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退開,她送了口氣,但迷人的黑眸透出些許的……那是失望嗎?
他沒來得及看,因她飛快垂下了眼眸,瞅著他手裡矛上的魚,道。
「希望這只魚是食物,我餓了。」她說。
「它是食物。」他放下手中的矛,轉身脫下身上濕透的內褲掛到一旁,抓了長褲穿上。
當他轉身,她忍不住抬眼,她無法不注意他臀部的肌肉有多結實,又如何在他抬腳屈膝穿褲時伸縮,她臉紅的強迫自己轉移視線,看著那條肥嘟嘟而且看起來已經被宰殺好的魚說。
「幸好不是狐狸。」
「我沒吃狐狸的習慣。」他穿好長褲轉過身來,將毛毯披上。
「真巧。」見他轉身,可楠才鎮定的抬起眼,看著他說:「我也是。」
這話,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輕笑出聲,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氣氛因此開始變得輕鬆,他生火時,她到外頭接了些雨水進來,趁著有火煮了開水,她回來時,他已經曲起一隻腳坐在壁爐前烤魚。
「你確定我們這樣生火沒關係嗎?」
那只魚烤起來香到不行,她吃飽喝足之後,才想去那在外的威脅,她不想破壞兩人短暫的平靜,但安全問題最重要,所以她還是開口問出自己的擔心。
「白天還好,雖然有煙,但風雨會將其吹散,晚上比較需要注意,再說我們能用的柴火不多,省一點比較保險。」
他邊說邊在開水裡丟進茶葉,將茶水煮開之後,倒了一杯給她。
「謝謝。」可楠接過手,和他道謝。
他牽動嘴角,露出微笑,沒說什麼,火光映照著他的臉,她看見他臉上也有擦傷,當他轉過身去時,她看得他背上有一整片的瘀青,才想起昨夜在她滑落山坡時,他將她護在懷中,曾經撞到了東西才停下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他可能也受了傷,但這男人從頭到尾不曾將疼痛表現出來,他自始至終行動自如,彷彿不覺得背上的瘀傷會痛。
不由自主的,她抬起手,輕輕擱到了他按佔據了他三分之一背部的瘀青上。
那一秒,他靜止了手邊的動作。
「不會痛嗎?」她忍不住問。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坦承:「不太會,我很久以前出過一點意外,造成我的痛覺神經有些遲鈍。」
他嘴角扯著一抹笑,但眼裡卻藏著一抹疼痛的情緒,他說他的痛覺神經有些遲鈍,但他眼裡潛藏的痛楚卻不是那回事。
忽然間,她好想追問,想知道他到底出過什麼事,但那太過頭了,她清楚他和她一起,只是因為一時衝動,她和他才剛認識沒幾天,這一切都只是身體之間的性吸引力,不是因為兩人之間有什麼深刻的感情。
她清楚她最好不要問太多,所以她壓下那好奇,只收回手道:「你應該小心一點。」
一抹微笑,在他薄唇綻放開來,舒緩了他眼中的憂鬱。
她的心,輕輕又顫一下。
然後,他垂下眼,握住她的腳踝,把茶水倒在一塊黑布上,替她清洗她的雙腳,她楞了一下,沒有反抗,那黑布十分柔軟,她這才發現那是他的真絲襯衫。
他一邊清洗一邊檢查,她柔嫩的雙腳看來已經好上許多,雖然仍有些紅腫,但有傷口的地方都已收口,沒有造成感染。
他的動作十分自然順手,她領悟到他昨夜到現在已經這樣替她清洗許多次。
熱燙的茶水溫度已經降了許多,感覺起來十分溫暖,他動作也非常輕柔,有些地方一開始還會刺痛,她忍住沒真的抽腳。
「你忍一忍,茶水能鎮痛消炎,等一下就好好很多了。」
她隱約記得昨天晚上他也這麼說過,但她仍好奇:「你怎麼知道茶水可以消炎鎮痛?」
「茶葉裡含有茶多酚、茶皂素、葉綠素等。」他沒有抬頭,只直接解釋:「茶多酚裡的兒茶素單體和聚合體,還有茶皂素都有抗菌作用,葉綠素則能刺激組織中纖維細胞的生長,促進組織再生,也能抑制金黃色葡萄球菌和化膿鏈球菌的生長——」
他話到一半,抬頭看見他這一長串的解釋,讓她瞪大了眼,才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他猛然頓住,迅速結束自己的長篇大論,垂下眼維持平穩的語氣說。
「總之,它能鎮痛抑制發炎。」
她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錯看他臉上閃過的不自在,但那尷尬的神情真的浮現了一下下。
這男人真奇怪,他能面不改色的和她調情,也曾頭能清楚的質問她,卻只是因為他懂得這種冷知識,而覺得不好意思。
他清洗完她的腳,鎮定的抬眼看她,指指她額頭上的擦傷:「你這兒還痛嗎?」
「事實上,」當他抬眼,她對他皺了下鼻子,笑著說:「我全身都在痛。」
