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杯東西喝下去,會不會在他胃裡爆炸?
「單先生,有問題嗎?」衛靜的聲音再度飄來,不是催促,只是輕輕的詢問,就讓單天齊膽戰心驚。
連深思熟慮都沒有,下一秒,他抓了果汁就直接灌進嘴裡。
幸好味道比他想像中好多了,雖然看起來很可怕,可其實有濃郁的果香和甜味,只要克服對外觀的心理障礙,以及留在口中的青草餘味……
「我喝完了。」他一口氣喝光,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杯子裡只剩下一點點纖維殘渣。
「哥,早,咦?」單天恩剛出房門,習慣性在出門前看一下侄女,在早餐時間跟她說幾句話,也跟衛靜聊一聊,結果卻看到她向來用咖啡漱口的上司,正把空杯往餐桌上擺。
那顏色看來,應該是衛靜拿手的蔬果汁,她便秘時會向衛靜要一杯,效果很好,可現在是……給她哥喝嗎?
「他喝了?」單天恩指著兄長,詢問衛靜。
「我很欣慰,單先生給孩子良好的身教示範。」衛靜微微笑,說著讓人頭皮發麻的話,說完還對小女孩溫柔的叮嚀。「懿懿,你看,爸爸沒有偏食,你也不可以挑食,知道嗎?」
「我沒有偏食哇!」不明所以的小朋友睜著圓圓的眼睛,小手捧著柳橙汁,純真無邪的望著父親。「爸爸偏食才會感冒,懿懿沒偏食,很健康!」
「喂……」單天齊只覺面子掛不住。
「單先生,懿懿有說錯嗎?」衛靜出聲,微笑詢問。
奇怪,他為什麼要怕她笑得太過溫柔的臉呢?
「……沒。」
在堂妹忍笑的尷尬情況下,單天齊有些狼狽的出門上班,這一天,他依舊加班到深夜,回來時女兒已熟睡。
他輕輕在女兒額前印下一吻,旋身走出小孩房,想回房去洗個澡,然後在睡意來襲之前,可以再看三份報告。
但是廚房透著燈光,好奇心驅使他走過去。
衛靜在那裡,穿著米色圍裙,站在爐火前小心照看一鍋燉品。
淡雅的中藥香氣撲鼻而來,看著她的背影,單天齊緊繃一天的心情,頓時軟化。
「這麼晚還沒睡?」
突然而來的一句話,嚇到了聚精會神的衛靜,她驚呼一聲,回頭,看見單天齊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褲袋裡,閒適地望著她,嘴角還帶著笑。
此刻沒有別人,僅有兩人獨處,衛靜不再有笑容,反倒眉頭攏起,上下打量他後,歎息逸出唇瓣。
「唉——」
這讓單天齊挑起眉。「怎麼,我礙到你了?」
對,他礙到她了!
這麼讓人放不下心,沒有辦法不管他,簡直是可惡!
正因為她放不下,所以才打破原則……她從來不替僱主做一餐飯,只為小孩烹調營養好吃的食物,卻因為單天齊病了為他燉煮補品。
沒有回答他,衛靜雙唇抿緊,不顧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打開砂鍋,盛了一碗金黃清澈的雞湯,無聲遞給他。
「給我?」單天齊訝異,接過那碗熱騰騰的湯,錯愕地看看湯,再看看她。
她撇過頭去的臉,熱燙泛紅。
這是為他燉的……他的心頭因為這樣平凡的舉動一暖。
「為什麼?」他問,結果得來衛靜含怨的瞪視,不回答他的問題,轉身欲走。「衛靜!」他一手攔著她,一手捧著熱湯,稍微一動就把碗中的熱湯灑了出來,燙著他手背,他立刻鬆手。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看看你!」衛靜見狀大急,抓了他的手直接湊到水龍頭底下衝冷水。
在水柱之下,白皙小手握著古銅色大手,她眼神不敢移轉,只能看著自己的手,握著他的。
感覺上……有什麼東西,被她打破了。
感覺到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距離越來越近,近得可以空出他未受傷的右手圈住她的腰。
她猛地抽氣,退一步想逃離,卻旋身轉進他懷裡,抬眸,跌進侵略性十足的黑眸中。
他像蛇,而她是被蛇看中的獵物,被鎖定的視線壓迫得動彈不得。
單天齊將她困住,身體無法逃離,視線也被強迫停留在他身上,他的右手摟著她,將她攬近,用被燙傷的左手,觸碰她板起的小臉。
「你……」她又羞又怒,想掙扎,但擔心的視線又不由自主瞟向他燙紅的左掌。
「來啊,拍掉我的手,你可以拒絕。」他聲音低沉,感冒未癒的沙啞嗓音顯得病態,不過也很性感。
「你……你走開……」衛靜慌了,兩人靠得如此近,近得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他體溫高得嚇人,不知是他發燒了,還是她的心理因素造成。
單天齊笑得邪氣,距離越來越近,兩人的臉近得距離只有三公分,她緊張的屏住呼吸,可下一秒,他腳步一顛,高壯身子軟軟的往前倒。
「咦?單天齊!」她驚慌地扶起他,一反剛才掙扎著想逃離的態度。
一抹精光閃過他的眼。
用苦肉計就能逼她失去冷靜啊……逮到她了!
