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飛的臉色灰敗得嚇人,雖然他本身是一名醫術絕倫的大夫,但厲痕天毫不懷疑,他再這樣沒日沒夜地煉丹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把自己給活活累死在煉丹房裡!
「你不煉丹藥是會死嗎?」厲痕天沒好氣地問道。
雖然雁鳴飛是曾經救他一命的恩人,但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能怪他口出惡言。
「是啊!我最愛煉丹藥了,如果不煉丹藥的話,我真的會死啊!」雁鳴飛露齒一笑。
「瘋子!」厲痕天轉頭冷哼道。
雁鳴飛沒氣惱,只是嘿嘿傻笑兩聲。
忽然間,一道痞到不行的嗓音從練功場外傳來——
「喔喔∼∼痕天,你完成任務回來啦!好久沒看到你,我真想你啊!」
一道人影忽地撲向厲痕天的後背,還發出興奮的呼聲,但玩世不恭的痞子音調讓人一聽就覺得拳頭很癢,好想狠狠地把這人給海扁一頓。
厲痕天身形一動也沒動,只抬手握拳向身後一擋,便將飛撲過來的人影給重重甩彈開來。
來人的肉身挨上拳頭,「噗」一聲後,唉呀呀地摔到地上。
「唉唷喂啊∼∼痛痛痛……你怎麼這麼大力?好兄弟是用拳頭來招呼的嗎?沒禮貌!」
厲痕天對摀住腹部躺在地上哀哀叫、嘴巴卻還在耍賤抱怨的傢伙,送去一個冷眼。
今天的日子還真是好,天未亮就在房門口甩掉一個傻子,大清早又在練功場邊遇到一個瘋子,沒想到現在又來了一個痞子!
楚逸浪這傢伙舉止輕浮,靠著俊美的臉皮還有一張像抹了蜜糖的嘴,在女人堆裡很吃得開。
說得好聽是叫風流、叫浪子,但看在厲痕天眼裡,簡直是痞得皮在癢,不讓人揍幾下不會快活。
「逸浪,今天別跟痕天開玩笑,他心情不太好,你再鬧他,小心會倒霉。」雁鳴飛要笑不笑地對那個一向言行不正經、老愛跟厲痕天裝熟,偏偏又不太會看厲痕天臉色的傢伙提出警告,省得等會兒讓他看到「煙波閣」內鬥相殘的戲碼上演。
「痕天心情不好?那麼我提供你一條最近聽來的消息,包管你聽了心情會變好!」楚逸浪笑嘻嘻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上。
他的本事沒別的,就是專門為「煙波閣」收集天底下所有的消息情報。
「什麼消息?」厲痕天瞧向他。
「你師父鬼域刀魔出現了!」
厲痕天倏地渾身一僵,眼眸深處瞬間凝結成霜。
「痕天的師父?鬼域刀魔?」雁鳴飛訝異地問。
「是啊、是啊!就是鬼域刀魔!」楚逸浪點點頭,沒發覺厲痕天的異狀。
「他不是在十年前消失了嗎?我一直以為他……死了。」雁鳴飛皺眉問道,看了一眼厲痕天。
厲痕天垂眼望著地,不知道在想什麼,渾身氣息變得十分深沉。
「看樣子他並沒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銷聲匿跡十年後又出現了。他最近一次被人看見的地方,就在你南方的家鄉——『碧落村』。」楚逸浪指了指厲痕天。
厲痕天握緊拳頭,一語不發,忽然轉頭就走。
「……逸浪,你真的覺得提到他那個冷血變態的師父,會讓人心情變好嗎?」等厲痕天走遠了,雁鳴飛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歎息的問。
「他這十年來不是一直拜託我打聽他師父的下落嗎?我以為他聽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啊!」楚逸浪抓抓頭,不明白厲痕天的反應怎麼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他還以為那個冰塊會很感激他,怎麼知道冰塊竟然轉頭就走,感謝的話也沒對他說一句。
「鬼域刀魔狠辣凶殘,十年前痕天在閣主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脫離了他師父的魔掌,怎麼可能會想再見到他那個可怕的師父呢?」
「啊……對喔,我怎麼忘了閣主曾跟我說過當年的事呢?痕天想知道他師父的消息,不是為了見他,而是想確定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啊!」楚逸浪恍然大悟地拍拍額頭。
「你現在才明白過來啊?真是後知後覺!」雁鳴飛受不了地對他歎氣。
「老雁,你有沒有治療記性衰退的藥?給一瓶來吃吃吧,我最近記性變得好差啊!」楚逸浪嘿嘿笑,向他伸出一隻手。
