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哥哥就像變了個人,他很少笑了,也不再參加課外活動,每天準時上下學,總是把自己開在房裡。他變得沉默,就像一夜之間成熟許多。」
她們原本以為時間久了,哥哥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可是,三年、七年、十年過去了,他卻只是愈來愈沉默,愈來愈沒有情緒。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韓芙晴呆愣的看著貝庭兒哭得通紅的小臉。
二十年前了,就在一個月前,你們結婚的前一天,就是爸爸的忌日。」那天他們三人還一起去爸爸墳前,跟爸爸說哥哥即將結婚這個好消息。
「那個遊樂園,是哪個遊樂園?」韓芙晴相信應該不會有那麼巧合的事。
「那個遊樂園就在市區啊,在二十年前頗有名氣,現在都還在。」市區內有好幾個遊樂園,但是有二十年之久的只有一個。
韓芙晴無語。二十年前,因為父親工作上的調動,所以她曾在台北住過三年,當然知道貝庭兒說的遊樂園是哪一個。
當時,她在那個遊樂園裡邂逅了一個男孩,那個溫柔又帶給她希望的男孩。
是他嗎?那個男孩就是貝語錫嗎?
天底下會有這麼多巧合嗎?她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要再想……
「對了,我曾偷看過哥哥的日記,他說,那天他在遊樂園裡搭了幸福摩天輪,
還看到了流星。」好神奇喔,哪來的幸福摩天輪啊?
韓芙晴倏然抬起頭看著庭兒,一臉震驚。
「你……你哥哥喜歡吃肉鬆麵包嗎?」她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
「喜歡啊,以前他每天放學後都會到麵包店去買一個熱騰騰剛出爐的肉鬆麵包。」不過從那天之後,貝庭兒便再也沒有看過他吃肉鬆麵包了。
韓芙晴眼前的世界有如天崩地裂,頓時風雲變色,她喪失了所有感覺,聽不到也看不到。
她拿著那本書離開了貝庭兒的房間,對身後貝庭兒的叫喊完全充耳不聞。
回到家中後,韓芙晴在浴缸裡放滿了水,接著將那本書丟進水裡。
接著,她坐進浴缸裡,看著那本書出神。
之後她拿過那本書,發現殘舊的書本承受不了水的侵蝕,一大片一大片的剝落了,散在水中,四處飄浮。
手上只剩下厚厚的書皮,她發現底層的書皮內側寫了一行小小的字。
二十年後,幸福摩天輪再見。
視線迷濛了,她的手緊緊握住書皮,身子慢慢滑進了水底。
等了二十年的人,竟然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觸手可及之處,為什麼她卻沒有發現?
他們同樣有顆善解人意的心,還有看透人心的黑眸,那雙修長而乾淨的手就是最大的破綻,她懷疑過的,為什麼當時沒有追查到底,為什麼她會這麼粗心?兜了這麼大一圈,尋覓那麼久的人,卻一直在她的身邊。
韓芙晴的眼淚流進了冰冷的水裡,她知道自己的心破了個小小的洞。
清脆的敲門聲響傳入她耳裡,她從水裡面坐了起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發現自己活得好空虛。
這二十年來,她的生命多了些什麼,錯過了些什麼,她從來沒有留意,只是專注的等候著一個人。
偏偏那個人卻以另一個姿態出現,陌生得讓她認不出。
得不到回應,貝語錫轉動門把,開了門,與坐在水裡的人對望著。
韓芙晴從浴缸裡慢慢站了起來。她穿著連身黑色棉質長裙,身上的衣服因為濕透而緊貼著她玲瓏有致的身軀,原本盤在腦後的髮髻也鬆開了,長髮凌亂的散在胸前和身後,此刻的她看起來有另一種美,
頹廢的、不受拘束的,美得令貝語錫忘了該如何呼吸。
隨著她走一步,地面上就多了一攤水漬,最後她站定在他眼前,指尖順著他的眼眉落到他剛毅有型的下顎上。
「你……」
「噓——」韓芙晴的手指停在他的唇上,水眸滑下了水晶般閃爍的淚珠,溫柔地漾開一抹笑。
果真是他,竟然就是他。
像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歎息,她閉上眼吻上了他的唇,帶著珍惜還有愛憐,心悅誠服。
貝語錫的手停在她的柳腰上,對於她過分的柔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他喜歡她這個樣子,就像她心甘情願地奉獻自己,專屬他一人。
她的唇貼在他的唇邊,魅聲低喃:「怎麼辦,我愈來愈愛你了,已經不能停下來了。」
她的話就像帶著十萬伏特的電力,穿透過貝語錫的身軀,讓他發不出聲響。
