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根本只顧著填補自己滿懷的空虛,沒錯,是她先引誘他,誘惑他與自己同床共眠,天亮卻又急忙躲開他,完全沒考慮到他的……他的……他的什麼呢?
思緒忽然無以為繼,好茫然。
是他要和她退婚,她只是順從成全他罷了,至於他的清白……失去就失去了,她的清白也一樣啊,為什麼……她要覺得虧欠內疚呢?
車輪轉咋轉的,不是過了多久——
「主動勾引也是你,始亂終棄的也是你,現在又擺什麼臉?」夔山突然探頭進來,惡狠狠地朝她咆哮。
吉祥嚇了一跳。「擺……擺什麼?」她摸摸自己的臉,涼涼冰冰的,「我有嗎?」
不懂,她擺了什麼臉?又沒有人看她,她擺給誰看?
可憐兮兮的,看了就煩。
「不吃不喝,想折磨誰啊?」他瞪著怒眼大罵。
「吃?我忘了……」吉祥低頭摸摸肚子,好像空空的,的確有些餓。吃飯時間錯過了嗎?她沒感覺啊!
「還不下來!」他上來抓住她手腕,不由分說,便將她拉下車廂。
光線暈暈黃黃的,吉祥這才恍然,原來又過了一天,天色不早了。他們來到一處驛站,隨行的馬兒都已拉到馬廄。客棧裡外人來人往,毛豆、孫良、陳景……一干人等,全都忙著打理行囊。
夔山先帶她到客房裡歇下,叫人替她張羅吃的、用的,還安排讓她洗一次澡。
在馬車裡度過好幾天,難得有張平平穩穩的床,吉祥很早就上床歇息。
深夜時分——
吉祥忽然驚醒,瞪著身上巨碩的身軀,俏臉發白。
「我整天都想著你,」夔山食指輕撫她的臉,暈陶陶地衝著她笑,「看著你也想,不看你也想,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蠱?」
「你……你胡說。」
「你是鬼嗎?一整天在我眼前飄來飄去,陰魂不散。」拉開她胸前的衣襟,連肩上都印滿了昨晚激情的痕跡,夔山不禁微笑。他樂於多製造一些……
「你喝醉了嗎?」她氣息不穩地看著他的手,看著他解下肚兜,降下身子……
「吉祥……」他粗嘎地呢喃,「吉祥……」
真的錯了,不該開啟這道禁忌之門,夔山這禽獸,簡直沒完沒了。
接下來的路途,根本成了肉慾橫流的淫亂之旅。
害她白天困誰的時間越來越長,不知情的一干人等,連毛豆都以為她真的體弱氣虛生了病,還病得不輕呢!
馬車進入京城,吉祥就迫不及待的守著車窗。
外頭看到的,全是她最熟悉不過的景象,天子腳下,遍地繁華,處處車水馬龍,放眼雕樑畫棟。再拐幾條街,惠家就要到了……
骨碌、骨碌、骨碌,車軸慢悠悠的擠在人群裡,她等得心癢難耐。爹爹買辦回來了嗎?她被綁架許多時日,家裡不知怎樣的人仰馬翻,姊姊們肯定急死了,她到家第一件事,就要派人去姊姊的婆家請她們過來,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還要告訴她們……
車身一轉,惠家的漆紅大門就在眼前。
兩側高高懸吊著一雙白燈籠,上頭各寫了一個「奠」字。
爹爹……
吉祥臉一白,隨即昏了過去。
第7章(1)
「吉祥,你醒醒!」
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吉祥痛苦地擰著眉。不,她不想醒過來。
「吉祥,快醒醒——」那熟悉的聲音帶著哽咽……是不是在哭?
她也好想哭啊,嗚嗚,想到傷心處,眼角驀地流下一行淚,緩緩滑過臉龐,滴落在枕頭上,濕濕涼涼的。知覺正一點一滴回到身上,她再不情願仍得睜開眼。
眼前有一道人影,模模糊糊的懸在她正上方,那個人……她不敢置信地眨眼,立刻從床上翻坐起來,抓住那人的手驚呼,「爹——」她還在作夢嗎?爹爹沒事?原來爹爹還活著?
