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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綠光

  原以為可以就此將三皇子這心腹大患遠放他鄉,想不到才兩年,他就有法子立功,讓皇上回心轉意。

  就怕大難即將臨頭,她才會托請與周奉言有幾分交情的燕芙公主陪同前來,想讓她的夫君坐上龍椅,如此一來,才能永除後患,可惜命不由人。

  「八月正是秋收之際,要是王朝幾個糧倉皆豐收,三皇子該是繼大皇子之後,第二個被封王的皇子。」周奉言輕敲著桌案,對於即將成形的未來壓根不用卜算,就可一窺結果。「而那時,就是二皇子第一個死劫。」

  二皇子妃聞言,臉色愀變。「這……周神官能否再說得清楚一點?」

  「二皇子妃莫慌,二皇子是個聰穎之人,只要二皇子妃轉述我方才說過的話,二皇子會有法子避劫。」

  「是嗎?」二皇子妃半信半疑。雖說她也認為夫君是個善於心計之人,可在朝堂皇室裡,多的是城府深沉之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而且——「這是第一個死劫,那第二個呢?」

  更教她驚慌的是後頭的死劫到底還有多少個……是誰非要置夫君於死地?

  「四年後,如果二皇子想避死劫,就用小皇孫的命相抵,從此以後,二皇子無災無難,壽終正寢。」

  二皇子妃直瞅著他,心在狂跳,無法回應。

  她該要微笑置之,可是他輕描淡寫的言詞中透露無法抗拒的命運,彷彿早已看見未來的光景。

  「二皇子妃,窺見未來是為了選擇正確的路,不是為了害怕將來的挑戰。」周奉言突地福至心靈,提筆在紙上寫了字,吹乾折起交給了她。「下官替小皇孫取了個名字,二皇子要是喜歡的話,是下官的榮幸。」

  二皇子妃不解地接過手,瞥了一眼,疑詫的抬眼,連連道謝。

  臨走前,她又忍不住回頭問:「周神官,你所看見的未來裡,大燕朝是誰當家作主?」皇上共有十一名皇子,然而近幾年的鬥爭已經損失了四名,再扣除三個年幼不敢也不會爭奪的,只剩下四個。

  一直以來,在百官眼裡最為看好的,始終是有皇后為靠山的三皇子燕祿成,而她最不希望登基為帝的便是他。

  「天機不可洩露,二皇子妃與其想著尚未發生的將來,倒不如先想想眼前的事該如何著手才是重點。」

  「周神官所言甚是,告辭了。」

  周奉言微頷首,目送她離開。

  「二皇嫂,你等我一會,我有幾句體己話想跟奉言說。」燕芙送她到門邊低聲說著,壓根不管她允不允,逕自走回案邊,毫不害臊地貼到周奉言身邊,嬌軟地喊著,「奉言。」

  周奉言不著痕跡地往旁退上一步,輕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你不護著你二皇嫂,要是出了事,你擔得起?」

  「她連孩子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就算出了事又如何?」秀麗面容凝出淡淡薄情,隨即臉色一變,嬌嗔地道:「反倒是你,何時多了個未婚妻,怎麼我都不知道。」

  「這是早晚的事,是周家的宿命,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奉言笑臉不變地輕掐一下她柔嫩的雪頰。「好了,跟著你二皇嫂回宮吧。」

  「好,不過下回你進宮時,非得來找我不可。」她姿態雖低,但口吻十分強硬。

  「好。」三兩句簡單地將她打發走,回頭剛落坐,書架後頭閃出一個人。

  「真是個好本事的男人,本王那刁蠻皇妹也被你整治得服服貼貼。」男人有張極為陰柔又立體分明的俊臉,一身錦衣華服,腰懸金綬帶,徐步走到他身旁,哪兒不坐,偏門疋往他椅把上一坐。

  「王爺說笑了。」

  「本王是在說笑嗎?」冀王燕奇臨漾著邪氣的笑,俯近他。「奉言,你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下官不知道王爺的意思。」周奉言一臉無辜的往椅背一躺,揉了揉眉間。

  「要本王挑明著說?」他湊近他的耳邊低語。「本王可沒瞧過誰家的孩子取名,名字得取那麼長呢。」

  周奉言笑了笑。「人家身懷六甲還特地走這一趟,怎能讓她空手而歸。」

  「問題是,你讓老二槓上老三,這做法只能稍稍讓老三安分一點,卻要整個沛縣和東西江村都陪葬……會不會玩太大了點?」他一開始就躲在書架後頭,想瞧清他寫了什麼字並不難。

  他上頭寫著「秋收關水門,雨落三更開」,雖說不知大雨何時會來,但只要抓好時機,一場大雨便可以製造無限絕望,尤其老二是掌漕運的,水門不開,水勢無法從支流分散,很容易氾濫成災的,想要淹掉一座城輕而易舉。

