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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頁     千尋

  「大皇兄好作為,身體一恢復,便急著尋弟弟的錯處。」壅熙口氣森然,目光陰毒,嘴角扯出生硬曲線。

  「說什麼傻話呢,倘若九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何來錯處可尋?」壢熙淡然回答:心底暗暗惋歎,才十幾歲的孩子,竟然有這樣的表情,他的母親到底在做什麼。

  壢熙的話惹得壅熙大怒,在焦灼狂怒中,他的五官扭曲,額頭青筋張揚,右手粗暴地往右一揚,打上身後方的小太監,啪地一個重響,壢熙驚訝,而無辜的小太監嚇得跪地求饒。

  壅熙的怒氣沒洩夠,一腳又踹上跪倒在地的小太監。

  懊死的謠言!若早知道龍壢熙沒溺成癡兒,過去兩個月,他有的是機會補上一腳,現在——遲了,不管是皇后或自己布在壢熙王府裡的人,一個個失去蹤影,之前不以為意,心想龍壢熙再也不是自己的對手,沒想到竟比過往更加狡猾奸詐。

  深吸氣,壅熙吞下滿腔怒火,拉出陰險笑臉。

  「大皇兄說得好,我本就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豈會害怕旁人的機關算計。」壢熙望著他,他的目光透著肅殺寒意,帶著明目張膽的凶神惡煞。

  一陣厭惡從心中泛起,讓這種視人命如螻蟻草芥,以天下蒼生為饕狗俎魚,為所欲為、恣意妄為的人當皇帝,百姓要怎麼過日子?壢熙暗暗下定決心,那個皇位,他要定了。

  「九弟自然不必害怕旁人的機關算計,只要提防自己的機關別反噬己身便行了,身為大哥能規勸你的,只有這麼一句——好自為之。」驀地轉身,壢熙再不多看他一眼,但他知道背後有道灼熱目光追著自己,那是欲置他於死地的眼神。

  他不在乎,因為他再不會給壅熙任何機會。

  現在是早春,在沒有溫室效應、地球亂了四季的時代裡,要找到鮮花不太容易,但壢熙聽說京城近郊有花農蓋了暖房,裡頭培養不少四季鮮花,他特意走一趟,然後鄭重懷疑,那樣的技術會不會是穿越人的傑作?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那座花房當中,他找到商機。

  文師父說過,要坐上東宮太子之位,有許多地方需要使銀子,若不是如此,壅熙怎會惹出盜用國庫十幾萬兩銀子以至於讓他們抓到把柄,所以——他必須找些可以賺錢的生意。

  壢熙先是把鮮花帶回王府,和文師父討論,說他打算買下城郊附近的土地蓋暖房,在鮮花上頭賺銀子。

  文師父不同意,他認為有那個心思,應該放在朝政上,而不是這些低賤的營生上頭。他義正辭嚴地警告他。「記住,未來你是要當皇帝的人,可不是要當商人。」壢熙笑得滿嘴苦,他本來就是商人,最拿手的不是爾虞我詐、權謀算計,而是製造新商機。

  在這個時代裡,文師父絕對是個智者,他聰明睿智、閱歷豐富、反應機敏,但畢竟是古人,所見所聞有限。

  於是,壢熙找來長篇大論說服他,「百姓根本不在乎誰來坐那把龍椅,只要誰能讓他們吃飽睡飽、有工作、能和親人住在一起,不受流離顛沛之苦,他們就會全力支持,當今皇上之所以能夠得到百姓的愛戴崇敬,便是因為如此。」

  「只是皇上為了百姓,不斷從國庫提撥銀子出去,國家稅收就這麼多,萬一戰事來了、旱災蝗災水災輪番出現,然後再碰到今日這般狀況、國庫虛空,怎麼辦?」

  「從富官身上搾銀子的事可一不可再,若是能找到更多樂利民生之法,提升國家經濟,增加稅收,豈不是能讓朝廷更穩定——」他一番話講得文師父和公孫毅頻頻點頭,本來的義正辭嚴弱了幾分氣勢,後來,他們甚至開始討論延請商戶,以經營之法,擬定提升百姓經濟之策。

  他們談了整個下午,結束議論後,壢熙才有空閒,找來幾個手巧的下人和一些清透薄絹和緞帶,在他的口頭指導下,扎出二十一世紀的愛情最佳代表物。

  沒人見過鮮花這樣擺弄,但成果的確讓人驚艷。

  他抱起花束,坐上馬車,來到雅雅的小院落。

  他進門後,先把預備好的包袱交到端風手裡,在他耳邊低聲交代幾句,端風面有難色,但是主子的命令不可不遵,只好垂著頭,乖乖下去做準備。

  壢熙進屋時,站在窗前沉思的茵雅恰恰回頭,兩人視線相交錯同時,他送出一張璀璨笑顏。

  「嗨,雅雅,我來了!」嗨?又是奇怪的字,幸好她已經習慣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語,並且能夠約略猜出意思。

