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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銀心

  夔山卻拉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走。「別忙了,吉祥。」他以強勢的蠻力將她拖回臂彎裡,抱著她,側頭枕在她肩上。她身上的優雅香氣撲鼻而來,他吸氣,深深低嗅,滿足極了。

  「你是怎麼受傷的?」吉祥乖順的靜止不動,任由他抱著。他好像很累,這種時候,她已顧不了姑娘家的矜持,只要他好好的,要她怎樣都可以。

  夔山的重量部分壓在她身上,有點重。

  他的手開始不規矩,懶洋洋的來回輕撫她的腰,很享受似的。連她都幾乎沉淪了,他輕輕吻著她的臉,新生的鬍髭刺刺的摩拿她頸項,聽見她蹙眉輕吟,忽然低笑道:「瞧,你這麼喜歡我,怎麼捨得跟我退婚啊?」吉祥聞言睜開眼,渾身一僵。

  他單手抱著她,摸摸她的頭,粗嘎灼熱的氣息吐在她肩間。

  「吉祥,你到底害怕什麼呢?」柔聲問。

  「放開我!」她寒者臉,試圖掙扎。

  「別動,拜託。」

  夔山牢牢收緊手臂,苦笑說:「我只能歇一會兒就要組了,待會兒還要赴約呢!」

  吉祥疑惑地轉頭看他,腦海裡翻湧著模模糊糊的零星思緒。赴約?她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麼晚了,赴什麼約?」

  「這個嘛……」嘿嘿嘿,夔山粗獷的俊臉,在黑暗中忽然露出一股令人發寒的冷酷。「五百兩,我約了五百兩。」他慢條斯理的抓起她一縷髮絲把玩著。

  吉祥聽得一頭霧水。約了五百兩?

  五百兩是人名嗎?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身上帶著傷呢!

  不肯說那傷勢是怎麼來的,抱著她小睡一會兒,三更天就悄悄走了。

  吉祥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從此睜著眼睛到天明。原來他人一直在京城裡,在做什麼?住哪裡?吃什麼?

  為什麼神神秘秘的來了又走?赴何人的約?有沒有危險?

  夜裡能幹的事兒,一定不是好事。

  她心頭亂糟糟的,瞪著他沾滿血跡的衣袍……煩。

  紗窗的顏色從闐黑轉成靛藍再轉成濛濛的灰,今天仍舊是陰鬱濕冷的天氣。她索性起身梳洗,披了件披風出房門。

  姍姍往女廳的方向走,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騷動,門房阿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遠遠的就開始大喊——

  「小姐,小姐,聽說騰龍寨的寨主顧應軍死啦!」嗯?吉祥柳眉輕蹙,渾身突然打了個寒顫。死了?

  阿德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跑得滿臉通紅。

  「三小姐,昨晚有個賞金獵人摘下顧應軍的頭顱,今早送到官衙,呼呼呼。」他一早開門出去灑掃,就聽見街邊賣早點的圍著幾個人在議論。

  聽說那頭顱送到衙役手上,血液還是溫溫熱熱的,可見昨夜京城的某個角落,有過一番激戰。那賞金獵人身手實在了得,對手可是鼎鼎大名的山賊頭子顧應軍吶!

  人人都笑說,現在京城裡的惡人、通緝犯,半夜都不敢出門了。

  天黑之後,外頭很危險,有賞金獵人等著啊,哈哈哈!

  「小姐,那山賊頭子死了,咱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受怕——咦?」阿德說到一半突然住口,「小姐,您嚇壞了嗎?」吉祥聽完他的話,俏臉霎時發白,怔怔呆愕著,過了許久,才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

  「有沒有人提到……顧應軍的人頭值多少錢?」

  「足足有五百兩。」阿德誇張地張開無根手指頭。即便如此,這錢還是值得啊,全城老百姓都說,若能把這些窮凶極惡的犯人一一正法,再多錢也值。

  「嗯。」吉祥點點頭,左手悄悄地抓住發顫的右手,狠狠咬下唇。這就是他說的五百兩?

  第8章(1)

  丞相府,練功房。

  吉祥白著臉,眼眶紅了一圈,虛弱地宛若遊魂。

  「夔山人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吉蒂喃喃的收起單刀,打一照面就被小妹的模樣嚇住了。

