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來,一邊擦拭濕發,江韋凌一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隨興地轉換頻道,搜尋有無令她感興趣的節目。
霎時,一個閃過的臉孔吸引了她的注意。
明明相當反感,手裡卻仍是不由自主地將頻道倒轉,回到正播報著娛樂新聞的畫面。屏幕上,有一個低著頭,看起來頹廢憂鬱的男人,被他的經紀人及保鑣擁護著,隔開外層圍成一大圈的記者群,直往唱片公司大門走去。
這時,某個記者提出了問題:「請問,你是不是和秘密女友分手了?」
此話一出,那男人猛地一愣,竟停下腳步,一把搶過記者的麥克風,經紀人正要阻止他在這敏感時刻發言之前,男人已對著眾多攝影機中的一台,大聲吼出:「小凌!原諒我!」
在場所有記者聽見這句話,紛紛躁動起來,問題也接二連三地冒出來。
「請問小凌就是你的秘密女友嗎?」
「你和她交往多久了?」
「她是圈內人還圈外人?」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湧來,男人卻不願再回答,只見他迅速排開記者群的包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入唱片公司。
電視機前的江韋凌,被這一場混亂給愣住了,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方纔所接收到的信息。
待她回過神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真令她意外啊!她在心裡冷笑著。對她來說,方才電視中的報導只是一場鬧劇,一個偶像歌手用來炒作新聞的工具罷了!
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她早就忘了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的一切,原諒與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關上電視,江韋凌任由自己斜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閉上雙眼,試圖沉澱心緒,準備好好休息,但卻無法控制脫韁的思緒。
或許,她該感謝他的。
是他教會她愛情和現實無法兼顧,教會她為了利益犧牲一切,包括口口聲聲說最深愛她的人。
今天,他是唱片公司捧在手心的偶像歌手,全國少男少女風靡的對象;而她,托他的福,分手帶來的刺激,讓她穩坐報社的「獨家女王」寶座。
怨嗎?不了,她已經對自己承諾,要比他更幸福快樂。
憑著徐立堯的保證,江韋凌果然一路通行無阻,來到了黃隊的休息室。想必他事先一定和球隊溝通過了,否則,球員的休息室是不能隨便進出的。
此時,大半的球員上場比賽,其餘的二、三線球員也零散地分坐角落,還有幾名今天沒有排定出賽的一線球員待在休息室,而徐立堯也是其中一個。
即使沒有出賽,球員們仍是穿著隊服觀看比賽,然而,江韋凌卻能很快地從一片黃衣中找到背號十七號的徐立堯。
她來到他身邊,輕輕拍了他的肩膀,打個招呼。「哈囉!我來了。」
徐立堯一聽見她的聲音,連忙轉頭,順帶送上一個微笑,輕拉起她的手臂,宛如認識許久的朋友一般,帶她到視野更清楚遼闊的地方入坐。
「我等你很久了。」坐定後,他這麼說道,順手拿過一旁的礦泉水遞給她。
也許他的話沒有別的意思,但聽在江韋凌耳裡,彷彿有種奇異的窩心,在心頭緩緩蔓延開來。
「嗯,可以簡單比較一下今日兩隊的陣容實力嗎?」像是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拿出筆記型計算機開啟檔案,準備開始記錄採訪內容。
「好,今天黃隊出賽主力是……」
聽著徐立堯詳細的介紹,江韋凌的手也不曾停歇,將他所說的內容一一打進計算機裡。此時,她深深覺得,有個人當面指導,的確比看書按圖索驥來得有效率。
偶然望著徐立堯熱心解說的側臉,江韋凌手下仍沒有停止記錄的工作,但思緒卻有一瞬間的飄離。
眼前這身為運動員的男人,渾身散發出一種迷人的魅力,結實高壯的身材,強而有力的臂膀,剛毅的臉部線條,卻擁有斯文俊逸的笑容。看似矛盾的氣質,在他臉上卻呈現完美的揉合。
也難怪,他會被選為今年球季最有魅力的球員。
徐立堯一邊解說,也一邊悄悄注意身旁女人的反應。
看她手指利落地敲著鍵盤,把他所說的內容用精簡卻又完整的方式記錄在計算機上,但他卻發現,她的眼神雖在他身上與計算機屏幕間來回,但心思卻不知飄到哪去了。
講到一個段落,徐立堯故意停下來,想看看這女人會有什麼反應。
沉默了許久,江韋凌原本不停動著的手指先減緩速度,接著,失神的雙眼慢慢拉回來,赫然發現,原本為她詳細講解的男人,此時正帶著一臉神秘的笑容,盯著她不放。
「你……」嚇!他什麼時候說完的?
