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約定,破滅了,結束了。
她走出摩天輪的觀覽廂,一個人漫步往出口走去,內心掩不了失落,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
這是她預料過的結果,又何必覺得如此難堪呢?她這麼告訴自己。
「等了一整天,那個人沒來有嗎?」出乎意料之外,一個不該出現在此的人竟站在她眼前三步不到的距離。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的眼中還有著隱隱的淚光,盡可能的穩住自己的音調。
「在你踏進摩天輪的時候。」他一直跟在她左右,只可惜她的眼裡始終看不到他。
貝語錫的心驀地揪緊。
想到她的心裡還有別人,他已經笑不出來了,連裝都裝不來。
「這算什麼?」在結婚的前一晚要好好放縱自己的情感,好讓自己沒有對不起舊情人?
分不清是怒火還是妒火,他的雙眸變得冷冽,讓她清楚明白他絕不會輕饒。
「只不過是來尋找一個希望而已。」韓芙晴沒有想過要隱瞞他,只是也沒有特別需要說出來的必要,她還是有屬於她自己的秘密。
「所以,我該慶幸你是失望了嗎?」他咬緊牙關,反諷道。
「是。」如果那個男孩來了,那麼或許她真的會有所動搖也不一定,畢竟他曾經帶給她的奇跡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
韓芙晴走過貝語錫的身邊,停在出口處,最後又轉身看了一眼。
他的確沒來。
貝語錫的臉一陣鐵青,這女人現在是當他是透明的還是死了?
當著他的面這樣若有所思的等著另一個男人,她眼底寫滿了期盼,全是給另一個男人看的!
韓芙晴坐上了貝語錫的車,一路上沒有開口說過話,她看著窗外的夜景,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要不要去山上?」她開口了,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貝語錫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突然九十度急轉彎,將車子掉頭,直往陽明山上去。
來到山上,下了車,她走到前方靠著車頭,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夜色。
貝語錫站在她身旁,無言以對。
「明天我就要嫁給你了,我們會幸福嗎?」她試圖問得雲淡風清,臉上還帶著些微笑意。
「我給的會是你想要的嗎?」
貝語錫的話裡洩漏了他的情感,隱藏不了的愛戀就這麼湧入她的心房。
韓芙晴全身的血液像是達到沸點的滾水,她的腦袋轟轟作響,無法相信他眼裡所投射出的溫柔。那麼真實,卻又帶著些虛幻,這是真的嗎?
「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只是你從來未曾開口。」他有自信可以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如果她在這一刻說想要他的愛,那是不是顯得很膚淺?是不是會被認為是賣弄清高?
可是,愛是她唯一想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
那麼簡單,卻又那麼艱難。
貝語錫直視著她,她的心裡有另一個人,面對毫無所知的第三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勝算,他又能拿什麼來搏?
韓芙晴垂下眼瞼,走到他身前,柔柔地偎進他懷裡,雙手環著他的腰,低聲輕歎。
「不用給我什麼,也不必費力去猜想我的心思,我其實很簡單,只是你想得太複雜了。」男人總是喜歡將問題複雜化,不懂女人簡單易明瞭的心思。
貝語錫站在原地,明明她就靠在他的懷裡,為什麼他卻感覺他們的距離那麼遙遠?就像他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她。
「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要逃嗎?」她低聲詢問。
「為什麼?」貝語錫配合地開口。
「因為在等待你來尋找我。」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出現時,她就能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好像他非要她不可。
可是她明白,這只不過是他的好勝心作祟,無關情愛。
「如果有一天我停止找你了呢?」
「那麼,我就飛到你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永遠的藏匿。」最好能變成空氣,他看不見,可是她可以永遠伴在他身邊。
「你真這麼愛我嗎?」
他的問題讓她的身子一僵。
她畢竟是情場上的新手,儘管努力隱瞞,卻還是騙不了他這個老謀深算的常勝軍。
她退出了他的懷抱,抬起頭看著他,毫不閃躲。
有一瞬間,貝語錫以為她會逃,可是她沒有,燦若星辰的水眸裡全是對他濃烈的情感。
「對,我就是這麼愛你。」她可以逃,卻還是選擇自投羅網。「這不是你所想要的嗎?」等了這麼久,他不就是等著她這只難以馴服的小白兔乖乖落網嗎?
