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住在柴房裡?!
瞪著四周堆滿柴薪,他站的位置正好還有一把斧頭砍在一塊柴上,而她坐的地方是一塊高起的板子,板子上鋪了被子,難道,這就是她的床?
「妳睡這兒?」他聲音尖了一點。
他乍然出現,瞧見這雜亂的環境,畫眉怎麼說也是女孩子,皮薄,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想搖頭不承認,但隱瞞也沒什麼意義,最後還是丟臉的點了點頭。
「誰安排的?」
「呃……」
「一開始就住這兒?住五年了?」不等她回答,他又開始問。
「嗯……」
「半夜冷嗎?被子夠暖嗎?」瞧著關不密的門板,再問。
「還……好……」
「怎麼不告訴我?不對我抱怨?」
「我想說……」
「不想我煩心?」
「嗯……」不只如此,跟他打小報告,讓四個女人知道了,恐怕她連柴房都沒得睡吧!
「妳是我媳婦不是嗎?」
「還沒過門的……」而且也還不一定過得了門。
「但身份至少是我的童養媳沒錯吧?」
「對……」
「那妳這是要讓我難堪嗎?」
「嘎?」
「我未來的媳婦睡在柴房裡,一睡就是五年,這是外傳出去還道我虐待媳婦,妳可真好,幫我造了好名聲!」他刻意反諷道。
「啊!」
「哼,這事是我忽略了,而爹也只關心我,沒能注意到妳的生活,讓大娘胡亂安排。走,今後別睡這了,我不許妳再這麼委屈。」他痛心的說。既怪她生分的不肯對他講,更怪自個兒將人帶在身邊卻讓她睡在這種環境,欺負人!
「不用換地方了,你也別多事,這裡很好,我睡得很習慣了。」她忙說。
燕子飛眉毛快燒起來了。「胡說什麼?!睡在這種地方就算再睡個十年也不會習慣的!走,現在就跟我走!」他今兒個的脾氣一再受到挑戰。
沒見識過他真正發火的模樣,畫眉也不是那麼的怕,還有膽反抗。「不要啦,你別生事了。」她擺了擺手。
「我生事?」
「是啊,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別惹麻煩了。」
她竟敢對他說這種話?這是教他平常給放縱出來的嗎?「走,妳不走,我拖妳走!」他身量本來就比她高大許多,杵在她面前快像座山了,正生氣著,出手也不輕,伸手就拽住她的手臂,這才一碰,她便哇哇大叫。
他嚇了一跳,不明所以。「怎麼了?」就算他出手再重,也不至於弄痛她吧?
「您……您快放手啦!」她的傷……完了,要飄淚了,雙腳也痛得有點站不住,正跟蟲一樣的扭著。
「不放,除非妳跟我走。」他手還是抓得死緊。
她再也忍不住了,真哭了,哇!「好痛!」她的傷口又要滲血了。
「好痛?」燕子飛皺眉,瞧見地上有瓶落地的藥罐,眼神一利,像意識到什麼直接快速拉高她的衣袖,霎時傻了。
完了,他瞧見了,畫眉立即止哭,屏住氣息,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見他的臉色沉得嚇人,沉得發黑,沉得像包公!
這回輪她嚇傻了眼!怎麼會這樣?她驚愕的瞧著房裡的趙相印,全身濕答狼狽,臉上的妝全糊了,連頭髮都像海菜一般濕垮成一片。
她眼睛哭腫如胡桃,半片臉黑青,嘴唇也好腫,嘴角還在流著血呢,這感覺、疑似……牙齒應該有斷吧?別要是門牙才好,否則她這麼愛美,張口一個黑洞,大概也不想活了。
哎呀呀,到底先前在少爺房裡發生什麼事了?
這會,氣氛空前凝重。
畫眉硬是被少爺揪來夫人房裡,而巧的是,燕怡淑以及趙相印也都在,這下事情真的很難收拾啦!
少爺在發現她四肢的慘狀後,氣得怒髮衝冠,真的,她不是胡說的,他在那一剎那真的出現氣瘋了的神情。
這是她前所未見的,當下嚇得想逃,可惜忘了連雙足都掛傷號,她跑沒幾步就腳軟,讓充滿殺氣慢步過來的他揪個正著,不用多問,他腦袋隨便轉了轉,便能輕易猜出這傷是怎麼來的,拉著她,就直闖夫人房裡了。
一進房,她就見到趙相印淒慘絕倫的德行,她跟著驚白了臉,猜測她這慘狀該不會是他下的手吧?
如果是,那太可怕了,原來他不氣則矣,一氣會發生恐怖的事呢,而此時此刻的他……她吞了口口水,偷偷用眼角瞄去,跟剛才揪她來時的臉色一樣,黑得發青,口水再吞,不妙!
