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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桐伊

  孟立陽可愛的眼睛一瞇,吐了吐舌,然後馬上小跑步上前牽起哥哥的手,一起離開中庭。兩個大男人頓時心酸酸的,因為那小男孩可愛的動作,完完全全就是當年孟靖川責罵丁宛宛時,她會有的反射動作。

  「八年了,也許宛宛沒有這麼生氣也說不定啊,而且你不想他們嗎?」秦振凱看兩個小傢伙離去的背影,欷吁的說。

  沒想到,父子三人重逢的場面,竟是這麼陌生又冷靜。

  「我不敢賭。」孟靖川搖頭,轉身往回走,雖然看見自己的骨肉令他雀躍又激動,內心更是渴望見到她,卻因為她當年決然的話而不敢向前一步。

  秦振凱無奈地看好友。

  只能說女人心海底針,他們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離婚的真正原因,雖然當時宛宛忿忿不平地控訴靖川外遇背叛她,但根本就沒這回事啊,那時候剛退伍的靖川為了不伸手跟家裡拿錢,他瞞她到工地上班,天天為了愛妻和孩子奮鬥賺錢。

  雖然他為好友不值,認為他應該去報社或出版社上班,雖然一開始薪水很少,但只要熬過去,依他的才情一定很快就會出頭天,可是靖川不要。

  因為他捨不得宛宛和孩子吃苦,寧願苦了自己,埋沒自己的才能,也要讓他們吃好的、用好的。

  他曾經以為好友他們會一直幸福下去,可是沒想到宛宛一生完孩子之後性格大變,疑心病也越來越嚴重,一天到晚吵要離婚。

  一開始他們都認為那是產後憂鬱症,想帶她去看醫生,可是她堅持自己沒病,直說有問題的人是靖川……最後,宛宛的症狀越來越嚴重,總是開朗的笑臉被憂傷哭泣所取代,這讓靖川非常自責與痛苦,他們終究還是離婚了。

  八年過去了,他不知道宛宛的產後憂鬱症好了沒,但他知道,孟靖川內心的傷痛從來沒有結痂過,無時無刻不在滴血……

  第3章(2)

  一回到風陽書店門口,孟立陽一看到吳巧婷馬上開心的上前去擁抱她,只有孟立風轉回頭看,沒看見那兩個叔叔跟來,他突然感到莫名失落與鬱悶。

  「小風,你在看什麼啊?」丁宛宛發現兒子站在門口發呆,關心地上前,卻看見兒子瞬間驚顫似的抖動身體,她擔心的問,「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一見母親過來,孟立風不再感到失落,反而有點擔心若他們出現被老媽看見了,他實在很難想像老媽會有多麼的激動與憤怒。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老爸,連一張相片都沒有,不過倒是偷偷聽過幾次婷婷阿姨對老爸的評價,只有一個可以形容,就是爛!

  因此不用猜也知道老媽一定不想見到他。

  「宛宛!」吳巧婷突然驚叫。

  「怎麼了?」丁宛宛偕同大兒子走回店裡。

  「小陽說他們剛剛遇到兩個男人,知道你的名,好像是你的朋友,小陽還說戴眼鏡的叔叔說他們兄弟的鼻子和嘴巴像另外一個男人,但是小陽的神情很像你……我的天啊,難道是他們?不會這麼巧他們也住在這個小區吧我就說嘛,沒事搬家幹麼,不但書店生意受影響,還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會看到『髒東西』耶!」

  孟立風一聽馬上仰望老媽,而她瞬間瞪大眼,震驚不已,一看到她這樣的反應,他馬上確信那個男人十之八九就是自己的老爸。

  「可是那個戴眼鏡的叔叔說要來書店找老媽,但是另一個叔叔說不要。」孟立風故意說,想知道老媽會有什麼反應。

  「他當然不敢來啊,來討打的嗎?」吳巧婷只要一想起好友這些年的辛苦,她就一肚子火,沒好氣的說:「你要想清楚喔,搞不好他已經跟那個鄰居妹妹再婚了,就算沒有,你也別心軟原諒那個王八蛋,會外遇的傢伙是不會學乖的,除非已經病到一腳進棺材或是性無能!」

