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志不在此,對當官不感興趣,所以只是承繼家產放租土地,如閒雲野鶴般陪著妻子。
「哎呀!」討厭,有石子。
「小心點,娘子,前些日子下了陣雷雨,路面有些鬆軟。」改天叫人把泥土弄平,除除雜草。
楊玉扣捉緊丈夫的手,生怕跌跤。「相公,你真有瞧見表哥往這裡來?」走了好一會兒,她連個人影也沒看到。
「應該沒錯,他還帶了個姑娘。」他沒看錯,只是一時太訝異,難以置信。
「姑娘?」楊玉扣瞠目錯愕。表哥會帶個姑娘?!
他打趣道:「說不定妳表哥一時慾火焚身,又不想損人清白,所以情急之下跳人後山冷泉了。」
他前後想想,歐陽不棄斷不可能強搶民女,加上又往後山去,有可能是遇上喜歡的女子慾火難忍,來借他家冷泉用用。
雖然要假設清心寡慾、自制力甚高的歐陽不棄會慾火難忍也很奇怪,但跟採花盜比起來合理多了。
「少胡說,表哥不是那種色慾熏心的人,他一向心靜如水。」這點她很瞭解。
歐陽不棄雖待人溫和,但其實是個對感情淡然的男人,愛慕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可她不在乎,反正往後為了承繼家業,他勢必得娶妻,只是沒想到等到的人不是她。
她曾不解,既然只是要個妻子,何以不選她?
後來猜想,應該是個性吧,她太烈了,表哥適合溫婉的妻子。
「再怎麼心靜如水也是男人,不可能毫無慾念,前陣子不是常聽說他和花魁楚楚走得很近?」雖然身為好友,他很清楚歐陽不棄是想讓對他有情的何語盈心死,但在妻子面前,他則想讓妻子對歐陽不棄心死。
「傳言不可盡信,一名花娘別想進歐陽家大門。」
瞧妻子臉上的憤慨,他不免悵然。「娘子,妳還是對他無法忘情吧?」
「又胡思亂想了,我是氣他不找個好人家的姑娘訂下來,老是以逍遙身招惹其他女子芳心。」還有不想讓個花娘毀了她的計劃。
看丈夫仍是一臉黯然,她好笑的解釋,「你也不用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老想著我幾時會移情別戀,其實我是想幫倩兒牽線。溫婉嫻靜的小姑精女紅、善廚藝,又沒什麼脾氣,表哥變妹婿也沒什麼不好。」若說她對歐陽不棄還有點心思,就是 這樁了。
「妳想幫倩兒做媒?」一聽到她是為小他八歲的胞妹安排婚事,柳半垂頓時寬心地揚笑。
「就是……噓!小聲點,我好像聽見有爭執聲。」聲音很小,聽不出男聲女音。
柳半垂噤聲靜靜一聽。「咦!是從冷泉方向傳來的。」難道真如他所料?
就著十五月光,夫妻倆心靈相通地互視一眼,足尖一躡,往不遠處的冷泉慢慢靠近,讓大小不一的石堆隱其偷窺身影。
水花濺起,波光粼粼,圓如玉盤的明月照山泉中兩條交纏影子,一體形高大,一身形曼妙,兩人似拉扯又似糾結成團,影兒相迭成一人。
原本不想出聲的楊玉扣見狀很是心急。若有人搶先一步拐走表哥,那她想做的媒怎麼辦?她想成就這樁婚事可是有原因的啊!
一心急,她腳步上前,無意踩斷一根枯樹枝,剝地斷裂聲引起冷泉中兩人的警覺,同時向她射出冷冽眸光。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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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清墨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她居然被挾持了,而且還是像包袱一般讓人背著走!
這下臉丟大了,她有何顏面見高齡一百零九歲的師父,同他老人家哭訴她一時疏忽,竟忘了防備背後偷襲的小人?!
什麼君子劍,根本是無恥狂徒,見她一名弱質女子而心生歹念,對她又摟又抱、上下其手,存心毀她名節於一旦。
她現在只能靠著不斷在心裡怒罵歐陽不棄來發洩怒氣,因為她哪也不能去。
「歐陽不棄,你快解開這條鏈子,你憑什麼煉住我?」可惡,可惡,煉得可真緊,完全沒有接縫處可掙斷。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鑄冶而成?!看似精鐵卻柔軟如韌草,烏黑成體,實為軟兵器,攻若長鞭收為繩,最大用處竟是鎖煉!