「爹——」她不禁伏在父親身上放聲大哭。看到門口那兩盞白燈籠,她還以為爹爹已經……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惠老爺也是老淚縱橫,抱著小女兒,在她背上拍了又拍,心裡對她既是心疼又是高興,難過、自責,種種滋味霎時全都攪成一團。都怪他不好,才累得女兒遭殃。
「惠吉祥,你差點沒把門房的阿德給嚇死了。」吉蒂眼眶紅紅的,瞅著妹妹笑說「他一開門,看見是你,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呢!」吉祥抽抽噎噎地抬起頭,才發現大姊、二姊都在。爹爹坐在床頭,吉人坐在床尾,吉蒂乾脆脫了鞋襪跳上床來,一家人全圍在她身邊,個個平平安安的,一個也沒少。
吉祥不禁糊塗了,那門口的白燈籠是怎麼回事?上頭明明寫著「奠」字。
「我們還以為你遭遇不測,正在幫你擺設靈堂。」吉人努力忍著眼眶裡的水氣,輕輕說道。
「幫我?」她看著爹爹和兩位姊姊,登時呆住了。
「我來說、我來說。」吉蒂湊到她面前,為她說起整個來龍去脈。
話說吉祥失蹤當日,她們是直到深夜才接獲消息。因為爹爹正好出門買辦去,商舖裡大小事宜都要經過吉祥。她不在家,惠府的人以為她在惠源堂;惠源堂裡不見吉祥,又以為她回惠府。如此一拖,直到深夜,奶娘仍不見她人影,叫人去看看,兩相對照,才發覺事情不妙。
於是連夜通報盛家和蘭府。吉人和吉蒂慌得不知如何十號,多賴盛淵和蘭檄四處奔走,逐一清查可疑人物,最後才找到兩名番商,供出吉祥是被騰龍寨的山賊擄走了。
這還了得,蘭檄立即求見太子,隱密的從禁軍裡撥出一支軍隊,日夜兼程趕往騰龍寨。孰料到了那裡,山寨已經付之一炬,燒得一點也不剩。軍士們在火場裡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截燒焦的裙擺,捕捉四處逃竄的山賊,山賊們也說她被反鎖在一間小房間裡,肯定燒死了。
爹爹回來後大哭一場,說是自己害死了吉祥,還要到官衙裡投案。吉人苦口婆心的勸,叫爹爹先冷靜下來,再怎麼樣,也要辦完吉祥的後事,爹爹這才強忍著傷心……
「哪知道,原來你早就被人救走了,真是萬幸。」吉蒂歡天喜地的拉著她大歎。
吉人卻是秀眉不展,看了她一眼。「夔捕頭解釋過了,剛剛才走。」
「他走了?」吉祥喃喃低語,心頭驀地湧上一陣淒涼。
她還沒向他道謝,還沒好好跟他道別呢!本想托他帶些東西回去送給夔母,感謝她老人家照顧,他怎麼可以……他分明……他究竟怎麼搞的?
這無情無義的男人,昨晚還緊緊抱著她,和她徹夜纏綿呢!
吉人懊惱地抿著唇,微微歎息,「看你昏迷不醒,我也慌了,剛剛居然忘了問他有關你們的婚事,真是——」
「我們已經說好把婚約取消了。」吉祥勉強擠出個笑。
吉人聞言一驚,「取消?!為什麼?」
「他原本就是為了退婚才進京的,只是事情還沒辦妥,就發覺有歹徒要對我不利——」吉祥苦苦一笑,又道:「他出手相救,純粹是出自一片俠義心腸;而我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怎麼能不答應退婚呢?」
「退婚總要個理由,他的理由是什麼?」吉人不悅地皺起眉頭。難道他嫌棄吉祥?
「呃呵呵呵——」吉蒂這時突然傻笑起來,搔搔頭,又莫名其妙的伸出兩隻手,往吉祥兩邊臉頰一擰。「我親愛的小妹妹,可憐的吉祥啊,你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頭還疼不疼?身子有沒有哪裡不適?要不要派人請大夫回來看看啊?」
「不用啦!」吉祥忍俊不住,噗哧一笑、
「躺下來多睡一會兒吧!」吉蒂吮了順妹妹的頭髮,把她壓倒在床上,才回頭對吉人笑笑,「大姊,吉祥才回來,你就別忙著拷問她。」
「拷問?」吉人冷眼朝她一瞪。「我看拷問你還差不多。惠吉蒂,你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我?」吉蒂骨碌著兩丸大眼,滿臉無辜。「天地良心,我哪有啊!」
「爹爹……」吉祥頭一偏,才發現爹爹仍然睜著發紅的眼睛,依依不捨的對著她發揪心。
「都是我害了你們。」都是他,妄想賺什麼黑心錢,搞得自己身敗名裂,大女兒、二女兒先後為了替他還債,不得已為了聘金出嫁;小女兒還差點兒丟了性命。他根本是個罪人,根本不配當她們的爹啊!
「不是這樣的,爹爹。」吉祥緊緊握住他的手,哽咽道:「看到兩盞白燈籠,我以為我真的把您剋死了,求您……一定要長命百歲,不然我怎麼辦?您叫我怎麼辦?」越想越是傷心,哭得淚眼婆娑。
「乖女兒,好了,乖——」惠老爺子連忙安撫小女兒,忍不住柔聲斥責,「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些沒根據的命理蠢話,中聽的就笑笑,不中聽的就當放屁,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非要當真呢?」
「就是啊,真是固執,固執得要命。」吉蒂也湊過來,又哭又笑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