「這怎麼回事?」燕子飛扯開她的袖子以及褲管,露出一條條、一塊塊、一片片的烏青傷痕。
三個女人一見,綠了臉,姓施的臭丫頭竟敢打小報告?!
「我、我才要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呢?」趙彩雲握緊胖拳,起身將狼狽的趙相印也拉至身前。
他只瞧趙相印一眼便撇清道:「她的傷是自個兒弄的,不干我的事。」
「她自個兒弄的?怎麼弄?!」趙彩雲尖聲質問,想先聲奪人,混掉她們幾個惡意修理畫眉的事。他冷笑,「事情單純,她跑到我房裡說要伺候我沐浴,我要她出去改喚畫眉回來,她不肯走,說是要伺候我上床,我自然不肯隨便就範,她就硬是抱住我,我一閃,她自個兒就栽進浴桶裡去了。」
啊!這麼丟臉?
趙彩雲母女齊瞪向無臉見人的趙相印。
「不只如此,我從水裡撈起她後,她還不走,死纏活抱的要與我共浴,我一氣之下起身推倒浴桶,她沒站穩臉撞上了浴桶,牙齒掉了一顆。」
兩人聽得咬牙氣惱,真是醜相百出了!
趙相印簡直無地自容,轉過身開始大哭!
「滾旁邊去吧!」連趙彩雲都不屑起她了,要女兒將這丟人現眼的侄女拉至一旁,懶得再見到她。
「這事解決了吧?」燕子飛冷冷的問,眼睛膘向身邊的畫眉,態度很清楚,輪到她們給交代。
「少……少爺,我又沒說是她們弄的,這傷跟她們沒關係……」畫眉為難的說,把事情說開了,對她也沒好處啊。
聽她這麼說,趙彩雲胖胖的身子馬上挺起。「是啊,這丫頭身上的傷,干咱們什麼事,你帶她來我這興師問罪做什麼?」她馬上撇得乾淨。燕子飛瞪了畫眉一眼。「那妳說,這傷是怎麼來的?」這女人竟然還敢公然說謊。
「我這傷……是……是跌倒時弄來的……」她乾笑道。
「那妳倒告訴我在哪跌的,可以跌得那麼徹底,傷得好均勻、好密集,連手臂內側都無一處遺漏?」
「這個嘛……」她又開始扭腳站不住了。
瞧那心虛模樣他就有氣,她為什麼要怕大娘她們,難道他不夠力量當她的靠山嗎?她就這麼瞧不起他?
其實他一直知道家裡的女眷不喜歡她,處處找她麻煩、排擠她,也明白這是為什麼,但為了不想讓爹得知後操心,這才沒對大娘她們的態度明著制止,想說她們見他這麼依賴畫眉,應該不敢虧待她。
哪知,她們竟會過分到私下對她動刑,還離譜的安排她去睡柴房,睡柴房的事他原不想計較了,只要自個兒重新幫她打點過住處就好,然而她身上這傷讓他瞧見了,這可真是教他火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這才決定將這事一次徹底解決,帶著她來將事情說開。
「妳這跌傷還跌得這麼有技巧,脖子以上衣服遮不住的一律沒事,脖子以下則是處處萬紫千紅,嘖嘖,這麼神奇還真教我佩服呢!」
無話可辯,不只畫眉尷尬了,趙彩雲她們更是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吭。
畫眉心情很無奈,她知道少爺是要為她出頭,但是家和萬事興,她不想因自己一個「外人」而引起燕家的紛爭,而且他孝順,她的事若鬧到老爺那去,老爺身子不好,這一操心,萬一病情加重那她可罪過了,少爺也會變得很為難的,她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少爺,真是我自個兒不小心弄傷的,您別-」
「我別怎樣?別生氣?我沒生氣,我是心寒。」他瞪著房裡的人。「這些人一個個年紀比妳大,但是欺負人的手段一個個不手軟。」他心疼不已,他猜想她一定不是頭一回被動粗欺負,從前他沒發現時她不知被私下修理過多少回了。
「子飛,好歹我也是你大娘,這是你該對我說話的態度嗎?」趙彩雲惱羞成怒的說。
「說起身份,沒錯,妳是爹的夫人,宅子的女主人,可怎麼沒度量的忘了,畫眉是我未來的媳婦,妳讓她睡柴房,又私下用刑,這態度就對了嗎?」他不慌不忙的反問。
「我!」
「所謂貞婦清閒,行己有恥,是為婦德;不瞎說霸道,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整齊,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績,不苟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工。婦德,婦言,婦工,婦容為之四德。為婦女之人,對人要發出仁慈之心,切忌綺語,弄得損人利己,只會造成家庭失和,惹出禍端,這點妳身為人母豈有不知之理……」他滔滔的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