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三次和她見面,她是記者,而他是王牌投手,原本兩個人的身份,頂多就是採訪與被採訪的關係。
但就在今晚,他似乎介入了她的情感世界,捲進她與楊灝難解的感情問題。
這樣的女子,在情感上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從採訪當中,看見她的專業與自信;也從她欲打楊灝巴掌時的眸光中,看見了倔強與高傲。她到底……還有哪些面貌能讓他印象深刻?
凝視著她,一張清秀的鵝蛋臉,配上不時散發自信的眉,中和都會女子過於冷傲的小巧俏鼻與嫣紅菱唇,一頭黑亮的長直髮,此時披落在頰畔、肩上,天使般的睡顏,令他心中狠狠一震。
為什麼?徐立堯問自己。
他似乎……對她放了不該有的情感,其中還蘊含了不安、無措……
第3章(1)
再次醒來,已是午夜時分。
江韋凌雙眼微瞇,待能看清四周環境後,才發現更衣室裡只剩下她一人。
他走了嗎?
心裡莫名浮起的無措與失落,讓她覺得身上的疲倦更加重了幾分。才扶著牆壁想站起離開時,徐立堯就推門進來了。
「你醒了?」
見他出現,江韋凌方纔的不安立刻消失,只是愣愣地盯著他。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此時看到他,心中充滿了驚喜與感動,原來她不是孤單的,原來還有人陪著她。
「剛睡醒一定很餓吧!要不要去吃個消夜,然後再送你回去?」
「嗯,我……謝謝你。」因為靠得很近,江韋凌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微腫,心中感到相當抱歉,不自覺地由衷對他感激起來。
「沒什麼,我只是希望,你不會被捲進這一場混亂中。」徐立堯雲淡風輕地說著,表明他單純的目的。
「只要楊灝那邊不說,你這邊也把消息壓下來,應該就沒問題。」身為記者,江韋凌相當清楚緋聞傳播的流程。「只是,我怕楊灝那邊不會善罷干休。前兩天才剛爆出楊灝為情所困,在這時候又打了架,楊灝的經紀人肯定會緊抓這個機會,大肆炒作。而且,你現在也是人氣超高的風雲人物,這場鬥毆事件,眾家記者絕對不會放過,我……我真的……」
徐立堯按住她的肩,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不要自己嚇自己,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糟。」他故做輕鬆,順手抄起早已整理好的提袋,對她笑道:「我餓了,等你一起吃消夜。」
江韋凌望著他眼中那抹不以為意的眸光,不知該繼續擔心,還是學他一派無謂地放下憂慮。
但不管如何,還是依他的意見,先填飽肚子吧!
用餐時,江韋凌沒有什麼胃口,始終煩惱著那件事,所以吃得很慢。徐立堯看在眼裡,心裡蔓延著不捨與擔憂,不想她再這麼鬱悶下去。
「你在減肥嗎?」
「嗯?」她抬起頭,對他的問題感到不解。
「不然怎麼吃那麼少?你看我都快吃完了。」他指指兩人的餐盤。
「不是,我現在……吃不下。」
「看來是我餐廳選得不好。」他歎了口氣,裝出一副失落的樣子。「還是,我醜到讓你吃不下飯?」
說完,他還摸摸自己的臉,顯得相當苦惱。
「才不是!」她急忙反駁,就怕他誤會。
「那不然就是你沒帶錢?」他拍拍胸膛,大方道:「放心好了,這餐我請!」
被他這麼一鬧,江韋凌也不禁噗嗤一笑,暫時把煩惱拋開。
她知道徐立堯是故意逗她的,而她也明白,吃飯時把氣氛弄僵很沒禮貌,加上人家都那麼有誠意地想讓她開心,她怎能不領情呢?
