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快了吧。」文丞佑說道。
「你的親事得在上任前快點訂下來,在外頭總得有個賢內助幫你打點。」她一直留心,卻沒看到特別滿意的。
「母親作主就行。」他無所謂地說道。其實再緩個一、兩年也無所謂,姑娘大了不好談親事,男子倒沒什麼要緊,他今年才二十,再拖個兩年也不算老。
每次說到親事,他便丟句無關痛癢的回答,大太太歎口氣,換了話題。
「莊子一直有人打理,跟去的人不用太多,還有我答應讓蒔香的兩個弟弟一起住進莊裡。他們兩兄弟現在跟伯父一塊兒住,正好離莊子不遠,就讓他們姊弟聚聚。」文連氏說道。她一向不是苛刻的人,能通融的地方也會給予方便,別人辦事才會更盡心。
「那正好,我順便考校二人的學問。」若他們真是可造之材,他也不會吝嗇提攜一把。
幫助寒門子弟除了贏得美名外,若日後高中,對於自身更是有利無害。仕途要走得穩,人脈是很重要的。
不過文丞佑倒沒想得那麼遠,幫忙只是基於惜才之心,他的同窗裡也有不少家貧卻頗有才學之人,他的態度一向是能幫就幫。
母子說了會兒話,大太太又把話題繞回婚事。「雖說由我作主,可你也得先看過人,選個順眼的、說話談得來的,待你從莊子回來,再讓你大嫂找些世家閨秀到府裡作客……」
「母親作主就行了,我約了人得出門了。」文丞佑說道。
文連氏嗔怪道:「怎地說到親事你就跑?」
文丞佑好笑道:「母親多心了,兒子是真的約了人,再說交由母親安排,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大太太說不過他,揮揮手讓他去忙。「去吧,別跟我耍嘴皮子。」
文丞佑笑著走了出去。對於成親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急,晚個幾年都還不算老,不過母親既然放不下,他也不堅持,就聽任母親安排,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第2章(1)
三天後,他們一早就啟程往莊子出發,出了城後,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達莊子。
管事及僕役們已經在門口迎接,蒔香跳下馬車,在列隊的人員中瞧見兩個弟弟,他們穿著深藍粗布衣,微低著頭,規矩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過若再觀察仔細些,就會發現他們的規矩是裝出來的,三不五時他們會微抬眼角,留意眼前的情況。
席式欽朝姊姊擠了下眼睛,蒔香差點笑出來。兩個弟弟雖是雙生子,卻是一靜一動,席式銓文質彬彬,成天端著夫子樣,席式欽則是一刻也閒下來,當初母親還是用木棍逼著他唸書的。
父親世代務農,從祖父一輩就想盡辦法讓孩子唸書,希望能走上仕途。耕種是看老天吃飯,遇上收成不好,日子實在艱難,伯父與父親雖進了私塾,卻只念了幾年,終究因為生活困苦而中斷。
因此弟弟們出生後,父親最大的希望就是讓他們完成自己未竟的心願,三歲時就心急地教他們識字,還遭母親取笑。父親因病過世後,母親苦撐著也要讓他們兄弟向學,最後把自己也累垮了……
「把箱籠都抬進去。」
蒔香回過神,瞧著楊管家指示家僕,旋即上前對文丞佑行禮。「少爺。」
文丞佑曉得妹妹不會喜歡在從人的目光中下車進門,便示意車伕往角門走。
蒔香原想上前跟弟弟說說話,可看到家丁們都在忙,自己拉著弟弟閒話家常也不她,太扎眼了。
她使個眼色,示意弟弟隨僕役們一起搬東西,一會兒她再來找他們,自己則跟著馬車由角門進莊。
文丞佑從大門進入,問道:「站在那邊的雙生子就是席姑娘的兄弟吧?」
「是。」楊管家頷首。「一早就過來了,今年十一歲,一個斯文一個好動,說是來幹活的。」大太太信中雖提及雙生子,卻只說讓他們在莊子裡暫住,弄得他一頭霧水,不曉得要不要安插工作。
「是要將他們當客人還是……」
「我先跟他們談談。」
「你們兩個過來。」管家朝兩兄弟喊了一聲。
兩兄弟同時朝管家望去,規矩地走到他面前。
「少爺有話問你們。」楊管家說道。
