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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蔡小雀

  老天爺,你是坑我坑上癮了嗎?給條生路行嗎?啊?

  半個月後。

  北齊瀾城三萬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破西趙國奇襲來犯的十萬大軍,斬殺敵顱五萬六千顆,餘者皆成北齊俘虜,西趙國君急獻降表,願割讓班、沃二城上呈,以示悔愧並臣服之意。

  三日後,北齊朝親王高日向因勾結西趙,意圖謀反,於瀚皇殿門前遭擒下獄,一干從犯皆同為受戮,其女銀鳳郡主永拘靜水庵,其所屬藩地盡收國有,回歸高壑掌中。

  而在稍起波瀾,連動盪二字也稱不上的這場小小「謀反」之亂後,高壑終於暗中歸返皇城,於是在七日前已然抵達帝都的南齊送親隊伍,終於得以自驛摟起程前往宮中「送嫁」。

  氣度恢宏、古樸壯闊的瀚皇殿內宮中,高壑膝坐於黑檀木龍案前,如刀刻那般的英朗臉龐透著一抹沉思,在那卷魏國皇帝元拓親書的「要戰便戰」的國書上批回了大大的「宰完收兵」四個墨字後,接著對面前攤開的南齊國書恍若視而不。因為他心著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這個問題,他已經整整思索十八天了,可至今仍未有半點解答的頭緒。

  垂手恭立在不遠處的內侍監統領伢小心翼翼地瞅著自家君王,想問又不敢問,最後還是決定聽大宗師戎的勸告——主公近日心緒煩躁,為仆下者,還是多聽少問為妙。

  沒錯,正所謂「不癡不聾,不做公公」啊!

  「伢。」高壑忽然沉聲喚道。

  「奴下在。」伢心驚跳了下,卻半點不敢耽擱地急忙忙躬身上前。

  「你覺得孤……」他猶豫了一下,神情生硬地問;「可是個值得女子托付終身的男人?」

  伢下巴掉了下來。

  「嗯?」高壑臉色陰了陰,極不是滋味地道:「難道連你也覺得,孤是個不值得托付的男人?」

  主公,您這麼敏感的問題,不去問後苑宮妃,反問我這個宦官內侍真的合情合理合適嗎?

  伢偷抹一把汗,忙陪笑道:「回主公的話,您乃北齊威猛無匹、英明神武的絕代君王,自然是天下女子爭相傾慕的真男子、大英雄,這一點絕絕對對是無庸置疑的。」

  「一聽就是巧言令色,攙了水的。」高壑先是愉悅地揚眉,可一想到獨孤旦最後那個「滾」字,俊酷的臉龐瞬間又沉了下來,微慍地道:「這天下明明就有個女子視孤如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倒像孤就要把她怎麼了似的,哼!」

  「是哪個膽大包天出門不帶眼珠子的,竟敢嫌棄我家主公?」伢聽得目瞪口呆,有些氣急敗壞道:「主公,您暫且放心,奴下這就找三五百個人把她給您抓——」

  「多事!」他虎隈厲然射來。

  伢一抖,重重跪伏了下來。「奴、奴下知罪!」

  隱於暗處,素來面無表情的飛白暗暗翻了個白眼。這般沒眼色,真真活該。

  「罷了罷了。」高壑越看越心煩,揮了揮手。「孤真是問道於盲了,退下!」伢雖欲哭無淚,卻也是如獲大赦地急急忙忙磕頭,完了後連忙退到大殿角落呈裝死狀態。

  高壑倏然起身,玄色流金龍袍將修長的體魄襯得越發高大尊貴霸氣,負著手沉穩步向殿外。

  這瀚皇殿太氣悶,困得人難受!

  煩悶又窮極無聊的高壑先是在上林苑中繞了一圈,又到獸園餵了豢養的兩頭虎,接著在馬場痛痛快快地狂馳了幾回,可全身精力依然旺盛難洩,尤其是胸口鼓蕩著什麼就要裂膛而出,也不知是慍怒、狂躁還是……不安。

  他猛然勒停了胯下高大駿馬,熱汗自古銅色英挺臉龐緩緩滑下,面色卻是緊繃冷郁得厲害,抿起的薄唇透著一絲不悅。

  高壑氣自己,怎麼為了個區區小姑子便亂了方寸?

  她既自有去處,他也不必再對此耿耿於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當真對她如何上心了。

  他握住馬韁的大手一緊,隨即濃眉緊皺,搖頭甩去那抹不熟悉的自我厭棄感,自馬上縱身一躍而下,將韁繩甩給了緊跟上來的馬伕。

  高壑一抬眼,撞見躬腰縮手一臉訕訕笑容的伢,黑眸幽深地一閃。

  「何事?」

  「稟主公,今晚是您和南齊獨孤美人的合婚之夜。」伢頂著上方那道壓迫感無比強大的灼灼視線,不禁吞了口口水,才又道:「您該更衣了,再兩個時辰便到吉時——」

  高壑不動聲色地直盯著伢,心跳沒來由的漏了一拍。「獨孤?哪來的獨孤美人?」

  「主公,是日前送來我朝和親的南齊第一美人獨孤窈,您封了美人之位的。」伢小心翼翼地提醒。

  「有這事?」他頓時沒了興趣,不耐地道:「既已封了美人,命她安分待著便是,孤忙得很,哪裡有閒情找人事婚洞房?」

  瞧主公這話說的。

  自古帝王三宮六苑左擁右抱乃屬尋常,漢時還有皇帝坐著羊車在內宮亂走,到了哪宮便寵幸哪妃的,怎麼到了主公這兒竟似是找他麻煩了?

