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您們幹啥呀?留步啊!留步……」
弘胄二個縱跳就來到正抱著孩子往裡走的婦人身旁。「站住!」
這一女一孩都嚇了一跳,倏地轉頭看他,臉上充滿驚訝。
「你……」女人出聲。
「你是御凌的侍妾!」弘胄說。
這名婦人正是怡情,她在看清楚滿臉鬍子的人之後,臉色發白的退後一步。
「說!這名孩子是誰生的?」他厲聲問道。
她懷裡的孩子被他這氣勢嚇到,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乖,小小不哭……不哭……」像是孩子給她勇氣,怡情埋怨地看他一眼,低頭哄孩子。
「姨……怕怕!」小孩說著,拚命往她懷裡鑽。
「他叫你姨,那這孩子不是你生的,到底是誰生?父親是誰?」弘胄逼問。
怡情有點慌,臉色更加慘白,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來。
「他是我生的!」一個堅定的聲音出現。
弘胄轉過頭來,看見房子大廳走出另一名婦女來。
「您是哪位?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安王府來大呼小叫,我家王爺雖然不在了,我們可還是貴族世家,您不怕我招來官府的人嗎?」
她一說完,偌大的四合院紛紛有人探出頭來,往他這邊聚集。
弘胄仔細一看,所有人幾乎都是老年人,年輕精壯的男子沒有看到幾個。
怎麼安王府會落敗至此?昔日的風光何在?
「我是和親王。」
「和親王?」婦女的臉上掠過一抹驚訝,但隨即隱去。
「請問五王爺大駕來此有何貴幹?」
弘胄注視著說話的婦人,越看越覺得她面熟。
「你是誰?為什麼本王覺得你很面善?」
婦人略顯不安,但馬上就鎮靜如常。「我是安王府的當家夫人。」
「胡說,安嗣王從沒娶老婆,哪裡來的夫人!」士壯在旁大叫。
婦人充滿艷麗風采的大眼往士壯一挑,並不回話,但她的神情立刻勾起弘胄的模糊記憶,他一定在哪裡看過她。
「這正是本王的疑問,請問你是誰的夫人?」
「我家夫人正是安嗣王的妻子。」把他們圍住的人群中有個老人說。
弘胄發現他們每一個人臉上都佈滿好奇的神色,在這種情況下,絕對無法把事情問清楚,於是宣佈:
「本王今日是奉旨而來。」
此話一出,人群中響起一陣陣細語。
「你們都退下吧。」婦人說,「王爺請上座。」
說完,她做出手勢,請弘胄和士壯進入大廳。
才跨過門檻走進大廳,弘胄就看見供奉神靈祖先的大神桌上,供著一個新立的牌位,上面寫著「安靖麗太.御凌先考之牌位」。
霎時,他猛然一驚,又湧起似萬針扎心的痛。
就像第一天得知她死訊一樣的難過,那時還未見過實在的影像,而現在親眼見到了,又讓他重回當時的心痛……
他顛躓一下,士壯立刻上前扶住他,把他硬架到椅子上坐,不讓他再看。
他知道那名婦人正仔細地觀察他,但他還無法開口說話,決定先平靜一下心情再說。
僕人送上茶,躬身離去,女主人才開口:
「請問王爺今日到安王府是為了什麼事?」
「請問你怎麼稱呼?」
「大家都稱呼我為玉夫人。」她說。
「你說那名孩子是你生的?」弘胄問。
「王爺遠道而來,就為了這件事?」她臉上頗有責怪他小題大作之意。
「當然,我必須瞭解安王爺是否留有後代可繼承王位。」
「王爺所言甚是。沒錯,那名孩子……事實上,妾身生的是一對雙生子。」
雙生子?御凌也是雙生子之一……
「可否帶出來讓本王看?」不知道為什麼,他懷疑這對孩子真的是她生的嗎?
「很不巧,王爺,其中有一名讓婢女帶出去玩,您只能先見到一個。」
於是她招來僕人,要僕人去抱小孩來。
抱來的就是剛才他看到的那一名小孩。
小孩一看到他就大聲哭泣,「要……姨……姨!」
女主人抱著他說:「小小乖,小小不哭,讓娘抱一下。」
沒想到小孩哭得更大聲了,還揮舞著小手小腳扭動,然後淒厲的喊:
「姨……姨……要姨!」
她皺著眉頭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拚命搖動著孩子。
「他幾歲了?」弘胄也皺起眉來忍受哭聲。
「一歲十……」她苦著臉說。
「什麼?」孩子的哭聲太大了,他沒聽見。「對不起,麻煩你再說一次,這小孩幾歲?」
「一歲十個月。」
弘胄算了一下,發現時間不對,如果是御凌的孩子,應該二歲了,不過還是要仔細看他長得像誰。他雙目精燦地打量著小孩,他長得一點也不像他或是御凌,倒像是……
「我怎麼看他怎麼像國舅爺。」士壯說。「你確定他真的是安王爺的孩子?」
「士壯──」弘胄話還未說完,女主人已經轉過身來,狠狠的給他一巴掌。
「啪!」清晰的五指印顯現在士壯的臉上。「請你講話莊重一點!」
這下連弘胄都嚇了一跳,這女人的脾氣可真火爆。到底她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安王府裡出現?