「這一次,換你逃了。」韓芙晴笑了,對於角色的對換顯得毫不擔心,甚至還噙著不一抹容忽略的自信。
他該轉身離開,可是身子卻不聽使喚,只能傻傻地看著她,甚至期待她接下來的舉動。
她的水眸裡全是對他的深情,毫不保留的完全付出。
韓芙晴的手鬆開了他的領帶,從襯衫最上面的鈕扣開始,一顆一顆解開,抽出他的皮帶,拉下西裝褲的拉鏈,之後,她停下了動作,抬起頭看著他。
貝語錫的呼吸聲沉重,氣息亂了,低頭看著溫柔的她,驀地,他腦海裡像是閃過了些什麼,但是現在不是回想的時候。
他欺身向前,將韓芙晴壓在門板上,懲罰般用力地吮吻她的唇,不顧她是否疼痛,也不理她的內心正盤算什麼。
此刻他只是一個男人,而她是他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這次的佔有不同以往般單純,不再只是男人想要征服女人那麼簡單而已。
他連同她的心一起進攻,不過,是誰讓她開啟了心門,他無從得知。
這場遊戲已經慢慢變質,隨著他投入愈來愈多的時間,花費愈來愈多的精力,結局是勝是負,他已經沒有十足的把握了。
看來失控的、淪陷的不會只是她而已。
第八章
「董事長,今天晚上有空嗎?」韓芙晴將所有的文件放在貝語錫的桌上,佇在在一旁禮貌地問道。
「有事嗎?」他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你的妻子詢問是否可以跟你共進晚餐?」她就像個稱職的秘書,完全公私分明。
他拿著鋼筆的手頓了一下,接著道:「她愛等就讓她去等,你先下班吧。」
「是。」她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一如以往。 ;
走出他的辦公室,她拿起公事包,搭電梯離開,沒有再回頭看過他一眼。
她離開了公司,一個人漫步在人行道上。飄著細雨的春天,總是特別容易令人感覺到憂傷。
站在轉角的紅綠燈前,看著綠燈不停的變換,之後她突然轉過身子,又走回公司大樓。
她就這麼站在大樓前,等著。
「韓小姐,需要傘嗎?」大樓的管理員看她站在外頭,好心地上前詢問。
「不用了,謝謝你。」只不過是些細雨,不會造成什麼大礙。
韓芙晴從七點等到十二點,細雨綿綿下個下停,她低下頭,看著腳邊淺淺的水灘,突然將腳踩了進去。
小小的水花濺上她的小腿肚,隨即傳來一陣冰冷的寒意,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兩隻手交互摩擦著。
真的好冷,或許她該回去了,晚餐時間已經過了太久,他看來是不打算與她共進晚餐了。
韓芙晴低垂著頭,沮喪的走著,沒有發現正有個人從大樓走出來,朝她邁步。
「等我?」貝語錫冷冷地問。她一點也不適合做這種蠢事,這種站在雨中等人的情節只會發生在十七、八歲少女的身上。
她並不奢望他會感動,真的,但是看見他無動於衷的臉,她心裡還是掠過一陣刺痛,只不過是瞬間罷了,不會痛太久的。
該死的見鬼了,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她此刻如此柔弱的樣子,活像是他逼迫她做些什麼一樣。
「不是,等你的人不是我。」她還穿著上班時的套裝,她還是那個冷面無私的秘書,她可以武裝起自己。
她不要他有負擔。
「明天見。」她輕扯嘴角,強迫自己冰凍的雙腿走動著,可惜,她的身體不聽她的使喚,一個踉蹌,她就像沒被母親牽好的孩子,跌進了一攤和著雨水還有泥沙的污水中。
貝語錫緊握拳頭,看著她的故作堅強,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把雙方搞成這樣的局面。
韓芙晴知道沒有人會來扶她,所以便自己站起來。她沒有費力整理身上的污漬,反正她從來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她的。
終於貝語錫還是上前,拽住她的手臂,「你這場戲未免也演得太過蹩腳。」
「是嗎?」她在演戲嗎?什麼時候她變成劇中人物了,她怎麼不知道?
「跟我回去。」他拉著她,要她跟他離開。
「董事長,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定眼看著他,她沒有他想像中那麼脆弱。
「韓芙晴,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話?」貝語錫皺起了眉,不滿地怒瞪她,痛恨她嘴裡那「董事長」。 .
「是該用秘書的身份,還是妻子的身份?」這一點她還需要他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