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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雷恩那

  驀然間,一聲輕呼險些逸出唇瓣,幸好她擱在嘴邊的手將自個兒搗得夠快,且又隔著被子,沒被男人聽去什麼。

  她反應之所以這麼大,那是因為男人突然解掉綁手,鬆開上衣,跟著把薄薄裡衣也一併脫去。

  他還用綁手上的細帶子將散發隨意繫住,動作流暢沉靜,不出半點聲響,但那半裸俊男的景象卻足能騷亂人心,震得姑娘家方寸如擂鼓。

  陸丹華一雙杏眼瞧得不知收斂。

  噢,如此盯著男人看,絕對是不知羞恥的,但她真要瞧癡了呀!

  他的上身美極,勻稱且精勁,每條筋肉、每塊肌理都練得恰到好處,不過分悍猛,卻蓄著飽滿力量,麥色偏黝的膚澤如一道泛香的佳餚……很美,真的美,除了用「美」字形容,她想不出更貼切的字眼。

  他真是個很美、很美的男人啊!

  水聲輕響,他先洗了把臉,然後擦拭起上半身。

  陸丹華到這時才猛地意會到——他……他用來擦臉、擦澡的那條巾子,跟她昨夜邊哽咽、邊搓揉身子所用的澡巾……是同一條啊!

  「哇啊!」她看得太專注,想得太入神,突如其來的頓悟,使得身子忍不住一震,竟讓自個兒滑到了床榻下!

  聽見驚呼,巴羅嚇了一跳,回身要救已然不及,那姑娘抱著被子滾落榻邊。

  「我很好,沒事……沒事……我、我噢——」丹華紅著臉忙要爬起,無奈昨夜海面漂浮時,她雙腳死命踢水,兩隻手更因攀緊木板而過度使力,一開始是麻到無知覺,哪知經過一夜,彷彿所有酸疼都湧出了,連要蹭回榻上都疼得她齜牙咧嘴。

  男人高大陰影籠罩過來,她像是聽到歎氣聲,隨即人被打橫抱起。

  裸、裸肌!

  老天……男人光滑結實的裸肌正貼觸著她的頰!

  溫暖。強而有力。而且,觸感如絲滑。

  她覺得暈眩,血液沖腦,心音再次大亂拍子。

  她被放回榻上,連被子也被拾起,重新蓋回她身上。

  「眼睛還刺疼嗎?」巴羅終於出聲,一貫淡沉音色,試探不出滋味。

  陸丹華怔了好半晌,猶見紅絲的眸子才瞬間驚覺般從那片無端誘人的男性裸胸上慌張挪撤。她連忙搖首。

  「……你昨晚用泡過薄荷葉的清水幫我清洗過後,就不那麼痛了,現在能看見了,而且很清楚。我好像第一次見到你赤裸上身……」不知怎地,最後一句很自然就脫口而出。

  陸丹華咬住唇,瞠眸,被自己的話嚇住。

  奇異的是,她還來不及臉紅,坐在榻邊的男人臉色已忽而深濃,坦然對著她的身軀下意識側了側。

  「你為什麼不脫衣再下海?」

  「我不習慣打赤膊。」

  「為什麼?」

  丹華忽地記起與他曾有過的談話,那時,他淡淡答道:「怕羞吧。」以為發愣的她不能理解,遂又面無表情地補了一句——「就是……會不好意思。」

  他說真的!他真會不好意思啊!

  但……也對啦……如果每個漢子脫掉衣衫後的身形都如他這般完美,好看得亂七八糟,肯定要吸引成千成百的姑娘拿他直瞧,還得邊淌口水,他向來禁不住旁人過分熱切的注目,自然怕羞了。

  她……她沒流口水吧?

  小手忙撫上自個兒頰面和下巴,確定沒出糗。

  她眸光再次飄向他,心口發熱,有某種柔軟感情滋長著。他害羞,她也害羞啊,卻奇異地覺得這感覺真好,好得教她嘴角忍不住翹起。

  此時,男人起身抓來適才脫下的衣衫,隨意套上。

  「昨夜大夥兒都好嗎?咱們可有什麼損失?」她猜想他定是與其它漢子守了一整夜,要不,不會早上才來這房裡擦澡。

  總倉無事,十數艘關船亦安然泊在碼頭,眾西漠漢子們除了有些百無聊賴外,一切都好。這些,巴羅全都懶得提。

  套好衣衫,他腳尖勾來一張椅子,兩臂盤胸,大馬金刀地坐在她面前,不答反問:「昨天為何出大島?你人不是去了北寨嗎?」

  陸丹華被他沉聲質問的方式小小震懾住,一會兒才找到聲音。

  「我是去了呀……村寨裡一切都好,之前蟲害的事也解決了,下一季花草香藥的收成定然可觀。離開村寨後,我直接從那邊的小碼頭上船,去石山廟那兒看咱們年初時請人釀的一批杏露酒,所以就出大島了……」