  「你明明說你知道的!」吉祥瞪著她,眼底像要射出兩把冰刃。

  吉蒂忙不迭先安撫再說。「好好好,別氣別氣。」伸手往她肩上拍了拍,又禁不住咕噥,「嘖,到底誰是姊姊、誰是妹妹啊!」

  吉祥兩片嘴唇緊緊抿著,分明逼急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吉蒂只得皺眉認栽。

  「夔捕頭嘛,我幾天前還見過他,現在就真的不知道,真的。」

  「你怎麼見到他的?」

  「當然是馮七保帶路——」

  夔山送吉祥回來那天,和她們說不上幾句話,一拱手就說他有事要走,她心裡不知道多著急,於是暗地裡叫人跟著他。

  是下人親眼目睹夔山叫隨行的官差回去,接著又有人現身接應他,咱們的人認出馮七保,便回來向她通報。

  「我一直想找時間會會他,就去啦!」吉蒂一聳肩。

  至於時間、地點都是馮七保安排的,隱密得很。她就覺得奇怪,為什麼要這樣遮遮掩掩的,後來才知道……

  「他呀,就是近來聲名大噪的賞金獵人,你還不知道吧?」

  吉祥眼眸微黯,並未多做反應。「夔山親口告訴你的?」

  「不,是七保。」吉蒂朝她嘻嘻一笑,「夔山畢竟只有一個人,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之內,把那一狗票的江洋大盜給統統挖出來。不消說,背後自然是有人幫忙——我就跟你直說了,那是神手幫提供線索,他負責出手逮人。」好像還分賞金給他們吃紅呢!

  「現在他人在哪裡?」吉祥驀地抓住她手臂急問。

  「你臉色好難看,有必要這麼著急嗎?」吉蒂滿頭霧水細看著小妹。嘖嘖,好孤苦的寡婦相。

  夔山武藝之高強,又是老經驗的捕頭出身,不需要這樣緊張吧?

  「他不是人好好的,早上才領了五百兩嗎?」還順便解決了惠家的心頭之患,好傢伙!

  「他昨晚就受傷了……」吉祥忍著眼裡打轉的淚光,失魂落魄的轉身離去。

  他在哪裡?人平安嗎?傷勢可還好?

  吉蒂根本沒法瞭解她心中的恐懼。

  夔山赴約之前,為什麼先來找她?是怕自己在決鬥中死了,想見她最後一面嗎?顧應軍肯定是個難纏的對手,所以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她怎麼能夠不著急?

  「官爺,想請教一下,早上來過的賞金獵人,他有沒有受傷?」沒辦法,她只好來到衙門前打聽。

  「受傷嗎?」門前兩名衙役彼此對看。

  其中一個搔著頭,不到確定的說:「呃……他滿身的血,看不出是別人的血跡,還是他自個兒的;腳步嘛,嘶……只是有點疲累,他人長得又高又壯,應該還好吧?」

  「多謝。」吉祥有氣無力地轉身,悠悠蕩蕩地走在人潮裡。身邊來來去去,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她看了又看,腳步蹣跚。

  到底在哪裡?在哪裡?他在哪裡?

  「小姐,咱們先回去吧。」

  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她隨行的護衛為她撐起傘,瞧她這個模樣,彷彿隨時要倒下去似的。他便自作主張拉住她手臂,往惠家方向走。

  吉祥昨晚沒闔眼,加上擔憂,臉色益發蒼白。回到家中,奄奄一息的頹倒在床上,便再也動彈不得。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丫鬟忽地飛奔進來,驚天動地的喊道:「小姐,您快出來外面瞧瞧。」

  「什麼事?」她勉強支起身子。

  「別問了,您快來啊!」丫鬟伸手扶她起來,幾乎是摟著她,半走半跑的跑向前廳,吉祥被她弄得頻頻蹙眉,也跟著緊張起來。

  難道家裡又出事了?

  「小姐,您看!」快到前廳時,丫鬟忽然頓住腳,隔著窗花往前廳一指。

  吉祥順著她的手勢看去,不禁倒抽一口氣——

  「啊?」這……

  呆若木雞。

  此時此刻,惠家老爺的模樣,只有這「呆若木雞」四個字足以形容。

  「夔捕頭……您剛剛是說……」

  「我是來提親的。這裡是聘金紋銀兩千兩,請您笑納。」

  「提親?」惠老爺順手接過信封紙袋,看了看裡面,卻是是兩千兩銀票,但他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小子,你要不要換件衣服再來啊?」上上西下打量他,有人提親的時候,先用血水把袍子染紅再來嗎?

  瞧,袖擺上的血滴還啵啦啵的流呢!

  這種紅,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喜氣啊!

  「嗯?」夔山濃眉往自個兒身上一瞟,「失禮了,我衣服尺寸比較大,市集上不好賣,過去一向都是我娘親手縫的,如今完好的只剩身上這件而已。衣服的問題嘛……既然老爺子開口,晚輩過幾天再來拜訪。」說完雙拳一抱,便要轉頭離開。

  「不必不必,我看你還是留下來好。」惠老爺趕緊招手叫住他,皺著眉頭往下又說:「咱惠府多得是房間,待會兒叫嬤嬤給你量量尺寸,衣服馬上就做好。你說你來提親?吉祥那丫頭怎麼卻說……你們已經約定好退婚了?」

  夔山咧開笑顏,眼睛瞇成彎彎的。「吉祥小姐大概有所誤會吧,夔某並沒有退婚的意思,還望老爺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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