  伢嘴角抽了抽,卻不敢再多嘴,忙應聲道:「諾,奴下知了。」

  哎,也不知自家主公這情竅幾時能開?

  明明彤冊上,彤史官記下的都是主公龍精虎猛、驍勇善戰,可竟夜撻伐不休的偉大事跡,偏偏主公就是平時太懶,對女色不上心,勤於國事之餘最喜的便是往演武場找人幹架,要像這樣的雨露載錄,一個月至多只來上那麼兩三回,可惜可惜。

  這偌大宮裡最缺的就是小主公們的哇哇嬰啼聲了,唉。

  伢正垂頭喪氣要回去傳令,忽又聽得主公略帶遲疑的聲音——

  「你說……那獨孤美人自哪裡來?」

  「南齊,乃是南齊第一美人!」伢登時眉開眼笑,忙道:「據南齊和親國書所云,獨孤美人風華絕代艷若仙姝,諳五藝嫻婦功,主公可要親眼一睹?」

  「自南齊而來……」高壑神色陷入沉呤。

  「主公?」伢滿眼希冀。

  「嗯,走吧。」他突然改變心意,氣勢澳竊地大步而行。

  「諾!」伢歡天喜地應下,難掩興奮地急急跟上。

  第3章(2)

  而在漪蘭殿的獨孤窈正坐錦墊上,對著鏤金刻花銅鏡細細描著眉眼,取了一片胭脂擱在櫻唇間抿了抿,旋即錠放出一朵嬌俏欲滴的紅艷來。

  今晚可是她的好日子,她一定要確保自個兒通身上下完美無瑕,美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母親在她出閣前便精心傳授過她侍奉夫君之道,再加上她天生的絕世美貌,定能成功拿下北齊帝的心,日後專寵她,甚至終有一天親手將這北齊後的鳳座送到她面前。

  獨孤窈貝齒微咬著下唇,略帶羞澀,卻也自信滿滿地嫵媚嬌笑了起來。

  「美人本就艷麗絕倫,這麼一妝扮更像天仙似的,今晚君上肯定歡喜極了。」青在一旁阿諛奉承道。

  「本宮有幸得以相伴君側,本就該使盡渾身解數博得君王歡心。」獨孤窈頗為自得地一笑,又對銅鏡中的自己撫了撫面若滿月膚如凝脂的頰,「倒是——你我主僕多年,你也知本宮的性子容不得什麼的。」

  「美人,奴、奴下……」青臉色霎時發白,猛地跪了下來。

  「本宮就是惦著你我主僕的這點香火情,所以還真不希望你哪日沒落了她下場。」獨孤窈笑吟吟地看著她,一臉溫柔和氣,青心底卻陣陣發涼。

  「這宮中已經有那麼多礙我眼擋我路的賤婦,若是你也在本宮背後捅刀,教本宮疼了,你也得多死上幾回。」

  「奴、奴下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這輩子決計不敢有半點背叛主子之心啊!」青瑟瑟發抖,拚命磕頭。「還望主子明察,明察……」

  「得了,瞧你這張小臉給嚇成什麼模樣了,真真可憐。」獨孤窈噗地笑了,掩著嘴兒嬌聲戲譫道,「本宮是同你說笑的呢,傻青兒。」

  青驚嚇得滿臉冰涼的淚水,聞言愕然。「主、主子?美人?」

  「若是你呀,能一直待本宮忠心不二,本宮當然會好好厚賞你,不會虧待你的。」獨孤窈傭懶地斜倚著妝台看著她,似乎是覺得這樣戲耍的樂子好玩至極,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可你若想著搭本宮做橋爬上龍榻,你可是見識過我母親是怎麼發落那些沒臉皮的賤蹄子。」

  在侯府中,二夫人對爬床的丫鬟都是處以剮鼻之刑,再杖責八十水火棍扔上亂葬崗的!

  青臉色慘白,哆嗦著告饒道:「奴、奴下不敢,奴下萬萬不敢」

  「敢不敢的,日後便知。」她見青整個人都快癱倒在地,哭得一臉泥樣了,不禁厭惡地撇了撇唇。「去去去,還不快下去淨面弄爽利些,今日是本宮大好喜日,你這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是想噁心死本宮不成?」

  「諾……諾……」青氣虛腳軟地跌跌撞撞退下了。

  「都是一幫子蠢貨!」獨孤窈眼神陰暗了一瞬,喃喃自語道,「母親還指望著這些蠢貨助我奪寵固寵,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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