「沒有這種藥!」雁鳴飛沒好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好兄弟,賞人家一些啦!我知道你這裡什麼都沒有,就是各種奇奇怪怪的丹藥最多了!賞人家一瓶嘛!」楚逸浪撒嬌道。
「我說了,沒這種藥!病人膏盲也許還有得救,但『笨死沒藥醫』這句話有沒有聽過?」雁鳴飛揮手做驅趕狀。
「喂!你不要拐彎罵我笨,以為我聽不懂嗎?人人都說我楚逸浪聰明絕頂,天底下沒有我『煙波浪子』打聽不到的消息,笨蛋能像我這樣在四面八方都吃得開嗎?」楚逸浪不服氣地拍拍胸。
「笨蛋才會在痕天面前提起他師父。」雁鳴飛心裡有些不安。剛剛厲痕天的眼底露出了多年不曾見過的冰冷戾氣,讓他有些心驚。
「擔心什麼?痕天只要留在『煙波閣』裡,就不怕會碰見他師父啦!」楚逸浪想得很開。
「……你這後知後覺的傢伙,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後知後覺給害慘!不跟你說了,我還要顧藥爐,你自便吧!」雁鳴飛懶得理他,斜睨了他一眼後,又打了一個大哈欠,轉頭進入煉丹房繼續顧他的丹藥。
「嘖,雁鳴飛,你是什麼意思?那什麼眼神啊?我只是一時嘴快,忘了痕天討厭他師父嘛!不然你就給我一瓶治記性差的藥啊……」楚逸浪氣急敗壞地跟進煉丹房裡,繼續「盧」雁鳴飛。
☆☆☆☆☆☆☆☆☆☆ ☆☆☆☆☆☆☆☆☆☆
厲痕天鐵青著一張臉回到「望天院」。
他有多久沒想起師父了?
原以為他的噩夢已經被何鳳棲給終結了,沒想到他沒死,竟然又出現了……
一推開門,就見到別紊一身清爽地端著微溫的水盆,站在房間中央等著他,一副要服侍他的模樣。
他冷冷地瞪著她。
她也回望著他。
別紊微微蹙眉,覺得他變得不一樣。眼神變了,氣息也變得很疏離,而且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不安?
別紊想了一會兒後,抬起頭來重新漾出溫甜的笑容。
「二爺,您回來了,紊兒已經幫您打好了水,早膳也備好了。等二爺淨臉、淨手、換過衣裳之後,就可以用早膳了。」她刻意忽略掉他身上轉變陡異的氣息,若無其事地將水盆放到盆架上。
別紊神清氣爽地對著他笑,看不出半點先前宿醉狼狽的模樣。
看見她無憂無慮的笑容,他忽然湧起一股近似憤恨的殺意。
她為什麼可以露出這樣的笑臉?
有一刻,他突然好想毀掉這抹美好的笑意,心底浮起了很久不曾在出任務之外冒出的殺人慾望……
「我不是要你離開我的『望天院』嗎?「厲痕天雙拳握緊,瞇眼瞪她。
別紊感覺到他衝著她而來的可怕殺氣,迷惑地問道:「二爺在生氣?是生……紊兒的氣嗎?」
他雖然同樣冰著一張臉,但出門前和現在的他真的變得完全不同了。
他先前的冷臉,是屬於一種平和的、沒有威脅感的;但現在,他就像只受傷暴怒的獸,防備心變得極強,好像見了人就想攻擊似的。
「二爺別氣,紊兒有什麼做錯了,請告訴紊兒,紊兒會改的。」
厲痕天倏地一怔。
她做錯了什麼?
她只是露出讓他覺得刺眼的天真笑意而已,他竟然就為了這個單純的原因想殺人?
深緩地吐納,他努力用理智克制住令人厭惡的嗜血衝動。
別紊察覺他的眼神不那麼恐怖了,趕緊將布巾放進盆裡浸濕,再拿出來,擰好布巾,恭敬地呈給他。
「二爺請用。」
厲痕天不理她,逕自進入內房去。
別紊捧著布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他在桌邊坐下來倒茶喝水,對她視而不見。
「二爺。」她露出忠心耿耿的表情。
「出去。」
「等服侍完二爺後,紊兒就出去。」她站在原地不動。
他忽地起身,走向她。
她心裡一喜,以為他要拿布巾,願意讓她伺候了。誰知道他卻是用力抽掉她手上的巾子,隨地一扔,然後拎住她的後領就往門外走去。
「哇——二爺,放開、放開我……我沒辦法吸氣啦……咳咳咳……」別紊雙腳不能著地,只能以雙手扣住被衣領勒緊的頸子,在半空中拚命掙扎、用力吸氣,整張小臉脹得通紅。
厲痕天將她拎到門口,像扔小貓小狗似地住院子裡用力一丟,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哇啊——唉唷!」砰的一聲,別紊狼狽地摔進花叢裡。
「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會殺了你!」他冷聲警告後,重重地將門關上。
別紊艱難地爬起來,呆呆地望著關上的門板。身子雖然摔得痛,卻比不上心裡受傷的抽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