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她像小動物似地低喚,房門卻文風不動,裡頭也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她難過地蹲在地上,抱住被丟棄的自己,將臉埋進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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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
別紊坐在椅上,抽抽噎噎地伸著雙手,讓雁鳴飛給她上藥。
她白白嫩嫩的臉蛋上、還有捲起袖子的手臂上,全是被花叢枝葉給劫刺的擦傷,好姐妹別芝、別緹則在她的身邊又急又怒地團團轉。
何鳳棲坐在一旁,支著下巴,一邊看、一邊搖頭。
「傻紊兒,如果不是我剛好路過,把你撿回來,你是不是要繼續蹲在花園裡哭一個晚上?」何鳳棲問道。
「嗚嗚……」紊兒一逕兒低頭抹淚,好不委屈。
「別再哭了,會把臉上剛上好的藥給抹掉,到時留下疤就不好了。」 雁鳴飛溫柔地安撫她。
「紊兒,我看你換一個對像好了,二爺……性子太冷了。」別芝蹙眉說道。
「對呀,現在二爺就這樣對你了,難保真嫁了他以後,會不會天天被他虐待啊!」別緹說得很直接。
「可是……紊兒只喜歡二爺,而且喜歡很久了啊……」她搖搖頭。
「死心眼的丫頭,想要厲痕天的感情,根本就是與虎謀皮啊!」何鳳棲歎了一口氣。
「什麼叫『與虎謀皮』?」別紊吸吸鼻子,揉眼問道。
別紊從小就開始學習如何服侍主子,三姐妹中,她的手最巧,織布、刺繡、裁衣、納鞋全都難不倒她,閣主也只愛穿她裁製的衣鞋,可偏偏上天生人很公平,賜了她一雙巧手,卻沒給她唸書的腦袋瓜子,每次一見到書她就打瞌睡。
何鳳棲疼她,見她不愛唸書,讓她學會識字之後,便由她去了。
「你去問老虎要它的皮,你說老虎肯不肯給你?」雁鳴飛一邊笑著為她解說,一邊細心地幫她捲好袖子,不讓布料沾染到傷口及藥水。
「為什麼我是在與虎謀皮?二爺真的那麼討厭紊兒嗎?」她越想越難過,小嘴一癟,又要哭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沒像芝兒那樣柔美,也不像緹兒亮麗,但好歹也是人見人愛啊!沒想到真有人那麼討厭她,看她不順眼,還像扔垃圾一樣地將她丟得遠遠的
「不是紊兒討人厭,是厲痕天不會愛人。」何鳳棲搖搖頭。
「咦?」別紊好奇地張眼,其它人也都轉過頭來聽著。
「唔,正確的說,是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
別紊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他原來的名字,其實是叫厲恨天,是我後來幫他改了名,他被凶殘成性的鬼域刀魔撫養長成人,從小就被灌輸要恨盡天下人,練的心法及刀法也很陰毒,因而養成嗜血、好殺的性子,殺人無數。就算後來跟我一起建了『煙波閣』,卻仍然放不下殺人的本事,寧願去按些危險的暗殺任務,也不肯安安穩穩地做他的二當家。」
「我以為……二爺只是性格彆扭了些……沒想到……」別紊神色凝重地低聲說道。
所以,她好幾次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那並不是錯覺,也不是單純的怒氣,而是真真實實的殺機。
這樣說來,她不知道已經死裡逃生多少次了……
「像他這樣性格扭曲、黑暗的人,你還敢親近他,還要執意選他做你的夫君嗎?」何鳳棲斂起笑意,嚴肅地問她。
她想了想,忽然展顏一笑。
「紊兒不知道惹怒二爺多少次了,但紊兒還是好好的呀!這是不是表示,二爺其實並不討厭紊兒?」她笑瞇瞇地說,臉上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
別芝和別緹一看她的表情,便感到大大的不妙。
她們以為閣主的那番話,會打消她選厲痕天為夫君的念頭,但她的腦袋瓜子不知怎麼轉的,好像變得更堅定了?
「紊兒,閣主說的話,你還沒想透啊?二爺太危險了,在二爺身邊,你能有幾次好運保住你的小命?」芝兒皺眉警告。
「你的追求者那麼多,隨便選一個都比二爺強,你別傻——」別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被人猛然向後一扯,撞進一具充滿藥味的胸懷裡。
「唉呀!雁鳴飛,你做什麼——」別緹轉頭正要罵人,就見到厲痕天站在門口的陰暗身影,嚇得倒抽一口氣,僵硬地縮在雁鳴飛懷中一動也不敢動。
這……這尊駭人的門神,站在門口多久了?又聽了多少?
