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說!」這瘋女人在胡扯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你?你是我見過最令人火大、最無法無天、最——」
「最值得信賴的人。」花橙蕾很自然地接下這句話,周湘齡都呆了。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莫名其妙。
「因為我和你其實有點兒像,只是沒有你任性蠻橫,你怕自己會被我望穿,所以打從心裡排斥我。」花橙蕾到底是個大夫,雖然沒有花橙蕾那麼擅長洞悉人心,卻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尤其她又表現得那麼明顯,只要稍微深入想一下,就可以推敲出一二。
「我當然排斥你,但不是你說的那個原因!」可惡,這個女人說的每一句話為什麼聽起來都那麼有道理,害她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
「你又要提我威脅你那件事嗎?」花橙蕾歎氣。「其實你的心胸沒那麼狹窄,你只是任性慣了,不懂得收斂。若是哪天你能夠找到一個既寵你又肯管你的人,日子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她有她可愛的一面,只是這一面太少表現出來,改日遇見有緣人,自然就會有所不同。
花橙蕾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句話都說到周湘齡的心坎裡。她已經遇見一個既寵她又愛她的男人,只是她太無知,自己把他放掉而已。
「湘齡——」
「不要過來!」
她真的好想念司徒行風,在回京城的路上,她不斷想回頭找他,可她沒有勇氣,怕自己會再被他趕回來。
「湘齡,你再繼續胡鬧,我可是要發火了!」周繼倫早就想教訓他妹妹,總被花橙蕾擋著,這回花橙蕾更進一步站到周湘齡面前,平靜地說道。
「如果你真的這麼不希望我當你的大嫂,那麼動手吧!我不會阻止你的。」花橙蕾這是在豪賭,周湘齡手中的斷夢劍威力究竟有多大,沒有人知道。但她願意賭,賭注是她和周繼倫的婚姻。
「橙蕾!」他妹妹已經夠任性了,她還跟著加碼,到底在想什麼?
周繼倫頭痛。
「你動手啊!」花橙蕾站得直挺挺的,要周湘齡千萬別客氣。「快拿起你手中的神劍,斬斷我和你哥哥的姻緣,這麼一來,你就能稱心如意,繼續過你周大小姐逍遙的生活。」
花橙蕾知道周湘齡心中的恐懼,也知道她很迷惘。跋扈慣了的大小姐,突然多了個嫂嫂,這個嫂嫂還不好惹,再加上她們有某方面的類似,怕自己心事被對方看穿,所以極力抗拒。
「你不要過來!」上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失去了愛情,這次會失去什麼?
「動手吧!」花橙蕾催促周湘齡。「把你哥哥和我的姻緣斬斷,以後你就不必再見到我了。」
花橙蕾走到近到隨時可以拿走周湘齡手上的劍,鋒利的刀刃卻還遲遲沒有朝她落下。
周湘齡的手在發抖,腦中不斷升起司徒行風訓斥她的畫面,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下來。
我以為經過這三個月的鍛煉,你會成熟一點,結果還是一樣自私任性!
她自私又任性,只因為自己討厭花橙蕾,就不管她哥哥是否會因為失去花橙蕾而心痛。
你堅持要斷夢劍,竟然是為了斬斷別人的姻緣?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可惡,本來以為天經地義的事霎時崩解,眼裡只剩司徒行風的身影。
周湘齡終於抵擋不住對司徒行風的思念和心底的愧疚感,無力地跪了下來。
「行風!嗚……」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念他。離開他以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但她的任性毀了一切,已經無法補救。
花橙蕾見狀知道最壞的狀況已經過去,於是蹲下來將周湘齡擁入懷中,讓她靠著她的肩膀哭泣。
周湘齡剛開始時十分抗拒,一直不願意依靠花橙蕾,然而在花橙蕾溫柔的撫慰下,她漸漸平靜下來,學會適度釋放自己的感情。
或許真如花橙蕾所言,她排斥她是因為怕自己依賴她,因為她真的很值得信賴。
明月高掛天際,又是一個月圓的夜晚。
周湘齡坐在花園的樽上,靠著柱子仰望天上的明月,看著看著,眼睛忽然充滿了霧氣。
「湘齡,賞月呀?」花橙蕾不知道何時來到她身邊,仰頭和她一起賞月。
周湘齡趕緊把眼淚眨掉,不安地回道:「因為睡不著覺,乾脆出來走走,順道賞月。」
「我打擾到你賞月了嗎?」花橙蕾笑著問周湘齡。
「沒有。」周湘齡搖頭,還不習慣和花橙蕾獨處,畢竟她們才和解沒多久,沒有辦法太親密。
花橙蕾笑笑,十分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想勉強她。