她那模樣,讓他再次放鬆下來,揚起嘴角,柔聲說:「過兩天就會好些了。」
望著眼前的男人,可楠發現他的表情和前兩天在城堡裡不太一樣,像是……幾乎像是不同的人。
不只是眼前這個男人會覺得尷尬,城堡裡那個不會。此刻的他,看來比較輕鬆,且溫柔可親,沒那麼冷硬譏誚,也沒那種英國貴族式的高傲,不會以鄙夷的眼神看人。
肯恩。
他那帶有磁性的嗓音驀然在腦海裡響起,然後她領悟到,城堡裡那個男人是傑西,但眼前這個男人不是。
屠肯恩。
這是他真正的名字,她問了,而他告訴了她。
傑西是虛假的人物,是他扮演出來的角色,但肯恩不是。
「肯恩。」
聽見自己的名字,他微微一愣,抬眼看她。
情不自禁的,可楠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茶,抬手撫著他的手臂,瞧著他,真心誠意的道:「謝謝你救了我。」
他瞧著她,藍眸微緊,啞聲道:「那沒什麼。」
「那很有什麼,那個瘋子在追殺我。」可楠看著眼前的男人,說:「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沒被他砍死,也會摔斷我自己的脖子。」
他瞧著她,舔著微干的唇,苦笑:「如果你沒爭取到那點時間,我也來不及。」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了?」看見他舔唇,知道他也渴了,她反射性將手裡半滿的茶杯遞出去,然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這好像很不禮貌,這茶水她畢竟喝過了,她應該喝完再幫他倒一杯才是,可他像是沒注意到,半點沒有遲疑,接過手就灌掉那半杯。
「我從樓上看見你們,還有那傢伙。」
她看著他將茶杯再次倒滿那杯子,又遞還給她,一時之間,小臉莫名又發燙,她極力壓著羞怯的感覺,伸手接過那杯茶水,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茶水裡彷彿也滲進他的氣味。
她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只問:「你知道……其他人怎麼了嗎?我們逃出來時,一路上都沒看見活著的人。」
「我也沒看見。」他告訴她,「但我不認為我有看見屍體裡有僕人,你有嗎?」
她困惑的搖頭,「沒有。」
這件事很奇怪,他沒問之前,她真的沒想到這一點。
「你為什麼這麼問?你懷疑什麼?」
「我不知道,不是很確定,昨夜我在瑪麗房裡。」
這一句讓她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林姐說他是瑪麗的小狼狗,一時間,心口像是被人用力一楸,不知自己在介意什麼,真要有人該介意,也是那位大導演吧?
天啊,她是當了人家第三者嗎?
這領悟,教她臉白了一白。
第9章(2)
「瑪麗不是我的女人。」
她一愣,猛地抬眼,卻見他用那雙藍眸瞧著她,像是看進她心裡似的。
可楠心一抖,臉又紅,尷尬的開口。
「我沒……我不是……」
「我和瑪麗不是那種關係。」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沒再解釋兩人的關係更多,只道:「那些命案讓她很不安,所以我在那裡陪她。」
她想問他和那大導演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又不好意思,而他已經繼續開口。
「半夜有人潛進她房間,我解決了那傢伙,然後聽見你們的尖叫,我要她躲好,上樓去時你們已經不在房裡了。」
回憶讓她緊張起來,可楠環抱著自己,看著他說:「我們跑去圖書室,欣欣提議去找城堡主人,但他也死了。」
他一怔,道:「我也去了那裡,你們大概剛走,我在地板上撿到你其中一根髮夾。」
「我們若是多待一會兒,就會遇見你。」或許她不該提議離開城堡,現在她都不知欣欣和林姐的安危與下落。
「確實,你們會遇見我,但也可能等到那拿斧頭的傢伙。」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告訴她:「你沒做錯,事實上,我不認為留在那城堡裡是個好主意。」
「什麼意思?」
他舉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等一下,提著茶壺走到外頭接雨水,再把門關緊,將茶壺放到火上燒開。
當他重新坐下時,沒坐在原先的位置,只在壁爐旁靠著牆坐下,然後朝她伸出手,說:「你應該坐到這裡來,我們只有一條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