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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盧三娘拿被子蒙住頭,心裡一股火正在慢慢地燒。
她一直有賴床的習慣,所以很討厭別人一大早吵吵鬧鬧,擾她睡眠。
以前,盧家莊從老到小、從男到女,都曉得她的性子,盡量把動作放輕,說話也細聲細氣的,以免招惹她發火。
但王有道不曉得這件事,因此,他從雞啼的那一刻就開始鬼吼鬼叫,擾得盧家莊不得安寧。
盧三娘初始沒理他,她不想起床,就假裝自己沒聽見那吵鬧聲。
後來王有道越鬧、動靜越大,盧三娘還是懶得出門,就把耳朵搗住。
可王有道實在太過分了,居然闖進她的閨房。
「三娘,你聽我說——」
砰,盧三娘一腳把人踹了出去。「你他媽的再吵,姑奶奶縫了你的嘴!」她披頭散髮、雙眼冒火,朝王有道吼了幾聲後,便轉回房去,用力踢上房門。
她進步了,不止開門用腳,進門也一樣用腳。
王有道落在地上,身體縮成蝦子般,久久爬不起來。
這時,盧大才走過去扶起王有道,動作有些粗魯。這便宜妹夫真是越看越不順眼,武功差、長相差、連腦袋都差。
「我不是告訴你了,別吵三妹睡覺,會倒楣的,你不聽。」
王有道彎腰,抱著肚子,哼哼了好久才道:「難道……我的侍女就……白死了……」
盧二背著雙手走過來。「你確定魏無心真的死了?」那女人可是江湖三害之一,鼎鼎有名的落井下石魏無心,她會給人做侍女?還那麼簡單就被殺?他真的無法相信。
「你們都看到無心的屍體了……」王有道抽著氣,實在太疼了,盧三娘怎麼這樣潑辣!但她發火的樣子就像元宵時節漫天四散的焰火,燦爛得教人無法逼視。他只要一想到把這樣一個強悍的女人壓倒床上,讓她呻吟求饒,就好興奮。「她是被柳照雪……逼姦不遂,慘遭殺害的……」
「你敢再誣蠛柳照雪一個字,我立刻割了你的舌頭。」盧三娘已經收拾妥當,一身雪白錦袍,亮眼宛如初升的金陽。
她手中的三煞劍已經出鞘,正冷冷地抵著王有道的脖子。
但王有道完全沒反應,他看她看到呆掉了。
要說盧三娘這輩子最討厭什麼東西,那就是淫賊色魔了,否則她當日也不會不顧身在靈堂,一劍殺了知府公子。
王有道現在就是一副巴不得立刻剝光了她,拖她上床的色中餓鬼形象。她唇邊掛著寒冬十二月的冷笑,長劍輕輕地往前一遞,鋒利的劍刀劃開了他的脖子,溢出一道血痕。
「啊!」疼痛終於讓王有道回過神來,他慘叫:「別殺我、別殺我——」
盧三娘手腕輕抖,在他臂上劃破一道口子。「這是你擅闖我閨房的代價,再有下次,你這隻手臂也別想留了。」
王有道抱著手,疼得淚流滿面。
盧三娘不再搭理他,逕問兩位兄長。「大哥、二哥,大清早何事吵鬧?」她臉色不太好,顯然起床氣未消。
盧大縮了下脖子,才小聲道:「魏無心死了。」
「確定死者是魏無心本人?」太令人驚訝了,她昨晚才在地洞的出入口前看見魏無心,那時她還好好的,怎麼隔了一晚就死了?
「應該吧!我們都不是很熟悉魏無心,王公子說是,大概就是了。」盧二一臉煩惱。「她……唉,魏姑娘的屍首衣衫不整,像是被人姦殺的。我們在案發現場的牆壁上發現血書,寫著『柳照雪』三個字。」
「柳照雪不可能殺她。」盧三娘想也不想地說。
「難道無心臨到要死了,還會誣蠛他?」王有道抱著手臂大叫。
盧三娘瞪他一眼。「我不知道死的究竟是不是魏無心、她到底是怎麼死的?血書又是從何而來?但我相信柳照雪不會做那種事。」她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王有道氣得渾身發抖。「你居然這樣相信他!」
「當然。」她轉身,請盧大、盧二帶她去案發現場。「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相信柳照雪。」
王有道被噎得差點喘不過氣。
「等你看了現場,你一定會後悔自己說過的話……唉喲!」他的手好疼啊!「一群死人!」他衝著四周往來的下人吼。「沒看到本公子受傷了嗎?還不快請大夫為本公子治傷?」
那些下人互相看了看,終於有一個童僕跑出去了。但他不是去請大夫,而是去請示盧三娘,要不要給王有道治傷?看盧三娘的樣子是故意懲罰王有道的,所以應該讓他多受會兒罪吧?