若她沒料錯,這應該是取自千丈峰上萬年玄鐵所煉冶的軟鐵,它和一般烏鐵不同,除了特製的鑰匙外,旁的開鎖器具皆無用,越是掙扎鏈子縮得越緊,環扣大小正好扣住受煉者手腕,因此無粗細之分。
可恨的是鏈子另一端居然扣在他自個兒腕際,煉長約五尺,不到一名男子身長,不論轉身或側臥,總是和一張平靜面容對個正著。
「喂!你聽到我說話沒,別想裝聾作啞,你知不知道這泉水有多冰,我快凍僵了,你要是害我寒氣人心,傷了內腑,我鐵定不饒你!」天吶!冷死了,簡直比三月融化的雪水更寒冽。
浸泡在十尺見方的冷泉之中,渾身濕透的魯清墨雖然凍得臉色發白,可狼狽的模樣仍不減半分姿色,反而更顯清靈,猶如破水而出的菡萏,美得不沾一絲塵氣。
她眨動著水靈雙眸,含怨帶嗔地瞪視閉目運氣的男子,那股不服氣油然而生。竟然又敗在他手下!
偏偏除了不服氣,心中卻還有點不合時宜的竊喜,看來歐陽不棄根本沒碰那些花娘,這讓她忍不住心怦怦跳,如果沒這麼冷會更好。
「我好冷,全身的血好像結冰了,我就說你肯定老早看我不順眼,想除去我這妖女,順便以為武林除害為名,來博得美名是吧?好好好,你凍死我好了……啊!你做什麼……咦……」
一股熱氣由背後透向前,猛被一扯的魯清墨往後一跌,揮動的細臂濺起無數水花,她正滿心怨念欲咒罵,一雙發熱的大掌便往她背上一貼。
微愕了一下,脫口而出的謾罵化為不痛快的咕噥,既不甘心,又因他渡氣給她而暗自欣喜。
「哼!我可以自行運功袪寒,不需要你多管閒事。」儘管開心,她說出口的話仍是不中聽。
內息運行一周天,歐陽不棄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但她有可能為了跟他賭氣而凍死自己。
「那你幹麼多事出手,怕我真被你害死,你會一輩子良心不安?」源源不斷的熱力灌入體內,她已經沒這麼冷了,倒是他,臉色越見蒼白。
「抱歉,本無意拖妳一起承受冰寒刺骨,可鏈子不夠長。」他收掌,慢慢睜開眼。
但放了她,又怕她說走就走。論公,那玉珮還在她身上,太危險了,即使知道她興許有能力自保,他仍放不寬心;論私,他也的確不想讓她離開。
他知道自己已經放了情,要不也不會為她傷人,更不會對她胡鬧的行為生不了氣。
被下了三日歡情散的他,得先以內力震開纏身的花娘,將春藥逼至手腕內側的太淵穴,再用內息制住。
所幸思及「垂柳山莊」後山有座終年冰徹入骨的冷泉,泉水由地底湧出,長年不歇,猜想能徹底降低身體燥熱,不生邪念,他才趕來。
她這樣害他,他卻只覺得她貪玩,無法真怪罪她,這不是放情是什麼?
「哼,你煉都煉住了,現在道歉有什麼用?還不如早早放我離開。」她這一身濕全拜他所賜。
以前和師父在山裡學藝時,冰天雪地的氣候仍不覺得苦,涕流凝成冰柱,發凍碎如雪花,依舊習以為常,未感寒冷。
如今這小小冷泉算什麼,她根本不放在眼裡,就算凍了手腳,冰了心肺,呼出低溫白霧,那也是武學的修為,她一點也不……哈啾!不在乎。
「還是讓妳受了風寒。」歐陽不棄低聲一喃,話中有說不出的自責和憐惜。
他低沉的聲音像擊鼓的棒子般打進魯清墨的心,她略顯尷尬的怒斥,「多說無益,要真為我著想就解了我的鏈子。」
揚起手晃了晃,使鐵鏈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響,以示不滿。
「不行,不然我再為妳渡氣吧。」
「不需要。」她閃身避開他的掌。再渡,這傢伙不為春藥苦也會被冰水傷,她……奇怪,她擔什麼心啊?「你快放我走!」
「不行。」歐陽不棄態度堅決。
魯清墨渾身顫抖,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怒氣。
片刻,她收起怒色,又是一副嬌媚的模樣,語氣又柔又媚,「呵呵——不棄哥哥這點心思,小妹好粗心啊,怎會現在才猜透呢?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想必不棄哥哥是對小妹日久生情,又不好意思言明,才會這般留住小妹。」
她舉手投足之間充滿撩人風姿,媚眼兒一轉好不多情,是男人都甘願折腰,捧在手心呵護。
如此大的轉變僅在眨眼間,變換自如,看得人好生敬佩,能輕易地並存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情。
時而潑辣,時而嫵媚,時而跋扈,時而嬌美,擁有多重面貌,一如解不開的謎團引人探索,最後深深沉迷,走入她刻意布下的美色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