「嗯?」徐立堯還是笑著,睜大雙眼逼近她的臉,像是在詢問她有什麼問題。
「呃,今、今天的投手是……」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江韋凌硬著頭皮擠出一個問題問他。
「你不是記在計算機上了?」徐立堯笑得更深了,這女人,擺明了在他說話的時候發呆!
「啊!」看向計算機屏幕,那一大串紀錄,果然顯示著他曾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這女人真有趣!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他突然覺得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愉悅,她的眉眼、她的神情、她的動作,把她平常用幹練掩飾的真性情表露無遺。
昨天目送她離開書店之後,徐立堯逕自回到住處,整理起略微凌亂的桌子,卻赫然發現,他在牆上貼的某張剪報,採訪記者正是江韋凌。
仔細閱讀起那不知看過幾次的剪報,不自覺想從文字當中更深入瞭解她。
看完剪報,他覺得意猶未盡,打開桌上的計算機連上網絡,搜尋尖端日報電子新聞網的影劇版舊報導,發現江韋凌所採訪的新聞,竟大多是別家報社沒有的特別獨家,有時版面不甚大,有時卻是震撼同業的大獨家。
從報導當中,他見識到了這個女人的能力與專業。
這讓他不禁猜測,她之所以會答應他的邀約,莫非也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獨家?
「徐先生?」江韋凌望著他,不解為何變成他發呆了。
「嗯?」發現她正看著他,知道自己失神了,他連忙解釋道:「我在想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嗯,那說說你對這場比賽的預測吧!」很快的,江韋凌又恢復應有的自信與專業,熟練地提出預先想好的問題。
「好。不過現在只到三局上半,未來的變化還很大,但根據今天的先發名單看來,兩隊的勝率各半,就看攻守方面,能不能做到最大的發揮。」
就在他解說的同時,場上打擊者揮棒擊球,接著一連串令人眼花撩亂的動作後,攻防的球隊互換,讓江韋凌不禁瞪大了眼。
「這——」她連忙低頭查看自己計算機上的紀錄,又抬頭望向球場,最後,一臉疑惑地問道:「不是才一出局嗎?為什麼……」
第2章(2)
「雙殺。」徐立堯笑笑地說:「所以加起來是三出局。」
「雙殺?」她像學舌的鸚鵡一樣重複他的話。
見她還是不解,徐立堯很有耐心地把剛才球場上發生的一連串事件,重新述說一次,並詳細解釋相關的規則。
「原來如此。啊,對了。」她突然想起之前觀賽產生的疑問。「你怎麼知道對方球員會不會盜壘?一邊投球還要一邊注意其它人的動態,怎麼能專心?尤其是二壘上的球員,投手背後都長了眼睛嗎?」
她的問題讓他不禁笑了出來,很佩服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他指向本壘上的捕手,問道:「看到捕手和他的手勢了嗎?」
「哪裡?」她好奇地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完全沒察覺她為了看得更清楚,整個人幾乎貼到他身上。「他比了什麼?」
一轉過頭,他們才發現彼此的臉龐離得好近,只差幾公分就會碰上對方的唇。
而視線交會的那一刻,兩人都僵住了。
徐立堯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氣,帶點沁甜的味道,加上倚在身上的軟馥嬌軀,不停挑戰他的自制力。
他該把她推開,還是繼續享受自動送上的軟玉溫香?
江韋凌覺得自己陷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一直到他的鼻息噴拂在頰上,產生太過炙人的溫度,才驚覺此刻兩人的姿勢實在太曖昧,猛然找回理智,拉開彼此的距離。
她別過頭去,努力平息被他擾亂的呼吸,要自己冷靜下來。
似乎察覺到她的羞窘,徐立堯率先開口,回到原本的話題上。「雖然我很想告訴你,但這些手勢是球隊的秘密,只能跟你說聲抱歉了。另外,對方會不會盜壘,除了自己留意外,絕大部分是靠捕手的指引。」
「嗯……」她只能順著他的話附和。「我懂了。」
雖然曖昧的氣氛還在兩人之間流動,但經過刻意的忽視與轉移話題,似乎已不再那麼尷尬,只是目光仍舊不敢對上彼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