她看著有如銀盤般碩大的月亮,突然想起半年前的那個晚上,當時自己也像周湘齡一樣坐在長廊的欄杆上,望著明月,想起遠方的情人,想自己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寒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橙蕾忽地吟誦北寧女詞人李清照的《一剪梅》,周湘齡聞言身體倏然僵住。
下面的句子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請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是一首描寫相思的詞,宛如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周湘齡知道,花橙蕾一定想藉此告訴她什麼,不然不會突然念這首詞。
「我二姊曾在半年前的月圓之夜,念這詞給我聽。」花橙蕾頑皮地吐舌,周湘齡原本以為她要說什麼嚴肅的話題,沒想到會見到她頑皮的笑容,不禁也跟著笑了。
「當時我感到很困惑,因為我好像喜歡上你哥哥。」
「你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上我哥了嗎?」周湘齡終於忍不住好奇追問。
「嗯。」花橙蕾點頭。「那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你哥,但是我還有別的考量以至於遲遲不敢下決定。」
「你還有什麼考量?」周湘齡不解。
「回春堂。」花橙蕾笑笑。「咱們三姊妹答應過爹老人家,要守住傳承了一代的招牌,可是如果嫁給你哥,我就得離開回春堂,當時我為此而煩惱不已。」
「可是後來你還是離開了回春堂。」這就代表她的煩惱已經獲得解決。
「因為我二姊告訴我,要勇敢追求夢想,她知道我一起想離開回春堂,見識羅新鎮以外的世界。」她們都愛羅新鎮,但它畢竟是一座小鎮,比不上外面世界的寬廣。
「你二姊聽起來是個很有智慧的女人。」既懂得吟詞暗喻,又不吝嗇鼓勵她,真希望自己也有一位這麼好的姊姊。
「她的確是。」花橙蕾慶幸她有兩個好姊姊,各自以不同的方法愛她。
「湘齡,你有夢想嗎?」花橙蕾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周湘齡的好姊姊,她在家排行老么,如果能有個妹妹讓她疼愛,她會很高興。
「夢想?」周湘齡愣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每個人都有夢想,你一定也有。」花橙蕾微笑。
「我……我以為我的夢想是得到斷夢劍。」周湘齡遲疑地回道。
「但是真正拿到了以後卻覺得空虛。」
是呀,空虛,這就是她此刻的感覺。月亮再美,月光再耀眼,都只會讓她想起劍隱山莊的一切,那時候的日子雖然過得心驚膽跳,卻很快樂。
「我……」周湘齡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覺,她的胸口好痛、好悶、好想哭。
「女人的夢想其實很卑微,只要能夠待在愛人的身邊,被寵愛、被呵護,就會覺得幸福。」
這正是她此刻的感覺,她想待在司徒行風的身邊,可卻只能是夢想,她已經搞砸了一切。
「湘齡,你很想念司徒行風對不對?」花橙蕾廢話也不多說,開門見山就問。
為了面子周湘齡很想否認,但是她既然把一切都告訴花橙蕾,再搖頭就顯得有些矯情。
「我很想念他。」她點頭承認。
花橙蕾聞言鬆一口氣,能夠把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說出來總是好的,否則一直憋著多難受。
「既然想他,就去找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住哪兒,直接去他家敲門就對了。
「我——我不能。」周湘齡痛苦地回道。「我傷害了他,他不會原諒我的。」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傷害,她也傷了他的心,以司徒行風的性格,絕對不會希望她再回頭。
「你還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他不會原諒你?」太武斷了。
「大嫂……」
「我沒見過司徒行風,但我認識不少江湖中人,大家都是很豪爽的。」雖然其中也有卑鄙小人,但整體來說,混江湖的人就是和一般的小老百姓不一樣,氣度也不相同。
「可是,我拿斷夢劍刺他。」被自己所愛的人責任,即使肚量再大,都不可能釋懷。
「你又不是故意的,他不會這麼小心眼的。」安啦!
「大嫂,你為什麼對他這麼有信心?」周湘齡很好奇,他們兩人壓根兒沒有見過面,可她卻表現出一副很瞭解他的樣子。
「因為我都探聽好了。」花橙蕾得意洋洋地回道。「我剛好認識一位大娘,她和劍隱山莊的前任莊主司徒清曾是好友。她說如果是司徒清的兒子,就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又說司徒行風現在只是氣頭上,等他氣消了以後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