別芝和別緹互望一眼,隨即雙雙跪下。
「二爺請恕罪!」
剛剛才聽閣主說了他的生平和性格,現在再看到真人站在面前,偏不巧她們還說了他的壞話,嚇都嚇死了。
剛才還在擔心紊兒小命的她們,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個兒的小腦袋還能不能留下來?
見到姐妹們跪了,別紊也跟著蹭過去一起跪,可她忘了膝頭上的擦傷,因此跪下去時,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唉呀……」
「你膝上的藥才剛抹好,這樣壓撞上去,衣料會沾黏在傷口上,等一下撕開時會痛的。」雁鳴飛在一旁出聲提醒。
厲痕天聞言,冷冷地瞪著跪在地上的別紊,而後忽然伸出手,將別紊從地上抓起,放在一旁的椅上。
別紊傻愣愣地坐在椅上,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到,連別芝、別緹都忘了要俯首,呆呆地看著厲痕天。
何鳳棲眼睛眨也不眨,沒什麼表情,唯獨雁鳴飛在訝異過後,唇邊浮起極淡的笑意。
厲痕天轉身瞪向何鳳棲。
「你叫人找我來這裡,有什麼事?」
「噢,我在你的院子裡撿到一個渾身擦傷的小婢女,我請鳴飛幫忙治療了一下,現在沒事了,你可以把你的人帶回去了。」何鳳棲懶懶地斜靠在椅子裡,隨意地指了指別紊。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貼身侍候的婢僕。」他冷然說道,沒看向別紊,仍是直視著何鳳棲。
「你這樣毫無餘地的拒絕,會害了紊兒的。」何鳳棲平淡的語氣裡帶著警告。
厲痕天依然不為所動。
「我已經當眾宣佈了紊兒是你的人,你不要她,我也不會再收她回我身邊了,否則我要如何服眾?我閣主的面子要往哪兒擱?」何鳳棲支著下巴對他笑問。
厲痕天還是沒反應。
別紊咬著唇,一臉無辜地望著厲痕天,塗了藥水的小臉,顯得異常狼狽可憐。
何鳳棲瞧了他半晌,最後淡淡聳肩,妥協地揮揮手。
「我知道了。你當真不要她,我也不勉強了。緹兒、芝兒,起來,去叫人來把紊兒送出『煙波閣』。」
「閣主?!」別緹和別芝不敢置信地驚聲喊道。
別紊終於露出驚慌的神色,連忙看向厲痕天,期盼他能改變心意。
「隨便你!」厲痕天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沒再看她一眼。
別紊愣愣地看著他走出去,揪著心口,想放聲大哭,喉嚨卻像被掐著似的,發不出聲音來。
「閣主,您剛才只是演戲給二爺看,沒真的要把紊兒送出去吧?」別芝依然跪在地上,情急地問道。
「我身為閣主,有身為閣主的難處,不能處處護著你們。紊兒執意要選擇厲痕天,就要有承擔一切的心理準備。」何鳳棲起身,歎了一口氣。
「閣主,錯不在紊兒,為什麼要放逐紊兒?」依然也跪著沒起來的別緹更急,眼淚都掉出來了。見閣主不為所動,便伸手拉住身邊男人的藍袍衣擺。「雁公子,你趕快幫忙求求情啊!」
雁鳴飛對她搖了搖頭,表示他也沒辦法。
別紊什麼話都沒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似乎是默默地承受了被逐的命運。
她面容沉靜的從椅子上滑下來,向何鳳棲盈盈跪拜。
「感謝閣主十年來的教導及疼愛。紊兒從不後悔自己的選理憚,也願意承擔後果。感情本來就是要兩情相悅,紊兒明白,是紊兒太過自作多情了,下場才會如此不堪。」
「閣主,您當初不是承諾過我們,若是對方不願,您會幫我們想法子的嗎?」別緹依然不死心地向何鳳棲求情。
「其它人還好辦,但如果是二爺,誰還有法子好想?我連要他當二當家都還得迂迴著來,連要給他貼身婢女都被拒絕了,何況是要他娶妻?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干涉他的意志。」何鳳棲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紊兒……」別芝、別緹明白此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能拉著紊兒的手哭泣。
看著姐妹們憂心和不捨的表情,她也只能緊緊地擁住她們,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鳳棲看著她們三人難過地抱成一團,也感到於心不忍。只是,厲痕天的鐵石心腸啊,似乎真拿他沒辦法了。難得有姑娘家喜歡他、敢靠近他,他竟然也不為所動。如此要想改變他的性子,還有什麼法子好想呢?
第三章
「煙波湖」畔。
別紊遙望著湖心深處隱隱約約的「煙波閣」,她的心,也像被水霧罩住般,濕涼涼的,一片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