士壯搗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士壯。」他警告的看他一眼,要他退下。
小孩子看到他被打,竟然笑出聲來,還拍拍小手,惹得士壯橫眉豎眼。
弘胄覺得這女人不太像正經的女子,當初御凌怎麼會把她留在身邊?
玉夫人將孩子交給僕人抱出去之後,又轉過身來。
「對不起,妾身最恨有人說這話,還請見諒。」她對著弘胄說。
「本王從未聽御凌提起過你,可以請你說說,你是什麼時候進安王府的?」
玉夫人把眼合上,再故意緩緩地睜開,還往弘胄臉上一挑:「妾身何時進王府重要嗎?重要的是妾身替安嗣王爺生了一對兒子,不是嗎?」
她這樣媚眼一挑,登時讓弘胄想起──她是雲鳳閣的花魁青艷!
雖然現在穿的是布衣素裙,臉上也無濃艷妝容,但是她的神情沒變。
在不敢置信下,他迅即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轉頭朝士壯發令:
「叫所有人退下!」
「走開!走開!都走開!」士壯立刻跳出門外,把站在外面探頭的老人家們全趕走。老人家們紛紛發出抗議的聲音,這聲音引來怡情的注意,她迅速將孩子交給一旁的女婢,趕到前廳去。
弘胄等到門前已經淨空了,才厲聲說道:「你是青艷!」
「王爺好眼力,青艷打扮成這樣,還是讓您一眼給看穿。」她冷靜地笑著。
他加強力道。「御凌是你害死的!」
青艷的臉上這才微微皺起眉。「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害死的?」
弘胄忘了自己還握著她的手,越發出力,咬牙切齒說:
「我的手下查出當日駕車的小廝是你的人。」
青艷的額頭滲出汗來,一張俏臉也開始發白,因為她的手快斷了。
「住手!」衝進廳來的怡情叫道,「請和王爺放開她。」
他這才發現青艷的手腕上已經被他抓出紅痕,他放開手,但站到她面前阻斷去路。
「說!如果今日你不說明白,我不會放過你!」
青艷揉著手腕。「我能說什麼?我沒有害死御凌,若有,我怎麼敢光明正大的住在這裡,還自稱是他的夫人?」
「你!」他瞪著她。「那麼御凌為什麼會中毒而亡?你擅使毒,御凌就是你害死的。」
「王爺怎說我擅使毒?我只是青樓女子,若有這種本事,還會待在那裡?」
「是的,和王爺……」趕進大廳的怡情也出聲。「人不是她殺的,當時她和我在車上。」
「根據本王當年的調查,所有……所有接觸過你的人,都說進了你的房都會覺得頭昏眼花,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青艷嫣然一笑。「王爺,您弄錯了,那不是我使的毒,那是花樓常用的伎倆,燒的是引情香,相信您也曉得是做什麼用的。」
弘胄的眉微皺。沒錯,他是聽過這種事。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孩童的笑聲,接著一名女子抱著一名孩子跨進大廳,當場青艷和怡情的臉都白了。
第九章
進來的是一名做婢女打扮、長相可怕的女子,她的臉上只有左下角的部分是正常的膚色,其餘的儘是墨黑色的胎記,令人不忍卒睹。
弘胄沒有細看,只將眼神投注在她抱的小孩臉上,剎那間他覺得頭昏眼花……
那小孩的五官長得就跟御凌小時候一個模樣!
「王爺!這就是我另一個兒子。」青艷大聲說。
他沒聽見,只是兩眼直直地看著孩子。沒想到那個孩子也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兩隻漆黑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著。
他顫抖的手指輕輕地撫上小孩的耳朵,輕觸即放,像是怕碰壞了他。
怎麼會……他怎麼會這麼像御凌,好像回到從前看到小時候可愛的她。
小孩輕輕的拍拍女婢的臉,像是要她抬起頭來看這個一直瞪著他的怪叔叔,可是女婢卻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她沒死!」弘胄轉身對著青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