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轉身就走,賀瀠漾的臉上閃過一道受傷神情。
而繆霆威一走,議事廳裡面被押的、押人的也陸續走出來,看著賀瀠瀠的目光有敬仰、有佩服,但她太沮喪了,並沒有發現。
***
之後,繆霆威為了處理杜賈的事,幾乎都在書房與議事廳忙著,這段期間在此進進出出的人也有上百名,聽說都是來自各分堂的探子。
繆寒中夫婦在得知被劫鏢一事後,幾度想關切,但繆霆威不願他們插手,賀瀠瀠更是被列為拒見人物,不得越雷池一步。
為此,她生氣也難過,明明她有能力解決這件棘手的事,他卻抗拒!
而公婆側面得知她跟繆霆威有短暫的唇槍舌劍,還特地前來關心,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原本想讓公婆得知她擁有另一隻玉鐲之事,但一想到繆霆威可能的反應,只能莫可奈何的作罷,佯稱沒事。
她想過了,嫁入這個家,除了佔住少主夫人的位置,她能為他做什麼?
要持家務、為夫分憂解勞、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她好像沒有一件能做得到。
輕歎一聲,她失落的仰頭看著一輪明月,覺得自己好沒用。
「小姐,還不回房睡嗎?」小唯跟小月走到涼亭,看著近日鬱鬱寡歡的主子。
她搖頭,「你們先去休息,我想多待一會兒。」
小唯連忙將手上的披風為她披上,「別著涼了。」
她微微一笑,「謝謝。」
小唯噘嘴,「主子還是那麼客氣。這裡的人都覺得你太好了,沒架子,待人又好,只有少主不知在想什麼,老丟著如花似玉的娘子在閨房——」
「你懂什麼?劫鏢的事鬧那麼大,少主若老待在房間像話嗎?」小月比較成熟,說了公道話。
但看在賀瀠瀠眼裡,還是覺得她們單純可愛,「別鬥嘴了,去睡吧。」
主人再次開口,兩人也只好先行退下了。
第5章(2)
由於繆家堡依山而建,樓閣層層而下,所以站在這涼亭往下看,便能瞧見議事廳裡仍燈火通明。
今兒個又是通宵嗎?她靜靜的望著燈火久久。
不知過了多久,夜更深,風更涼,賀瀠瀠知道不進屋是不成了,不然染上風寒又要累著小唯她們。
於是她起身轉往屋內走去,不知是不是坐了太久,眼前突然一花,一陣暈眩襲來,眼見就要往前面石階倒不時,一個身影迅速飛掠而來,下一刻,她已經被凌空抱起。
「這麼晚了為什麼還在外面?那兩個丫頭又在做什麼?怎麼獨留你在外面吹夜風?」
又來了!這個男人話裡明明藏著溫柔與呵護,但那張俊臉偏偏冷冰冰,口氣也是嚴峻的,她深吸口氣,嚥下歎息,「睡不著,丫頭們是我叫她們回去休息的。」
「主子沒休息,丫頭休息什麼!」繆霆威還是很不悅。
「夫君不也連伺候的小廝都撤了,這幾年凡事都自個兒來?」
「那是我嫌他們礙手礙腳、拖拖拉拉。」
騙子!就這段日子的觀察,這男人其實是很照顧下屬們的。
「放我下來吧。」也罷,他既然想與她分得那麼清楚,她也不想厚臉皮貼著人家。
他抿緊了唇,放她下來。賀瀠瀠立即欠身向他一福,「夜深了,夫君早點睡。」說完轉身就走。
「我要向你借那樣東西。」
聽到他突然開口,賀瀠瀠腳步一停,飛快回身,臉上難掩激動的說:「我可以送你,我願意的!」
他臉色緊繃,「我不願意,所以有借有還,還會奉送利息。」
什麼利息?她完全被他搞糊塗了,但能確定的是這一晚,他拿走了夜光彩雲鐲。
***
翌日,暫住在城中客棧的杜賈被請進繆家堡。
「繆少主,三個月未到,你就請老夫過來取物,是在開玩笑吧?那隻玉鐲又不是隨處可買的珍寶。」
偌大的廳堂裡,同樣只有繆霆威、杜賈跟八名侍從,杜賈看著那只放在桌上的絨盒,與他遺失的盒子並不同,「少主不會是隨便找一個來應付老夫吧?」
「大人何不打開看看再做評論?」他面無表情。
杜賈蹙眉,最後還是傾身打開了盒子,一見那只世間只有兩隻的玉鐲竟然靜靜的躺在盒裡時,頓時倒抽了口涼氣,「怎麼可能?」
繆霆威起身,冷笑一聲的看著他,「杜大人為什麼認為不可能?還是大人給我們繆家押運的原本就是個贗品,真貨藏在貴府內?」
杜賈臉色刷地一白,眼神微微閃爍。難道他查出什麼來了?
