……」
不明所以的他正要問,一對上老婆警告的眼神,立刻頓住。怎麼了?視線只掠過趙怡君一眼,汪岳驥的神色沈凝了下來。
趙怡君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覺,彷彿沒看到他,也沒聽到那戛然停止的揶揄,只是怔怔地往前走,走進了陽光下,走進了花田。
第7章(2)
「怎麼回事?」汪岳驥擰眉開口,低沈的嗓音透出濃濃怒意和保護欲。
「她不知道喬豫走了……」宋千容話還沒說完,就被猛然爆開的怒吼完全覆蓋。
「我去殺了他!」殺氣騰騰的汪岳驥直往外衝。
「等等,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宋千容急忙拉住他,但纖細力微的她卻反被拖成了同伴。「汪、岳、驥,你要我生氣是不是?」她只好板起臉吼。
暴定的大熊終於停下,卻還是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那傢伙玩完就走,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大卸八塊都死不足惜!」
「如果是你,你也不會希望別人擅自插手你的問題吧?先讓我問過怡君再說,你不要輕舉妄動……」心軟的宋千容仍存著一絲希望,希望這只是誤會,只要她和怡君談過就沒事了。
然而,在汪岳驥對莊園所有人下了禁口令的同時,趙怡君也同樣地將這件事塵封於心底最深處,絕口不提。
不管千容再怎麼旁敲側擊,或是開門見山地直接逼問,她的回答永遠都是沒事兩個字,只在千容發了狠說要去找喬豫時,她冷靜的完美假象才開始龜裂。
「除非你想永遠看不到我,不准去。」
她不要任何人去幫她質疑或是出氣,那只會讓她更加不堪,若真有人這麼做,她寧願遠離這個村子,讓他們再也不會為她的事煩心。
她一如以往地忙碌,一如以往地和那群男人們鬥嘴,彷彿他的出現,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她完全不受影響,所有的人,也就這樣被她瞞過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她心裡還是有期待的,期望他會打電話來,或是捎個消息,解釋他為何會走得那麼突然。
但,一個禮拜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隨著時間流逝,心逐漸冷透的她,也學會了不再讓那愚蠢的期待傷害自己。
就算某個白目的妹妹拿來他的最新著作,大嚷著這裡頭的女主角和她好像時,她也能平靜以對,即使她的心正俏悄地淌血。
有幸能成為他書裡的女主角,可能已是她這一生最榮耀的時刻了,她又奢望些什麼?
一個平凡的鄉下女孩,她早認分了,早認分了……
***
「他媽的,都第三周了還是第一名!」有著大肚腩的王威利一興奮起來就爆粗話,完全不像鎮日與文字為伍的主編。「算你行,以後看你要寫什麼都讓你寫!」
有人興奮亂跳活像顆球,意興闌珊的喬豫只淡淡掃去一眼,半躺半坐的姿勢不曾或動。
「房間訂到了沒?」他悶悶地問,對那些排行、賣量完全不感興趣。
他只知道自己若再不看到他的女主角,卡稿的惡夢就在眼前等著他了。
回到台北之後,他立刻投入工作,將只有骨架的故事一一填進了血肉,豐沛的思緒逼得他把自己關在家中,寫累了就睡,睡醒又寫,他卻像著了魔般一點也不覺得疲憊。
他已經很久沒嘗到這種狂熱的滋味了,奔騰的熱血燒得他全身發燙,拚了命地用文字堆砌出腦中那個生動鮮明的異世界,渴切讓它公諸於世。
第一集完成後,他不曾暫歇地立刻著手進行第二集,寫到了女主角和她的死對頭開始產生似有若無的情愫時,原本源源不絕的靈感卻彷彿被突然抽走了,就這麼停在第二集結束的地方,沒辦法再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