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歹一國之帝,就、就不怕丟人嗎?」獨孤旦恨恨跺腳,又是尷尬氣憤又是羞窘,忍不住對外頭一牆之外的那高大個頭兒嬌斥道,「你不怕丟臉,我還要做人呢,你——你快走,走啊!」
「孤不怕,再丟人也不怕。」高壑雪白的牙齒在夜色裡咧笑得好不傻氣。
況且這條大街裡裡外外住著的都被他派人給秘密「請」走了,現下住的統統都是北齊的暗影及黑羽衛,不下千人,哪個不要命了敢笑他家主子?
臭無賴!
「隨便你!」獨孤且咬牙切齒,砰地把窗戶關上,氣沖沖地回榻前把床帳攏緊,再懶看外頭一眼。
可縱然隔著窗、隔著床帳,她還是能隱隱聽到外頭他不斷在大聲重複著那幾個字眼……
孤知錯了……許汝一生……永無二婦……
「腦子給門夾了,哼!」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似乎這樣就不看不聽不聞。
可在錦被下,獨孤旦的嘴角卻不自覺地悄悄上揚了一絲弧度……
翌日一早。
獨孤旦偷偷摸摸地出門,她還得鼓起勇氣打開門縫,發現外頭沒人——感謝老天——這才踏得出家門。
幸虧現下大街上沒人,要不然給左鄰右舍知道了她就是那個叫「阿旦」的,恐怕什麼爛菜葉子臭雞蛋全都給扔到她頭上來了。
「好好的皇帝不回國打理朝政,一天到晚賴在南齊找我麻煩,是不是看我獨孤旦弱女子好欺負?」她一邊走一邊碎碎叨念,小臉蛋神情難看,大大的烏眼圈兒掛著,見證了一夜未眠的痕跡。
「阿旦!」忽然一個高大身影跳到她跟前來,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你你——你幹啥呀?!」她驚魂甫定地望著他一臉憔悴卻仍傻笑的臉龐,心下一震,鼻頭不知怎地酸楚了起來。
「你……你到底要胡鬧到什麼時候?家國也不要,後宮也不要了嗎?!」
「沒有阿旦,宮裡很冷,治國也無意思。」高壑凝視著她,臉上哪裡還有一絲一毫霸氣冷肅的北齊國君氣勢?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愛慘了妻子,卻苦求不得,煎熬淒苦的可憐漢子。
她漫上眼眶的灼熱霧氣更濃了,心跳又疾又緩又重,死死地憋著氣,就是害怕一開口就會淚水決堤,心軟投降了。
「阿旦,都是孤的錯,孤知道你怕是再不敢輕信孤了。」高壑輕輕地為她拭去頰畔的淚水——原來她還是不爭氣地哭了——柔聲道:「所以孤下南齊之前,便想好了一個法子想同你商量,如果你答應了,就與孤回家,如果你不答應——」
「若我不答應,你又如何?」她哽咽地吸吸鼻子,小臉淚痕斑斑,卻仍是倔強地瞪著他。
「若你不答應,孤便繼續天天守著你,一日,一年,一生……都守著你,直到你答應為止。」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滿滿深情溢於言表。
她又想哭了……
混蛋,無賴,可惡透頂,用這種甜言蜜語苦賴癡纏的下三爛招式,以為她會這麼容易就回心轉意嗎?沒門兒!
嗚嗚嗚……真不公平……
獨孤旦小臉哭得慘兮兮,表情兇惡地怒視著他,卻還是阻止不了漸漸被春水消融了的戒備抗拒——
「小阿旦,孤已擬好一份國書,自今日起,孤把北齊國全質押給你了,若孤負你,就淨身出戶,一無所有。」高壑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卷明黃繡龍的錦帛,嚴肅正經地遞到她跟前。「請收國書。」
她一時呆住了,也忘了要哭,愣愣地仰望著他。
什、什麼?
「這國書有北魏、北周、北燕三國國君和我北齊國君國璽共同為證。」他生怕她不信,急忙攤開錦帛給她看上頭的四國國君親筆落款和國璽金印。
「你瞧,都是真的,孤足足被那三個趁機敲詐的一咳,刁難了很久,這才取得的。你收好,往後除了孤以外,這就是你另外一大靠山,如此一來,你、你可願意信孤了?」
她整個都傻眼失神了,張大著嘴,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他以國為質,倘若相負,就淨身出戶?
我的老天爺啊……
「阿旦,你信孤嗎?還是……再不敢信孤了?」他清瘦的臉龐黯然了下來。
「大傻子!」獨孤旦心一抽痛,想也不想地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淚水再也抑不住地糊了滿臉,歡喜得哽咽了。
「你為了我,連國都可以不要了,我怎麼還能不信你?笨蛋啦嗚嗚嗚嗚……」
高壑欣喜若狂,一雙鐵臂緊緊箍擁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小人兒,空空洞洞的胸膛到得此刻,才終於又恢復了溫暖,擁有了心跳。
他終於,尋回了他的小阿旦。
終於,可以把他心尖尖上唯一至愛至寵的小女人帶回家了。
北周帝和北燕帝那兩個渾球還笑他用三座城池換得嬌妻一笑是天下第一蠢事,哼,他們哪裡知道,有了小阿旦,他便已擁有了天下……
那兩隻不識情滋味的莽夫,懂屁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