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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余宛宛

  「別碰我!」石影閃身,卻因為馬上空間有限,兩人之間仍然近到聲息相聞。

  「這話該是我說唄。你瞧瞧你這副陰柔長相、加上不男不女的嗓音,就算你有斷袖之癖,我也不會太意外。只是,咱們今日不過第一次肌膚相親,你便將我抱在身前,未免太過逾矩。」莫浪平見石影眼眸冒煙,忍不住更加煽風點火了起來。

  「夠了!」

  石影靜眸閃爍著少見怒氣,薄唇抿成死緊,纖臂一抬,倏地往莫浪平頰邊兩側一點,點住了他的啞穴。

  夜裡再度恢復該有清靜。

  莫浪平嘴巴一張一合,努力想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可無論他如何用力,還是只能聽見自己氣息的呼呼喘聲。

  他睜大眼,瞪著石影。

  月光下,石影清雅臉上一對淡然眸子正閃著幽光,帶點夜色冷魅味道,讓人移不開視線,便連那水漾肌膚亦細緻得不似男人。

  他在想什麼!石影是個男人啊。

  莫浪平在心裡詛咒一聲,驀地回過頭,瞪著馬首。

  總之,這個石影好樣的,竟然敢點他啞穴,待會兒到了赫連府後,看他怎麼整治人!

  不過,現下總得找點事情來做做吧。想他人生悠悠過了數十載,卻從沒當過啞子哪。

  莫浪平忽而雙手高舉,嘴巴大張,喔咿喔咿地唱起他的啞子歌來。

  石影皺眉瞪著身前,顯然正在自娛的莫浪平,腦子此時只有一個想法——

  這人鐵定心神有問題!

  第二章

  在被石影點了啞穴之後,莫浪平度過了安靜的一個時辰。

  待到兩人進了赫連府後,石影才替他解了穴。

  可石影雖已領著莫浪平進到主子屋內,卻仍堅持守在門口,盯著莫浪平一舉一動,以防他有任何逃脫行徑。

  望著莫浪平走到寶姑娘身邊,石影目光也隨之飄上她那張慘白小臉——石影心裡乍然一痛,只得緊握住雙掌以掩飾情緒。

  自己十歲時雙親俱亡,是赫連主子帶回府收養的,還找了最好師傅教導習武。是愛笑刁鑽卻又極愛纏人的寶姑娘,給了自己家人的感覺。

  原以為爹娘雙亡後,自己距離生老病死夠遠了,豈料上天竟冷不防地打來這一招,要人習慣無常。

  「她這刀劃得再深一寸,就觸及內臟了。」莫浪平抬頭對赫連長風說道,目光卻多瞧了一眼站在門邊的石影。

  瞧瞧石影臉色灰白,一副搖搖欲墜模樣,分明就是對寶兒用情極深嘛。

  「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赫連長風問道。

  「有我在,她想死,也沒那麼容易。」莫浪平自腰間拿出一排銀色長針,取了幾支毫針後,快手扎向寶兒幾個穴位。

  石影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正好目睹了寶姑娘臉上的劇烈變化。

  說也神奇,不過才幾針,寶姑娘臉上痛苦神色已然淡去泰半。若非她背上見骨的傷口仍顯得沭目驚心,否則她看起來就像正在沈睡一般。

  莫浪平打了個哈欠,從懷裡取出一瓶藥膏敷在徒弟傷口上。

  朱寶寶輕眨了下眼,像是即將清醒般。

  石影放心了,靜靜地後退了一步。

  只是,石影顯然放心得太早了些。

  因為朱寶寶才清醒,正在對著赫連長風撒嬌喊疼之際,一旁那終夜未睡,心情極差的莫浪平,已經開始瞪人並嚷嚷道——

  「再喊一聲痛,我就給你一帖藥,讓你直接昏睡個三天三夜。」莫浪平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只當那些兒女情長全是廢話。