  「婷婷阿姨,什麼是性無能啊?」單純的孟立陽只能從劈哩啪啦的一串話中截取到最後一小段,眨巴天真的眼睛問。

  「哎呀!小陽啊,把那三個忘了,那不是好東西,是髒話,乖小孩不能學喔。」吳巧婷只能尷尬地打哈哈哄孟立陽。

  「我知道,我不可能會跟他復合。」丁宛宛蹙眉搖頭,但心底卻因為也許會重逢而感到害怕與迷茫。

  一身行頭既利落又貴氣,踩高跟鞋,走起路來意氣風發的美麗女人,伸出保養得極為美麗的手指按下電鈴,不到十秒鐘,門開了,沈瑤滿意的點點頭,走進工作室內。

  但見到原本應該乖乖坐在桌子前工作的男人消失時,她優雅美麗的笑臉瞬間崩垮,露出猙獰與刻薄,質問工作室裡的三個助理。

  「臭小子呢?」嚴厲的眼神掃過三個男助理身上。

  「老師說要去散步……」負責打掃工作室還有料理三餐的助理,小媳婦似的囁嚅說。

  「老師最近好像思緒打結,天天都會出去散步。」負責搜集偶像劇相關資料的助理蹙眉回答。

  「……」另一個負責搜集推理小說、醫藥專業與犯罪手法相關信息的助理冷眼看沈瑤,一句話都沒吭一聲。

  「進度到哪了?」沈瑤非常用力的閉上眼睛大口吸氣,彷彿正極力壓下火山爆發般的怒氣。

  「第三集前天就出來了,昨天導演也看過了,可是今天早上老師好像突然想到什麼,冷臉說要重寫,我剛剛才安撫完發飆的導演而已……」助理委屈到不行。

  身為一個立志當編劇的人,跟在當紅編劇身邊學習雖然是件值得開心的事,但是開心只佔十分之一,十分之九都處在既痛苦又絕望的趕稿找資料的地獄中,更別提還要容忍老師陰陽怪氣的壞脾氣。

  但是,支持他繼續留在老師身邊的最大動力,卻也是那開心的十分之一,因為那是他榮譽感與自信的來源。

  「這臭小子!」沈瑤雖然嘴裡咒罵,但是她的心裡是相信孟靖川的,既然他覺得不好要重寫,那就重寫,畢竟他是收視率的保證,他說了算。「還不快去把人給我找回來!」

  只是,總是這樣任性妄為,惹得電視台長官和導演火大,畢竟他的一句話後果就是損失數十萬,他們能不抓狂嗎?幸好她的工作就是負責安撫長官們的怒氣,讓他們繼續乖乖掏錢,這事她很拿手。

  「是!」兩個助理原本急要出門了,始終不發一語的第三個助理卻淡淡開口了。

  「不需要,老師每次出門只會去一個小時,再五分鐘他就會回來了。」

  「喔……」兩個助理瞬間停下腳步,偏頭回想,好像是這樣耶,兩人馬上崇拜的看他。真不愧是將來要當推理小說家的男人啊!

  「嘖!」沈瑤懶得理他們三人,既然才五分鐘就等吧,等臭小子回來再好好訓他一頓,雖然他總是依然故我的根本沒聽進去過,但總要讓她發洩一下,她才能甘心去替他解決外面的麻煩嘛。

  而孟靖川天天散步的地點,其實就是去遙望風陽書房,看心愛的女人忙進忙出,看她如同以往的開朗笑容,看她被像他多一點的兒子奚落,看她總是和像她多一點的兒子一同傻笑……他心想,當年離開她好像是對的,因為她很快樂……

  可自從知道她的存在,他總是渴望能見她一面,所以按捺不住內心的渴望,老是丟下寫到一半的劇本就跑來,隨腳步的靠近,他的心就充滿期待與雀躍。

  看見丁宛宛開朗的美麗笑臉,他的心瞬間柔軟,總是冷漠的眼神浮上一層寵溺,光是看他們母子三人的互動就讓他的心好滿足,可是當他意識到自己早被他們排除在外時,他的心又瞬間跌落地獄。

  痛苦揪扯他的心,從來沒有結痂過的傷口被撕裂得越來越大,令他越來越絕望。他應該離他們遠遠的,才不會讓傷痛越來越深,他相信她也不想看見他,可是他仍越陷越深,明明痛苦,還是情不自禁的想來看看他們。

  孟靖川的心情像三溫暖一樣冰火交織,天天上演一樣的橋段,他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與腳步。

  正打算回到小區中庭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到底是誰?」孟立風早就發現他總是站在對面偷看他們的店,他一直在等他走進店裡,可是顯然的,這個疑似他老爸的男人是膽小表。「為什麼天天都站在對面的公園偷看我們,小心我去報警!」

  孟靖川訝異地回頭,更驚訝兒子居然會主動找他攀談。「我、我只是在散步找靈感,沒有故意偷看你們,不要跟你媽媽說。」

  「老媽呆呆的,她才沒發現你一直在偷看她。」孟立風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而且老媽有近視,又嫌眼鏡很麻煩所以都不戴,只有幫客人找書時才會戴,所以她根本沒看見你,如果你想讓老媽發現你,那是在白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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