  「怎麼又來了?不是說好——」

  「是啊、是啊,都說好,三天來一趟,可我腦子控制住了,這裡——」他握住她的手心,貼上自己胸口。「這裡擺不平,它每刻鐘都在鬧我。它說:我想雅雅,我必須來看她,不然我會心碎而死。」這話有點撒嬌意味,很怪嗎?也許。因為古代男人必須頂天立地,必須時刻當保護傘,這時代的男人只能讓女人撒嬌,不能對女人撒嬌。

  但,任何事都有第一個做的人,就讓他來拿這個冠軍,讓女人在愛情裡撐一回保護傘。

  於是兩個月下來,雅雅被訓練得很好,不但能夠接受他這種「脫序」行為,還甘之如飴。

  她的手心壓在他胸口,感受那裡微微的悸動,她苦笑著,分明壓上的是他的心,但越淪陷越深的,卻怎麼會是自己的心。

  她定定望著他,像他這樣,她怎麼放得開手離開他?

  怎麼辦呢,能一直苟安於此:心存僥倖?他的敵人是那樣強大有勢,自己已無法助他一臂之力,又怎能拖累於他。

  心在反覆著,苦惱著,她擺不平自己——「它還說什麼?」她柔聲問,她想多問出幾句甜言蜜語,她快被這些話溺斃了,可便是溺斃,她也想一聽再聽。

  壢熙笑彎兩道粗墨的濃眉。「它說——身為男人應該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快樂,所以,要我送你這個。」他放在背後的左手伸出來,那裡有兩束花,都是玫瑰,一束三朵、一束九朵。

  「現在哪來的花兒?還弄成這般。」她驚喜地說。好美呵,美得她別不開眼,原來花兒,可以有這樣的風貌。

  「在洋人住的地方,玫瑰代表愛情,三朵玫瑰代表的是我愛你,九朵玫瑰代表天長地久。雅雅,我愛你、天長地久。」我愛你——兩個月,它成了她耳熟能詳的句子,好像天天得聽上幾次,這一天才算過得充實。總有一天,她想,她也能說出「我愛你」,並且說得像他一樣自然順溜。

  「喜歡它們嗎?」他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自己,有點吃醋了,她看他的時候,眼睛裡沒有那麼多感動。

  「謝謝,它們好美。」

  「喜歡的話,以後一年四季,都讓你有不同的鮮花可賞,好不?」怎麼可能?她心裡偷偷反駁。

  這樣一把花肯定很貴吧,她聽說過,有人在冬天裡還能讓鮮花生長得很好,但產量很少,得托人再托人,方能得上幾朵,今天的「我愛你」和「天長地久」已屬物稀罕見。

  他見她不以為然的表情,淡淡一笑,不想多話解釋。

  等地買好、房蓋好,就把雅雅送過去住,給她一個大驚喜。

  雖說是為保她的安全,禁止她進出,可待在這裡和入獄沒什麼差別,了不起,少了幾個凶神惡煞似的獄卒。

  壢熙拉起她的手,轉開話題。「你不是一直擔心我失去武功,怕被人暗算嗎?告訴你,在文師父的教導下,我的武功慢慢恢復了。」

  「真的嗎?」茵雅喜出望外。

  「要不要我表演給你看?」

  「好。」她興奮地點頭。

  他拉起她走到屋外,裝模作樣地把茵雅安置在門邊,還特意交代一旁的謹言、立羽好好照顧王妃,不能讓她有半點損傷。

  他鄭重對茵雅說:「你千萬要小心一點,不可以靠得太近,萬一被我的內力波及、很危險的。」

  「那你會危險嗎?如果危險的話,我不看了。」

  「我?發功的人怎麼會危險。放心、放心。」他拍拍雅雅的肩膀後,朝院子的大樹走近,恰恰與從廚房端來點心的銀月相錯身,銀月走到茵雅身邊,看向在樹下運氣的壢熙,問:「夫人,爺兒是要做啥把戲?」

  「我也不知道。」銀月好奇,也不把點心端進屋裡,就站在茵雅身旁,偏著頭,認真看著。

  只見壢熙呼喝一聲,掌心朝樹幹用力拍去,下一刻,樹葉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從上面掉下兩顆果子,他爬快接起。

  他得意地搖搖手中果子,向茵雅望去一眼,問:「還要嗎?」茵雅難得淘氣,用力拍手,把小手拍得通紅,小女兒姿態盡露。「還要,你——還行嗎?」

  「小事一樁,難不倒我。」說完,他把果子放在一旁,雙手握拳在腰間齊放,運氣二十秒後,再次發出一聲響亮呼喝、將掌心拍向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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