至於其他下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當他是不存在的。
王有道暗自咬牙。等他娶了盧三娘,掌控蘆花蕩後,一定要好好地整頓這個家。
「這群無能的廢物,全都要換掉!」他氣得手更疼了,居然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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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三娘坐在廳裡,臉色陰鬱。
她已經看過魏無心的屍體。那容貌確實是魏無心,臉上也沒有易容的痕跡,應是本人無誤。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無法相信魏無心死了,而且還是那麼淒慘的死法。
魏無心身上的衣服都破了,雙手、頸部佈滿抓痕,顯然死前經過激烈掙扎,她的手指也因此傷痕纍纍,其中,右手食指被掀去一塊皮,她就是用那指頭寫下「柳照雪」的名字。
王有道因此認定柳照雪姦殺魏無心。
盧三娘絕對相信柳照雪。這天底下,她可以懷疑任何人,獨獨對他,她永無二心。
還有一點,魏無心的遺言寫得太整齊了,鐵劃銀鉤,比盧三娘平常對著字帖練寫的還漂亮。
一個飽受磨難、生命將終的姑娘,她還能夠保持對字體的完美要求到最後嗎?盧三娘萬分懷疑。
但王有道咬定柳照雪就是殺人兇手,要求帶柳照雪回王家牧場,在魏無心的雙親面前處決他,以慰兩位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我不會讓我王家的人白死的,諸位若不交出柳照雪,本公子就上贏州衙門告狀去!」
「你以為區區一個知府就可以威脅我?」盧三娘冷笑,眼神就像冰刀子。
王有道嚥了口唾沫,雙腳就軟了,幸虧盧大扶住他,否則他又要丟一次大臉。
「你……只要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就算要我上京告御狀,我也在所不惜……」他咬牙切齒,若非口舌不敏,結結巴巴,這番話還算有些氣勢。
盧二見場面僵了,怕盧三娘又要憤怒翻桌,急忙開口打圓場。
「三妹,這個……二哥對你的判斷也是有信心的,但是……柳照雪呢?你何不讓他出來說個分明?」
「柳照雪被我關在地洞裡。」盧三娘悶悶地說。
盧大詫異。「你什麼時候把他關進去的?」
「昨兒個中午,吃完飯就把他關進去了。」
盧二喜道:「也就是說,從昨兒個午後到現在,柳照雪一直被關在地洞裡,那麼他就不可能是殺死魏無心的兇手了。」
王有道冷哼。「堂堂江湖第五高手,人稱文癡武絕照雪寒的柳照雪,是這麼容易被關住的嗎?你們就算想維護他,也想些好點子。」
「柳照雪的確厲害,但盧家莊的機關也不是假的,王公子莫非以為我家地洞只是個關人的地方,而不做其他安排?」盧大很不忿自家機關被小瞧。
盧三娘一手支額,長聲歎息。「大哥,我只是關他,沒開機關折騰他。」
「那怎麼可能困得住他?」盧二的語氣間甚至有一絲佩服。
柳照雪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但盧家兄妹對柳照雪越推崇,王有道就越嫉妒,臉色都變青了。
「我說關,他敢反抗!」盧三娘這話雖霸道了點,卻是貼近真實。「算了,讓人去通知一聲,叫他自己出來,看這樁事要如何解決?」
盧大只得喊了下人去傳令。
王有道滿面怨怒立刻轉為得意。「等柳照雪一出來,我便押他回王家牧場,殺人償命,他死定了!」
盧家三兄妹都沒理他。柳照雪是說押就押得住嗎?白癡。
不多時,柳照雪滿臉精神來到大廳,連衣服都換了。昨晚盧三娘探過他後,又命下人給他送了一套嶄新衣袍,方便他今晨睡醒後替換。這青空藍的錦衣配上銀色腰帶,金絲銀線繡著富貴團花,襯得他整個人尊貴無匹,就像天神下凡似的。
盧大和盧二看到他的模樣,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盧三娘。那衣服一看就是盧家莊裁縫的傑作,想不到盧三娘對他如此好,不僅照顧他飲食,連穿著也一併包了。
兩兄弟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心知三煞劍與柳照雪的恩怨,差不多要結束了。
「盧莊主、二莊主、三娘、王公子,早安。」柳照雪拱手為禮。
王有道一個箭步衝過去,就要捉柳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