  「石山廟」其實是座小島,島上有間供奉海神的「石山廟」,香火鼎盛,因此以廟名為島名。

  「我昨日遍尋不到你,一清早,你簡直行蹤成謎,灶房、前廳、樓裡、馬廄,每個人都見過你,就我見不到你一面,你說為什麼?」火氣很大似的,但那張俊臉倒冷冰冰,看不出個所以然。

  「嗄?呃……你找我做什麼?」硬著頭皮問。

  「我找你,就為了叮囑你,近日別隨意出大島。找不到你,我只好讓宅裡眾人幫忙傳話,豈料你還是出去了。」

  「我沒回東大宅,自然聽不到你的留言啊……」說得有幾分委屈。稍頓了頓,她忽地驚覺自個兒十根手指竟扭起被子來,這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樣兒舉動讓她臉蛋赭紅。

  頭一甩,她乾脆揚睫了,仍感些微酸澀的眸子迎向男人深幽的眼。

  「我並非明知故犯,若我知曉情況,斷然不會選在這時出島,我……我不是有意的。」昨夜讓眾人擔心,她確實不好啊!

  「你躲著我就是有意。」

  巴羅狀若無意地道出,殺傷力卻十足十,再次殺得她大愣,滿面紅暈。

  紅澤佈滿輕肌,熱氣直衝腦頂,陸丹華頭暈目眩著。唉唉,被逼到角落了,反倒能跟著豁出去,那就攤開來談吧!

  她歎了口氣。「……我其實沒想躲你,只是不知該說什麼好,怕你仍生著氣。」扭著被子的指改成輕畫被面,虛弱一笑,帶著靦眺。「巴羅……那晚我不該問那麼多,唉,總歸是我管事管成癮,管到你心裡頭去,咱們都別再提那一晚的不愉快了,可好?」

  巴羅深深凝注著那張輕垂的秀容。

  他看得無比專注,像要看進她的神魂裡,讓丹華有些兒受不住那兩道深究意味濃厚的目光。

  彷彿過去許久,他瞧夠了,終才啟唇道:「那晚的事一概不提,那麼,你想清楚怎麼做了?」

  「想清楚什麼?」

  她迷惘著,眨眸的模樣流露一絲脆弱,惹得男人左胸窒悶。

  「你和頭兒之間的事。」巴羅噪聲粗嗄,俊美眉目忽而嚴峻。「頭兒再不久就回大島了,屆時身畔定有心愛女子相陪,那位『飛霞樓』樓主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你心裡有誰,她終要瞧出。」重提此事,胸中要命的窒悶感加重,他挺挺胸,交盤的兩臂改而擱在雙膝上。

  「巴羅,你擔心那位樓主要荼毒我、欺負我嗎?」橫在二人間的芥蒂一消失,陸丹華心中一鬆,不由得朝他笑深了。

  男人按例瞪著她看,面色古古怪怪的,悶葫蘆般抿唇不答。

  他不答,她內心卻知,知他為她憂心。

  也許這僅是止於朋友間的關懷和義氣,可她身體暖暖的,整個人暖暖的,且為著這般的溫暖,竟又羞紅臉。問她因何羞澀,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抬起手揉揉發燙的頰、發燙的眼,突然,一隻男性厚掌無聲探近,輕扣她的小手,他拉住她。

  「眼白尚有血絲,別揉。」

  就這麼淡淡一句,淡卻味濃。

  陸丹華看著不知何時移坐到榻沿的男人,又瞧瞧握住她的古銅色大掌,這只修長有力的手在昨夜她嚇得渾身發顫時,曾以無比耐心和溫柔撫慰著她,一下下拍撫、摟揉,來來回回……

  他安慰人的言語如此笨拙,身上的力量卻源源不絕,讓她失據的心緒能尋到回航的路。

  她低歎,幽幽我心,另一隻柔荑在她尚未意識過來之前,已覆上他的手背。

  他握住她,她也握住他。

  他微乎其微一震,並未抽回,只是肌筋繃了繃。

  丹華揚睫笑。「巴羅,你說我心裡有誰,我其實也還鬧不明白那個誰究竟是誰,你說我有,那就有吧……而你,你心裡也有一個誰,那人遠在西漠,嫁人生子了,結果你遠走他鄉,聽起來頗有情傷啊……」一些話從唇間流逸出來,像壓在心底已久,今日一鼓作氣全道出,往後只盼心清情明。

  「巴羅……」她喚著,小手不自覺收緊。「你有誰,我也有誰,瞧,咱們又同病相憐了,既是這般,乾脆咱倆就湊合著一塊兒過活,如何?」

  巴羅俊目睖瞪,薄唇略掀,似乎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對她無心似有心的提議也不知要如何回應。

  噢,他又臉紅了呀!

  那奇異的深赭在他黝膚底下悶燃,陸丹華瞧著,小臉也不尋常地悶燒起來,心臟怦怦跳,一時間,她真懷疑那大膽提議是從她嘴中說出.

  忽然,那只男性大掌從她柔軟掌心底下抽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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