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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淘淘

  生氣的時候,她不會去想身家的問題、兩人間的差距,只是一股腦地發洩自己的不滿。

  如果老田在這時哞哞地附和兩聲,就會得到她讚賞的撫摸,稱讚它是天上元帥投胎,如此有靈性。

  「第一眼見到他時,你就該用牛角頂他。」蒔香摸摸老田的牛角。

  蘆葦叢裡見個小身影伏著,其中一人說道:「阿欽,我看你姊的症狀越來越嚴重,是不是請隔壁村的王仙姑開個符水?」

  「迷信。」席式銓冷冷地說了一句。

  「就是,我阿姊好得很。」席式欽瞪了二狗子一眼。

  「哪裡好?她成天跟老田講話。」

  「齊老爺子不是也跟老田講話?」席式欽反駁。

  「我阿娘說齊老爺子這有問題。」二狗子比了下腦袋。

  「你討打是不是?」席式欽作勢要揍他。

  二狗子訕笑道:「我就隨口說說,你生什麼氣?」

  「你滾。」席式欽推他一下。

  「讓我滾就滾,我算什麼?」二狗子挺起胸膛,「大丈夫豈能說滾就滾,是不是,阿銓?」

  席式銓翻白眼,懶得回答。

  席式欽又揍他兩拳,二狗子還手,兩人扭打成一團。

  「你們是想被發現嗎?」席式銓瞪了兩人一眼。

  席式欽放開二狗子,「我看還是打蘭香姊開導開導姊。」

  「蘭香姊忙著繡嫁衣,哪顧得上。」席式銓搖頭。

  阿姊若能說出來,他們還不會這麼擔心,偏她淨裝無事,可一轉身就見她若有所思,要不就是怔怔地發呆。

  蘭香姊也問過,她拉起笑臉,嘴上說著:「沒事、沒事。」一轉身,她又走神。

  從小到大他們何時看過阿姊如此垂頭喪氣、滿腹心事?因為不放心,所以才左右不離地跟著。

  也就一個人的時候,阿姊會罵上幾句,可過不久又開始歎氣,弄得他們兄弟心神不寧。

  最近她老往湖邊跑,但那兒淹死不少人,每年總有小孩在那兒泅水溺死,村裡的老人說湖裡住著水鬼,萬一阿姊被抓去就麻煩了。

  「要不,我們去問問七姑娘,看她哥哥有沒有捎什麼口信回來。」席式欽說道。

  阿姊回村後一個月,七姑娘又到莊子裡住,見到阿姊時還激動地哭了。

  文府的大太太給七姑娘請了個教養嬤嬤,大夥兒都叫她秦嬤嬤,聽說是文丞佑在京城尋的,覺得她脾氣好,有原則但不嚴厲,所以給妹子送來的。

  席式欽發現當七姑娘提到文丞佑時,阿姊的眼睛就會亮一點,不再無神渙散,他年紀小,對男女之情還懵懵懂懂,不過懵懂卻不是無知,他覺得阿姊是喜歡五少爺的,只是不明白阿姊為什麼又垂頭喪氣,直到席式銓說了身家不配,他才恍然大悟。

  「別院裡的小姐長什麼樣?」二狗子好奇道,他還沒見過大戶人家的小姐。

  席試欽翻白眼,「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都一樣。」

  「豬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難道你是豬嗎?」二狗子反駁。

  「你欠揍是不是,我就把你打成豬頭——」

  見兩人又開始鬥嘴打架,席式銓無語搖頭,目光不經心地掃過仍站在湖邊的阿姊,當他掃過另一邊的蘆葦時,雙眼驀地瞠大,無法置信地揉了揉眼。

  「哞哞……哞……」

  老田甩了下頭,走到一旁的小池塘喝水,耳朵扇呀扇地。

  第10章(2)

  「你是不是嫌我煩?」

  看著老田晃著尾巴走到旁邊納涼,蒔香揮動手上的蘆葦。

  「哞……」老田揚頭叫了一聲。

  她又好氣又好笑,「你也不耐煩我?我是找不著人說話才來找你……」

  「哞哞。」老田轉開頭望向一處。

  蒔香順著它的目光看去,身子猛地一僵,定在原處。

  她以為已經淡去、再不相干的人,就這麼出現在眼前,她錯愕地望著他,腦袋一片混沌,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在京城嗎?在某個地方逍遙自在……

  文丞佑朝她勾起一抹笑,兩個月不見,他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皮膚哂黑了一點,瘦了一些。

  「你還是這麼有精神?」她方纔的氣話他都聽在耳裡。

  他的聲音也像以前那樣溫溫的、淡淡的,蒔香胸口一緊,衝口道:「你怎麼在這兒?」

  她直率的話語及耕耘上他湧起一股懷念。

  「我剛回來。」他走向她。

  一時間,蒔香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一直以為不會再見到他了……然後,他又突然出現在面前。