貝語錫沒有回答,
他是贏了,該是贏了才對,怎麼他卻覺得自己輸了?而且輸得那麼徹底,連心也變得空空蕩蕩的。
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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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晴姊,不對,不對,現在應該要叫你大嫂了。」
一個月前,韓芙晴跟貝語錫已經結婚,可是貝庭兒還是常會弄錯稱呼。
「今天哥哥又留下你一人啊?」哥也真奇怪,結婚之後老把妻子丟在家裡,一點新婚夫妻間的熱情都沒有。
「最近南區分行有些問題,所以他比較忙。」韓芙晴隨便找了個借口帶過,其實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下班時間總是要她先回去,就連上班的時候他們也是分別出門,他在躲她,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得到,更何況是心思一向細密的她。
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可是卻像陌生人一樣,她愈來愈不懂他了。
「就算很忙也不該這樣啊,連蜜月旅行也沒去,現在還常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這實在太過分了。」貝庭兒根本看不下去,她一定得找時間好好臭罵哥哥一頓。
韓芙晴沒有說話。自從那天從陽明山上回來之後,他就一直都是這樣,除非必要,否則絕對不會多跟她交談,甚至多看她一眼。
是因為她說了愛他,所以造成他的困擾了嗎?
「大嫂,你的成績好不好?」貝庭兒坐在書桌前,無聊地翻著桌上的資料。這篇報告,她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還算可以,怎麼了嗎?」韓芙晴看了看報告的標題,瞭然地一笑。
「沒有啦,今年是最後一年了,要交的報告特別多。」所以她心煩意亂,想找個人聊聊天嘛。
「很累的時候可以看些課外書,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韓芙晴走到她的書櫃前,突然發現幾本觀星的書籍。「我可以看看這些書嗎?」
得到貝庭兒的允許後,她推開書櫃的玻璃門,抽出其中一本觀星大全。
拿著書坐在床沿,她發現這本書看來已經有些年代,書的內頁有些都剝落了。
她小心地翻閱著,發現幾處有著蒼勁的字跡,這字跡她看了七年,雖然跟現在的有點差別,但是她可以確定這是出自同一個人手中。
莫名的,她就是覺得這一定是貝語錫的字跡。
「這本書……」
「這本書是哥哥的,他丟掉了,是我偷偷撿起來的。」貝庭兒指著書櫃裡的那些書,表示這些跟觀星有關的書全都不是她的喜好。
「這些都是貝語錫的?」她不知道原來他對觀星有興趣。
「是啊,不過你千萬不要問他,他是什麼也不會說的。」貝庭兒降低了聲音,說得十分神秘,彷彿怕被人聽到。
「為什麼?」人總是掩不了好奇心,而且這又是關於貝語錫的過去,韓芙晴自然想要瞭解更多。
「唉!這是很長的故事。」貝庭兒先給她一些心理準備。
韓芙晴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我記得那天是哥哥的生日,我們一家四口約好要在遊樂園裡碰面,哥哥那天白天有考試,所以他會在考試後自己過去遊樂園。我跟爸媽準時在下午一點出門,可是,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想起了當時的景況,貝庭兒仍有些顫抖。
「有輛藍色的小客車急速朝我們衝撞過來,當時我們根本無路可躲,爸爸把方向盤轉到極限,小客車還是筆直地朝駕駛座撞來。」
她跟母親坐在後座,雖然承受極大的撞擊,但是只是受了些輕傷。
「當時爸爸臉上不停流著血,他不斷要我們快點下車,媽媽在慌亂之中硬是將我拉下車。當時我還緊握著爸爸的手,我不能丟下他,我有預感,如果鬆開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果然,惡夢成真,車子因為受到撞擊,油箱也跟著爆裂,就在她們下車不到三分鐘,車子爆炸了。
「我跟媽媽被送到醫院,爸爸在救護車上就已經被蓋上白布了。媽媽不停地哭著,我不停跟爸爸說話,儘管他的血肉已經模糊,可是我還是希望他能睜開眼多看我一眼……」
貝庭兒紅了眼眶,豆大的淚水不停滑落。
「哥哥在晚上趕到醫院來,當時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跪在爸爸身前,跪了一整晚,但是一滴眼淚也沒掉過。」
媽媽告訴她,哥哥是因為連爸爸的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所以傷心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