不可能,若真如此,他跟他算帳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給他這只珍寶?他乾笑兩聲,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老夫會跟繆少主開這麼大的玩笑嗎?哈哈。」
繆霆威只是淡漠一笑,「既然物歸原主,我也要忙了,這陣子繆家動員所有人在查這件劫鏢案,有許多要事沒有處理。」
杜賈一愣,「呃——少主不說是在哪裡找到的?劫鏢之人又是誰?」
「事關繆家機密。」
「……好吧,那老夫也不多打擾,先離開了。」他也急著去確認一件事。
看著杜賈率領下屬離開後,繆霆威黑眸裡浮現一抹冷光。
不過片刻,杜賈回到下榻的悅來客棧,腳步未歇的走向後方的獨棟上等廂房,叫侍衛們好好守著,不准任何人接近後,便快步走進廳堂,再進入房間,很快的將窗戶及房門一一關上,接著從胸口拿出那只絨盒,放在桌上打開,瞬間,玉鐲吸收到透進窗戶的薄薄月光,漾出五色的彩雲,且愈來愈亮。
是真的!他心一沉,連忙點燃了油燈,壓抑玉鐲的光,興奮地走到櫃子前,再從裡面拖出一隻沉重木箱打開,在暗袋裡摸索一番,搜出一隻珍寶盒,回到桌邊將盒子打開,拿出盒內物品後,桌上赫然是兩隻一模一樣的玉鐲!
他笑咧了嘴。太厲害了!繆家堡果真有通天本領,先前他不知派出多少密探要覓得另一隻玉鐲,幾年來卻都毫無消息,不過現在……
他笑得更狂妄,「哈哈哈……真正厲害的人是我啊!」
是他找上繆家,設下陷阱,故意說玉鐲被劫,而繆家為了名譽、面子,再怎麼困難,也會將另一隻玉鐲給翻找出來,完全不用他費心。
他不是娘兒們,費盡心思的要得到它,自然不是為了要配戴,是玉鐲裡有秘密,那秘密已經從圓妙大夫的口中得到證實了。
所以,別人只有命一條,他杜賈可有三條!
心情大好的他,這晚點了桌美酒佳餚,獨自痛快吃喝,一直到深夜,才將兩隻玉鐲放在枕頭下,含笑入夢。
怎知,翌日醒來時,兩隻玉鐲竟然都不見了!
外面仍有他的人重重戒護,房內也沒有任何人侵入的痕跡,一如他睡前的樣子,玉鐲怎會不翼而飛?
可惡!這下吃了悶虧,可又不可能再上繆家要,萬一繆家知道他遺失的是兩個……不對,這件事太詭異,東西又是在繆家勢力範圍消失,最有可能的嫌疑人該是——繆霆威!
「砰」地一聲,杜賈怒不可遏的握拳朝桌子狠狠一槌。
***
「這、這怎麼可能?」
寢室內,賀瀠瀠瞠目結舌的看著繆霆威放在她手上的兩隻玉鐲,也才明白他剛剛怎麼會特別要兩個丫頭先行退下。
「有人聰明反被聰明誤。」繆霆威答得簡單。
「什麼意思?」她完全聽不懂,但也沒期待他會為她解惑,他這陣子的冷漠對待總令她的心微微抽痛。
原本想給了她玉鐲就離開,可繆霆威看到她那張勉強擠出笑容的小臉,手腳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拉過椅子坐下來,看到她驚喜的臉龐,更是不由自主的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其實,數個月前答應接下杜賈的生意時,因為杜賈聲名狼借,他還特別小心,沒想到還是被劫鏢了,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走下一步,先安排他入住繆家所開的客棧,而且是設有特殊機關來防小人的上等廂房。
床底下是有機關的,可察看房內的一切動靜,所以,從杜賈拿了東西走人後,他的一舉一動早已有人監視。
那個老傢伙以為一切都搞定了,大吃一頓後便放心的沉睡,事實上,酒菜裡早都加了點料,只是藥效剛好,不會令人起疑,所以睡死的他,就算悄悄的被抬高頭拿走東西,也沒有感覺。
「所以,一切早在你的預料中了?」賀瀠瀠聽完,眼露崇拜之光。
「沒有,這件事若沒有你那隻玉鐲,成不了事。」
「不,我相信你早已派人守株待兔,夜夜監視,只是他是老狐狸,不露任何破綻,而你不想再做無謂的等待,所以不得已才找上我,丟了個餌,對不對?」
如此聰慧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繆霆威的心再次起了悸動。
兩人視線交纏,一股奇異的情愫被悄悄勾起。
賀瀠瀠嬌羞低頭,因為他的眼光太熱烈而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