「那我豈不賺到了?」
「你才知道,天底下還有誰像我那麼好心,包吃包住?」
「還包搞笑嗎?」
兩人互看一眼,都不禁笑了出來,頓時心情也跟著變好許多。
笑過之後,江韋凌不再一臉沉重,但有些話她還是得對他說。「那個……真的很謝謝你。」
「我有名字。」他帶著爽朗的笑容瞥了她一眼。「你不覺得道歉時稱呼對方的名字,會更有誠意嗎?」
她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喊他嘛!稱他徐先生顯得太見外,直接喊他名字,彼此的關係似乎又沒那麼熟,實在讓她左右為難。
「嗯……」她頓了頓,才下定決心。「謝謝你……立堯。」
好不容易才說出口的話讓她不自覺漲紅了臉,感到十分尷尬。
徐立堯因她扭捏的模樣發噱,忍不住又想逗她。「不客氣,韋凌。」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學她說話,卻還是控制不住翻騰的心思,她向來秉持的沉穩自信全走了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趕緊舀了口湯送進嘴裡,藉此避開與他對望的場面。
徐立堯很識相地沒再說話,趁著她不敢與他眼神接觸的時候,更加肆無忌憚地觀察起她來。
一旦換上記者的身份,她表現出來的儀態總是那麼大方自信,看來聰明且敏銳,有分不容小顧的威信。
然而卸下了那層保護色,私底下的她有著嬌柔羞怯的模樣。記得她醒來時,他幫她上了藥,明明很痛卻非要咬牙忍耐,不肯顯露一絲脆弱。
這樣的她,直教人想擁進懷裡呵護,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至於闖進休息室找她的那個男人——不管他是偶像明星或一般人,都沒有資格讓她付出感情。
「在想什麼?」見他沉默許久,江韋凌不禁開口詢問。
他這才驚覺自己竟滿腦子想著她,甚至萌生了想保護她的念頭!他到底怎麼了?他們頂多只是朋友啊
正了正神色,他不打算隱瞞真實想法,只是刻意帶著一抹邪氣的笑。
「在想你。」
聞言,江韋凌差點嗆到,連忙端起杯子灌了幾口水,平復急促的呼吸。
「你是開玩笑的吧?」
「被你識破了。」他搔搔頭,笑得很無辜。「好像不太好笑。」
她沒有接話,因為心裡莫名的淡淡失落,讓她很納悶。
為什麼他承認在開玩笑,反而使她有些失望?
莫非,她希望他真的在想她?
不不不,怎麼可能,她連要喊他名字都很尷尬,怎麼可能會期待他想她呢?
正思考著要如何扭轉氣氛時,目光觸及他臉上的傷處,她不禁出言關懷:「你的臉還痛嗎?需不需要上點藥?」
她這才想到,稍早前她只顧著自己的傷口,卻忘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嗯……」他撫著自己的臉頰,笑說:「還好,被球打到比較痛。」
他的比較讓江韋凌先瞪大了雙眼,然後才噗嗤一笑。
「真的?你被球打過?一定很痛吧?」
說完,她收斂笑意,剛才自己的表現實在太沒同情心,居然就這樣笑了出來。
「看被什麼樣的球打到嘍!」見她展露笑顏,他什麼痛都消失了,興致勃勃地想跟她分享自己「疼痛」的經驗。「如果要說最痛的一種,大概是被一棒擊出、可以形成安打的平飛球打到最痛。」
看她微微擰眉,大概猜到她應該正想著什麼叫「安打」和「平飛球」,還有當時的畫面,但他沒有多加解釋。
「聽說被直飛外野的高飛球打到也很痛,而滾地球應該是最輕微的吧!」
她眉頭越皺越緊的模樣,教他看得有趣,尤其是那雙眼眸明明充滿疑惑,卻同時映著倔強的光芒,非得自己苦思過,真的得不到答案後,才願意開口尋求協助。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把他所說的那些名詞,和記憶裡的畫面連結,才鬆開糾結的眉宇,露出明瞭的淺笑。
「懂了嗎?」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與他相視微笑。
消夜就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徐立堯依她的意思將她送到公寓樓下。
下車之後,她回過頭道:「真的謝謝你,我今晚很開心。」
「那就好。後天,還會來球場嗎?」他降下車窗向她問道。
江韋凌愣了一下,不清楚他問這話的意思,但仍是給予肯定的回答。「會,那是我的工作。」
「嗯,那,後天見。」
是她看錯了嗎?為何在她回答之後,似乎看見他的眸中,閃過一抹略微失望的神色?
「嗯,再見,開車小心。」江韋凌客氣地叮囑他。
待他的車從她的視線消失之後,江韋凌才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公寓裡。
當江韋凌一覺醒來之後,才驚覺自己闖下大禍了。
來不及再想下去,草草梳洗後,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報社,一面暗暗祈禱,只要不炒她魷魚,被罵得狗血淋頭,她也樂得接受啊!
敲敲主任的門,江韋凌已做好被訓一頓的準備。因為,經歷昨天那場混亂之後,她根本沒有把新聞稿傳回報社,想必今天版面上的某一角,一定開了天窗。
想到這裡,她又歎了一口氣。
「請進。」
聽見主任的回應,江韋凌推門進去,預備承受迎面而來的痛罵。
「韋凌啊,今天怎麼這麼早來?」
微低著頭的江韋凌,心中感到奇怪,但轉念一想,這該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