「是。」其中一人應聲。
「不用這麼拘束。」文丞佑轉向管家。「你去忙吧。」
「是。」楊管家行禮告退,指示家丁將箱子擺到廂房,讓人告訴廚娘一刻鐘後把綠豆湯跟蓮子湯端上。
這頭,蒔香與七姑娘已行至臥房歇息,奴婢們忙裡忙外,將家丁抬進來的箱子打開,開始佈置閨房。
桃花瞄了眼正悠閒地與小姐說話的蒔香,心裡有些不平。本來想少爺能說服大太太把蒔香給弄走,沒想與自己預期的根本不合,她就不懂蒔香哪裡好了,隨便找個嬤嬤也能督促姑娘運動跟飲食,如今還得待在鄉下的莊子裡,想著就鬱悶。
因蒔香並非文府的奴僕,遂不用跟著其他嬤嬤、婢女整理房間,原想拉著文青靈去放風箏,可文青靈說想歇息一會兒,蒔香也沒有勉強她。減肥是長久之事,不急在一時。
她索性去找兩個小鬼。沿路問了僕役,終於在前院瞧見二人,他們正與文丞佑在說話。
「去年收成不是很好,今年春雨充足應該會好一點。」席式欽中氣十足地說著。
這小子,說話也太大聲了吧?蒔香擰下眉心。
「既然你們對這兒熟,就為我介紹一下。」文丞佑說道。雙生子雖長得一模一樣,卻不難分辨,一個壯些黑些,睜著大眼睛看人,像個野小子;另一個瘦些,膚色偏白,文文靜靜地站著,自報上姓名後就沒再多說一句。
「包在我身上。」席式欽拍了下胸膛。
席式銓瞥了弟弟一眼,靜靜地沒說話。
文丞佑咧嘴而笑,示意兩人帶路,蒔香上前道:「少爺,你們去哪兒?」
「我想看看莊嫁的作物。」文丞佑說道。
「阿姊。」席式欽喊了一聲。「你穿這樣比以前好看。」
姊姊平時穿的都是粗布衣裳,不是灰色就是暗青色,可她今天穿著一身淺綠,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蒔香瞪了弟弟一眼,示意他閉嘴。明明托人帶口信回去,讓嬸嬸叮囑他安分點,多聽少說,他立刻就丟腦門後了?
席式欽早已習慣姊姊的白眼,不痛不癢的,呵呵地摸了下自己的頭。
「跟少爺說話得注意規矩。」蒔香正經地訓斥一句。
文丞佑挑了下眉,眸子閃過一絲笑意。他有沒有聽錯?她竟然會告誡他人守規矩,她連以身作則都做不到。
話畢,蒔香也感到彆扭,忙道:「你們不是要去看莊稼?快去吧。」本來是想跟弟弟說說話,可文丞佑卡在中間實在不方便。
弟弟們要想進書院還得有人引薦,眼下文丞佑就是最好的人選,如果他肯幫忙,離書院之路就更近了,但願那兩個臭小子好好表現,別丟她的臉!
三人悠閒地在林間漫步,遠處層層的蘆葦迎風搖曳,水邊一群鴨子悠哉地游著,雲層淺淺堆疊著,彷彿一伸手就能碰到。
文丞佑深吸口氣,望著寬廣的地面與遼闊的天空,身心為之一鬆,低頭看著兩兄弟,他隨口說道:「你阿姊瞧著挺凶的。」
「很凶。」席式欽點頭。
席式銓輕咳一聲,席式欽立時改口道:「也沒很凶啦。」
文丞佑輕笑。「撒這種一下就被拆穿的謊,有什麼意思?」
席式欽瞠大雙眼。「難道我姊也敢凶你?」
席式銓揉揉太陽穴,決定不摻和。阿欽還是一樣沒腦,別人兩、三句就把話給套出來了。
嚴格來說蒔香並未凶他,只是言語太過粗魯,語氣太過直接,才會令他不快,不過他已經調整好心態,農民大都純樸直率,不像城裡那樣講究規矩,他也不是個心量狹小之人,怎會與她一個村姑計較。
「她沒凶我,就是講話太直接了一點。」文丞佑盡量放緩語氣,免得兩兄弟以為蒔香得罪他,更不敢在他面前暢所欲言。
說起來席式欽的性子倒與蒔香相近,只是沒蒔香慧黠,至於席式銓則是個悶葫蘆,不特地問他,他不會主動答話。
「你們想上書院唸書嗎?」文丞佑問道。
「我沒特別想,不過阿姊希望我們去。」席式欽回道,他唸書沒阿銓好,不過也不算差。
文丞佑瞥了席式銓一眼。「你呢?想去嗎?」席式銓遲疑了一會兒,隨即堅定地點頭。「想。」
「好,明天我會考校你的學問。」他轉身席式欽。「至於你,想清楚了再來吧。」進書院便是要走科舉之路,若無心於此,不如另作打算。
「唉……」席式欽又摸摸頭,一臉苦惱。
「不急,你們還小呢。」他笑道。科舉是條很艱辛的道路,他是僥倖才以二址之齡考上進士,原想著可能二十四、五歲時才會上榜,像大哥一樣,誰想就上了,只能歸功於考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