  「你不高興見到我?」見她神色恍惚,神情複雜,他忍不住問道。

  「不是。」話語衝口而出,他頓時勾起笑,眼眸是溫暖的笑意,蒔香面上一熱,暗罵自己嘴快。

  察覺自己的心情跌宕起伏,她不期然地升起一股警戒,不行,她不能如此受他影響,當初他就是這樣一步步讓自己落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好不容易才自流沙中脫身,她不能再放任自己……

  「你別再來招惹我。」她轉過身不看他,「你走吧。」

  「為什麼這麼說?」

  「你明知故問。」她轉過身,手上的蘆葦往他身上抽。

  蘆葦打在身上並不怎麼痛,他也沒躲,就讓她發洩地打了幾下,知道她心裡委屈,

  見他動也不動地任自己抽打,蒔香反而驚訝地停住動作,「你怎麼了?摔壞腦袋了?」

  他笑道:「我讓你出氣你不高興?」

  他露骨的話語讓她雙頰更紅,「你出遠門就學了怎麼跟姑娘調笑?」她氣得又背過身。

  「你冤枉我了。」他苦笑地轉過她的身子,「你別亂動,先聽我說。」他扣住她的肩膀。

  「你還肯幫我做飯嗎?」他又問。

  她狐疑地望著他,怎麼又提這事?她狠下頭搖頭,「你別再說這些動搖我的話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能呢?」他追問。

  她搖頭,「你別哄我。」

  「我不是哄你,只要你點頭,我們就走。」他的眼睛閃著熱切。

  「走?走去哪兒……你的任命下來了?」她問。

  他頷首。

  「不是要半年嗎?怎麼……」

  「我請大哥幫忙,說我想到偏遠點的地方,窮鄉僻壤的地方沒人想去,既有人請願,戶部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她驚訝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的手至她肩上下滑,突地握住她的雙手,「我得在那兒待上三年,聽說西南瘴氣重,很容易水土不服,要是我在那兒生了病,還得有人照顧。」

  他的雙頰越來越紅,眼神卻是堅定,與以往的躊躇與猶豫大相逕庭,「你願不願意到那兒照顧我?」

  話畢,她的臉也同他一樣泛起紅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羞得要甩手,他卻緊握不放。

  「你放心,我已經稟明母親。」

  「什麼?」她一呆。

  「我只是想讓你安心,我不是胡來的,不是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我,以前我不敢同你說,是因為沒把握,怕害了你。」他解釋,「但少不得還是要委屈你。」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與愧疚。

  蒔香原本聽著歡喜,可聽到委屈二字又如一盆冷水澆下,「什……什麼委屈?」她的心提在半空。

  「你得跟著我在外頭吃苦。」他擰眉。

  她鬆口氣,不假思索道:「吃苦算不了什麼。」

  待文丞佑露出一臉欣喜,蒔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怎麼一點矜持都沒有?

  「我……我是說我還沒答應。」她急急掩飾自己的困窘,「我說得太快了,我還沒想明白呢。」

  文丞佑笑容依舊不減,「你沒想明白什麼,我與你說。」

  「唉呀。」她心慌地甩著他的手,「你放開,讓我想想。」

  「蒔香……」

  「你母親真的答應了?」她脫口問道,還是感覺不真實。

  他頷首,「母親早曉得我們的事,只是……」

  「只是什麼,怎麼話老說一半。」她心急地跺了下腳,忘了方纔還叮囑自己要矜持些。

  他擰下眉心,「祖母那兒還得磨上一段時間。」見她表情黯淡下來,他忙又說道:「不過我有法子。」

  她狐疑道:「什麼法子?」

  他神情尷尬,支支吾吾說道:「過……過幾年就好了……等我們……嗯……」

  「你講什麼呢,不清不楚的。」她嗔道。

  「反正你信我,只要你不嫌棄跟著我吃苦,事情終會好的。」他紅著臉,雙手緊緊握著她的。

  「你弄得我昏頭轉向的……」

  「你信我一次。」他軟下聲音,「半個月後我就得上路了,到時來接你跟雙胞胎,和先前一樣,就說你不放心兄弟去書院唸書,所以跟著去照應,順便當我的廚娘,合情合理,沒人會說閒話的。」

  聽到去照顧雙胞胎,順便當他的廚娘,她的心定了一些,是啊,雙胞胎還小,她得跟去照顧他們才行,廚娘只是順便。

  「若不是事情都有譜了,我不敢同你提的。」他定定地望著她,一臉堅定。

  她的心怦怦地撞著胸口,想答應又怕受傷,他雖說得信誓旦旦,萬一最後兩人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還得再受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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