  「壞師父。」朱寶寶瞪他一眼,不料卻扯動傷口,痛到臉色慘白。

  「你別急著說話!」赫連長風見狀:心急如焚地上前安撫著。兩人四目交接,便又是一陣癡戀相望,彼此都不捨得移開視線。

  莫浪平對於談情說愛這檔子事向來覺得無聊,乾脆坐到榻幾前,不客氣地拿了些瓜子果仁吃了起來。

  啊!這屋內還有個人跟他一樣無聊嘛。

  「去倒杯熱茶來。」莫浪平抬頭對石影說道。

  石影既然心儀寶兒,現下站在這裡看著別人卿卿我我,想必也是坐立難安吧。

  石影瞄他一眼,也不應聲,逕自轉身走向門外。

  反了!反了!瞧瞧石影那神色,擺明了瞧他不起。他可是天下人都說厲害的「鬼醫」耶。

  莫浪平劍眉一皺,板起臉,盤腿在榻上坐起。方才被點了啞穴的不痛快,還有沒被人放在眼裡的輕蔑,讓他雙臂交握在胸前,生起悶氣來了。

  今日若不能想出一個法子,整治石影那副瞧不起人的冷漠模樣,他就不叫莫浪平。

  「為何要騙我你已經死了?為何回來還不讓我知情?你知道我有多掛心嗎?」赫連長風看著朱寶寶說道。

  「大哥,對不起,我也是情非得已……」朱寶寶說。

  莫浪平搗住耳朵,一來聽得膩了,二來嫌他們聲音吵雜,三來則是靜心盤算著。

  瞧瞧徒兒與赫連長風這副難分難捨模樣,他現下要帶走寶兒,繼續回去行走江湖,看來也不容易了。可若是在此處待到寶兒身子痊癒,除去他長期耽擱於一地的煩悶不提,他今年鐵定就碰不著烏山那味止血仙丹——紫玄草的開花時節了。

  雖然紫玄草開花尚在半年之後,可他這人不愛趕路,就好四處游晃搜集藥草,且他又不愛隻身一人,總習慣身邊要有個人幫忙打理雜務,或是隨身護衛解悶……

  「停停停,我可不想聽你們說那些肉麻話!」莫浪平翻了個白眼,唇瓣一努,吐掉瓜子殼,腦中已然有了想法。

  莫浪平身子一偏,橫躺於長榻上,一手托腮,兩眼算計地發亮著。「赫連莊主,我幫你把人救活了,可以開口索取報償了吧?」

  「沒良心師父……你救你徒兒,還要報償!」朱寶寶生氣地說著,不料又扯痛傷口,疼到被赫連長風摟進懷裡呵護著。

  「你也知道為師從春分到小滿這段時間不出手,今日距離小滿,尚有一日。我衝著你是我徒弟,這才善心大發救人的,自然是得要點報償的。你說是不是啊,赫連莊主?」莫浪平長眸熠亮:心情大好地揚起唇瓣。

  「請說。」赫連長風說道。

  莫浪平劍眉一挑,目光對上了正端茶入屋的石影。

  石影將茶放至他手邊,很快地後退至一旁。

  莫浪平一挑眉,學起石影斂去所有神色。

  石影望著他狡黠長眸裡一閃而過的算計,無來由地覺得後背發涼,頓時心生防備了起來。

  莫浪平想做什麼!

  「我要跟你要一個人。」莫浪平看著赫連長風,口氣很是勢在必得。

  「寶兒要留在我身邊。」赫連長風臉色一變,緊握朱寶寶的手不放。

  「她現下這副德行能做什麼?帶在身邊,我還嫌她拖累。」莫浪平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石影皺了下眉,對於他這種不把人當人,連自己徒弟也不顧情面的無情,相當不以為然。

  都說醫者父母心,可這莫浪平分明就是鐵石心腸。寶姑娘不跟在他身邊也好,省得哪天被他押去賭了,也不無可能。

  「你要再找一個徒弟?」朱寶寶看著師父,表情不快地問道。

  「徒弟一個就夠了,我現下想找個護衛。」

  石影聽莫浪平這麼說道,頭皮霎時一麻。

  「把這傢伙給我。」莫浪平長眸一瞇,斜瞥向石影。

  石影腦中一片空白,平穩多年的生活自這一刻起霎時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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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石影就這樣被轉讓成莫浪平的護衛。

  對石影而言,說自己是被轉讓,倒也不盡然。畢竟赫連主子與寶姑娘寧可冒著不讓莫浪平繼續醫治的風險,沒答應他的要求。

  是石影實在痛恨莫浪平後來竟以靈丹妙藥威脅寶姑娘,加上不忍心看著赫連主子為寶兒病情痛苦,因此才自行挺身而出,說出願意跟著莫浪平離開的話。

  誰能料到,那個莫浪平一要到了人,便急忙離開了赫連府,甚至沒給人收拾包袱及告別的時間。

  前方朝陽微亮,石影騎著黑色高馬,隨行在馬車旁前進著。

  車廂內,莫浪平正睡著。

  而石影凝肅著清雅臉孔:心裡疑惑著自己何去何從。

  打從十歲那年差點被親生爹當成男寵賣入富豪之家後,已經許久不曾如此心神惶惶了吧。

  或者,是自己想太多了。

  畢竟,赫連主子已與莫浪平談妥了條件——自己跟著莫浪平,十年為期,每年可於春分及小滿時節間回到赫連府,全數條件皆比照寶姑娘跟在莫浪平身邊習醫時一般。

  十年並不長,自己當年被主子救起時,不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嗎?

  正當石影腦子裡還轉著事情時,他們一馬一車已走進城裡。

  城裡正好是早市開始沸騰時分。

  賣著豆漿、大餅的小販與湯團大娘吆暍著生意。一名老頭擔著豆腐花擔子,在食客面前停了下來,快手舀出一碗豆腐花,再淋上蔥花、蝦皮、醬油,遞了出去……雜貨攤、布販子、賣葵扇者之叫賣聲,響亮得整個早市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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