「衛靜,我要你。」他扶著她的肩,額貼著她的直接宣告,不顧她驚魂未定,強勢地吻住她微張的唇。
「啪!」清脆的巴掌聲出自衛靜之手,她什麼都沒想,直接打他。
被迫結束這個吻,單天齊瞇眼覷她。
這個女人是想挑戰多少個第一?第一個指著他鼻子罵的人、第一個被他吻過卻賞他巴掌的女人,她是想挑戰他的怒氣?
「你………可惡!」衛靜臉潮紅,雙眼因激動而閃閃動人,胸口上下起伏。她生氣,針對他的莽撞,以及表露於外的心機。「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愛逞強,真是……煩死了!」
煩到她不住想,昨天才燒到三十八度半,今天燒退了又立刻去公司上班,不照顧自己身體又加班到深夜,究竟在逞強什麼?什麼事都得他親力親為嗎?
他病了耶!以為他身體是鐵打的嗎?
時間越晚,她越是焦慮擔心,越是沒有辦法……放下他。怎麼父女同一個樣呢?都這麼讓人心疼焦急!
「煩死了!」漲滿胸口的情緒,是違背自己信念的煎熬。「這一點都不專業!」
她太過在意她的僱主,太過在意她照顧的孩子,把自己投射成懿懿的母親,介入太多就是會這樣,好煩,煩死了!
聽她懊惱的抱怨,單天齊被打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笑聲自喉頭湧上。
「我會負責的。」
聽到他這種得逞的口吻,她就一肚子火!
「誰要你負責?煩死了!唔——」抱怨消失在膠著的唇間,衛靜不滿的掄拳槌打他。這個男人真是……太超過!
他感冒未癒,吻她可能會被傳染,可是……算了!
藏在心底深處的感情一古惱的撒出來,難以收回了,衛靜伸長手臂,攬住單天齊頸項,加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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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害怕,猜疑嫉妒,是單天齊從來未曾有過的感情。
沒有自信的單天齊,說出去誰會相信?可他真的會慌亂的猜想她在做什麼,是一個人嗎?
這樣沒骨氣的牽掛一個人,在過去會被他視為軟弱,可是這種不踏實的感受需要被撫慰,否則他睡不安穩。
在曼哈頓中城的Peninsula New York Hotel,是一家古老宏偉的五星級酒店,單天齊與下屬住在這裡,為了分公司的擴編進行三周的檢視調整。
能源、面板、塑膠、石化工業,是善美集團主要事業版圖,這回赴美他也打算一同整合,以至於決定停留三至六周的時問。
不過在早上進分公司前及睡前,他一定會挑時間撥通電話,聽聽能撫慰他心頭焦躁的聲音。
「早安啊。」坐在舒適的床上,卸下領帶,單天齊對電話那頭的人道早。
「爸爸早安。」電話那頭傳來女兒童稚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剛睡醒。
單天齊微笑,跟女兒說了幾句話,便轉到正題。
「懿懿,把電話給大人聽。」
「好噢。靜姨、靜姨,爸爸說要給大人聽電話!你快來。」
女兒的喳呼聲在耳邊炸開,單天齊掏了掏耳朵,微笑等待那聲溫柔的……
「這麼晚了,還不睡?」是衛靜,是他熟悉溫暖嗓音。
閉上眼,想像她就在身邊,面帶微笑對他說聲「你回來了」,他就好滿足。
以前,他從來不曾期盼有個人會守在一個地方等他回去,也不以為意,因為他是單天齊,他無堅不摧,不需柔情。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過多麼美好的感覺。
「剛回來。」他聲音沙啞,身體因為一天的工作而疲憊,但聽見她的聲音,一切都消散了。
她在那裡,沒有離開,像春風一樣撫慰他的心靈。
「這麼晚?天恩都比你早休息,真是的……」軟言軟語的叮嚀是她的溫柔,不是叨念,就算是,他也心甘情願聽。
「應酬,沒辦法推拒。」他破例向衛靜交代今天的工作。「那是沒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