  「屆時王爺可要記得前去關切,總是能在皇上面前討點好處的。」

  「本王跟他討什麼好處,皇位又不會給本王,本王也不想要,討好那老傢伙對本王一點好處都沒有。」

  「既是如此,那就當下官沒說好了。」

  「你非得這麼做?」

  「與下官無關,不過是命。」

  燕奇臨哼笑了聲。「命嗎?所以老二四年後的死劫是真的?」

  周奉言漾著溫潤笑意。「預知要是成不了真,那就想法子成真。」

  「嗄?」顯然這答案教他有些錯愕。

  「王爺可會幫下官?」

  這下子燕奇臨總算是聽明白了。「你這一局布得可真是長遠,遠到本王都快要看不懂了,是說本王要是幫了你,你要拿什麼報答本王?」

  「說什麼報答,王爺也在同一條船上,出點力是應該的,畢竟敵人愈少對王爺來說也是好事。」

  「本王可不在乎那些。」燕奇臨笑得野蠻又嗜血。「本王手下的兵都是精心調教的,只認本王不認兵符,哪天要是哪個傻子造反,本王肯定給個痛快。」

  「有王爺這麼一句話,下官安心了不少。」

  「那麼,至少要給本王一點甜頭吧。」他貼得極近,探舌舔過他的唇。

  周奉言不為所動地睨他一眼。「王爺擱在心裡的又不是我,老愛透過我思念那人,要是今兒個王爺情慾難耐,想拿我遙想對方充數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王爺心底真會痛快?」

  話一出如他所料,燕奇臨的神色微變了下。「周奉言,你這直言無諱的性子不改一改,改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最恨的是他藏在心底,藏到連自己都快忘了的情感,竟會被這像伙看穿。

  「這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不過你最致命的問題就出在身子骨不適合習武。」

  「什麼意思?」從方纔的話題繞到習武,會不會跳太遠了點?

  「因為你壓根沒發覺有個人在小窗外頭偷覷了許久。」燕奇臨笑得張狂,就在他側眼望去時,捧著他的臉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純粹是場友誼交流,表演給窗外的小姑娘欣賞的。

  周奉言側眼對上於丫兒瞠圓的水眸,一把將燕奇臨推開,耳邊是燕奇臨得逞的笑聲,眼裡瞧見的是於丫兒的難以置信。

  她站在外頭多久,聽見多少,看見什麼?

  「說穿了,你獻的計純粹是想要替心上人討一口氣,對不?」燕奇臨附在他耳邊低語問。

  他不需要什麼預知還是卜算的能力,光從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便可揣測周奉言的心思,假借一場大雨能夠滅除他的眼中刺,能讓老二跟老三稍稍抗衡,教他忍不住喝采。

  說穿了,什麼預知什麼卜算,分明都是人為操弄的,什麼命定什麼不變,他一向只相信自己。

  周奉言壓根不睬他,逕自走向窗邊,但才走了幾步,便見於丫兒轉頭就跑。

  「丫兒,別用跑的!」他跑向小窗,瞧她沒打算停下腳步,他乾脆翻窗跳出,幾步就將氣喘吁吁的她給攔了下來。「慢慢呼吸,小口小口呼吸……」

  他不住地拍著她的背,厚實掌心動作輕柔,然而掌心底下的瘦弱教他不禁蹙緊了濃眉。

  於丫兒急喘著氣試圖避開他的手。

  周奉言的手還停在半空中,最終只能收回,努力地揚起笑臉。「怎麼會跑來了?雙葉呢?」

  「上廚房拿茶水。」她垂著臉不看他。

  他看向她身後的園子,「雙葉還未取來,你要不要先到書房喝口茶?」

  於丫兒搖了搖頭。「我有話跟你說。」

  「是嗎?你要跟我說什麼?」周奉言難掩心喜地問。

  「我想回家。」

  笑意還掛在嘴邊,但僅一瞬間,就變得苦澀又自嘲。「丫兒,你已經是我周家的人了。」

  「我尚未及笄,咱們未及婚嫁,住進周府於禮不合。」

  瞧她寧可盯著地上也不肯瞧自己一眼,周奉言內心五味雜陳。「一般而言,確實是如此沒錯,但請你相信,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

  於丫兒抿了抿唇道:「我想回家看我弟妹。」她也很清楚,也許她一回家,大哥又會把她給賣了,可是話說回來,他既然都插手管了,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大哥想刁難也難。

  「改天我將他們帶來。」

  於丫兒垂眼忖了下,心知無絲毫轉圜餘地,便不再強求,轉了話題,「我想還那顆還魂丹的百金,可是你不肯讓我繡錦囊,那能不能讓我到牙行幹活,慢慢還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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