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的錯,沒人會要求你負責,這樣的堅持沒有道理。更不必為了一名不知來自何方、是何長相、有何目的的女人犧牲自己一生。」
「我一直要找到她的原因是她給我的感覺很熟悉,既然是我熟悉的人,我就一定要找出她來娶了她。」弘胄說。
「我的天老爺,你真的是……無藥可救了。」御凌翻著白眼。
「我是她第一個男人。」
御凌一頓。「什……什麼?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是手腳被人煉著,這樣還能知道她是處子?」
「因為她毫無技巧可言;加上我遇到阻礙時,她忍痛憋氣,在在都顯示她是處子。」弘胄轉過臉來,嚴肅地說著。
御凌臉紅。「我真要佩服你,這樣都能知道,那還有什麼事能瞞過你!」
他看他一眼。咦……御凌為什麼要臉紅?「我還知道她平常是作男子打扮。」
「作……作男子打扮你是不是在作夢?」御凌啞著嗓子問。
「不是。她穿著男子的長靴,而且……」他特意轉頭直視他。難道……
御凌吞了吞口水,瞪著眼期待他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她的頭髮曾掃過我的臉,但是她低下頭來舔舐我的胸膛時,我感覺到她的頭髮不長,就和男子髮式規定的長度一樣,只到肩膀。」
「哇!」御凌大叫一聲,臉還爆紅起來。「你不必說得這麼清楚。你的意思是說她假扮成男人?」
「正是。」弘胄堅定的點頭。他看到他連脖子都紅了,為什麼?
對於這些男女之間的事,經常眠花宿柳的御凌應該早就見怪不怪,還會臉紅,這太奇怪了!
「那可不一定,她若沒把上頭束成髮髻的頭發放下呢?而且她有可能只是喜歡穿我們真人的靴子而已,哪一定是女扮男裝!」
弘胄沉吟了會兒,點頭說:「我倒沒想過這點,也許是吧……不過,我應該是認識她的。」
「真的?你知道她是誰了?」御凌問。
「不是,因為她不肯出聲,我覺得那就表示她怕聲音會洩露她的身份,讓我給認了出來。」
「不會吧?也許她是怕日後讓你給認出來。」
「而且我還一直覺得……她對我……」弘胄又轉過臉來,逼視御凌。「對我有著深厚的情意。」
「哎……自作多情,怎麼可能!」御凌搖頭。
「若不是對我有情,為什麼處處體諒我?」弘胄輕聲說。
會是他嗎?他越想越有可能,因為御凌的臉紅使他成為最大的嫌疑犯。
「喔?怎麼個體諒法?」
「她在我胸上寫字時,是順著我的方向寫,讓我輕易就能得知筆畫的順序。還有她在事後親手為我清理……」弘胄說。
「哎!哎!」御凌揮手打斷他的話,「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可能她一向很愛乾淨。況且一個女人除非她長得很醜,否則扮起男人一定不像,不可能瞞過眾人耳目不露出破綻來,這樣一想,你就不該再對她存有幻想,死了這條心吧。」
御凌又歪斜靠回椅子。弘胄不說話,一雙眼晶亮的在他臉上轉。
仔細想想,當初御凌聽到他說他遭人用強時,並沒有太驚奇的反應。依他這種好奇的個性卻不追問,是有點不正常,這使他的疑點又往上一層。
其實他心裡最大的懷疑是──御凌的長相實在不像男人,男人不該長得這麼精緻。就像此時的他,頭髮隨意的披在肩上,幾縷烏黑髮絲就垂在白皙的臉旁,稍稍掩去那熠熠生輝的雙瞳所帶來的逼人英氣,增添幾許朦朧的柔美。
在這光線柔和的宮燈下,這樣的容貌加上週身白色行袍所映襯的光芒,使得他如出水芙蓉般,有著奪目懾人的風華。
若不是他的聲音低沉,還有個喉結不容錯認,任誰都會以為御凌是名女子。
雖然從小看到大,但還是會受影響,就像現在,這一看也讓他看忘了想要說的話。
「喂!幹嘛這樣看我?」御凌拉著他的假鬍子看回去,兩人怔愣的對看了好一會兒。
「好哇,原來你故意講這些給我聽,是因為你認為我就是那個女人?」
弘胄仔細地看著他的表情。
「可惡!」御凌一把拍上茶几。「虧我還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兄弟,你竟然懷疑到我頭上來!」
看著他充滿怒氣而不是驚慌的表情,弘胄有點……心虛。
「小時候我們常常在我家的蓮花池裡洑水,你沒看過我的身體?我會是女的?你腦袋有問題啊!」御凌叫著。
「我是和你在池裡游過水,但是那時我十三歲,中迅十一歲,你也才九歲,就算是女孩兒,那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又沒在我面前脫過褲子。」
「混球!那我現在脫光給你看好不好?」說著,他站起來就要扯開自己的褲子。
「慢著。」弘胄面色凝重地制止他,「我只是說笑罷了,你別當真。」
他都敢當場證明自己的清白,看來真是他想錯了。
「說笑?這一點也不好笑!你看見沒?我有喉結!你是想她想瘋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我們認識幾年了!」御凌忿忿不平的展露他的脖子。
直到此時弘胄才完全死心,真是他想錯了,他稍稍面有慚色。「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我只是在……一連串的挫敗之後,胡思亂想。」
「你是不該。氣死我了!我家裡有個侍妾鬧我,外頭還有個花魁煩我,好不容易想找個地方清靜,你還來懷疑我是女人?天啊,我是哪裡得罪你們了!」
「抱歉。」弘胄往後深坐,整張太師椅頓時顯得擁擠起來。「我真的是……竟然會懷疑到你頭上……誰叫你沒事貼個假鬍子,讓我以為你想掩飾什麼。」
御凌坐回椅上。「我這就是在掩飾我的美貌,貼個鬍子看起來就不會引人注目。我真受夠到哪裡都會被人瞪著看。」
「誰叫你要長得這麼好看。」弘胄訥訥的說。
「這就要怪我爺爺和我老爹,幹嘛一個娶回疆美女、一個娶江南美女,結果讓我生成這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怪樣。」御凌有些抱怨道。
弘胄沉默了。尷尬的氣氛瀰漫,兩人好一陣不說話。
「算了,本王大人大量,原諒你的胡說八道。走!陪我去喝酒!」御凌站起來大聲宣佈。
「已經二更天……」弘胄看一眼書桌上的那疊公文和手折。他已經浪費許多時間,如果現在要去喝酒,那他除了看不完之外,明早還可能要直接上御門聽政。
「你一定要去,這算是賠罪,非跟我走不可!」
為了表示誠心的道歉,他只好答應御凌的要求。「讓我吩咐士壯準備朝服。」
「別!誰都不准跟、不准帶,就你跟我去,走啦!」他抓著弘胄的袖子,不由分說的往外走,還擋下他的貼身侍衛不讓跟。
走出和親王府,已經是萬籟俱寂的深夜,天際澄淨清朗,月色皎潔,加上大雪剛過,輝映得四處光亮有如白晝。御凌穿戴著白狐斗篷、白狐帽子騎在前面,和胯下的白馬相互映照,有如神人駕馬從天而降般出塵脫俗。
跟在後頭的弘胄卻是一身黑得泛紫的大氅,黑衣黑馬,加上姿勢挺直、眉目清朗,顯得氣勢威武不凡。
他們來到城中很有名氣的長興酒樓。御凌下馬,將手中的韁繩交給迎上前來、看似是看馬小廝的人,沒想到那名小廝竟然靠過來把他的帽子給掀了,拔腿就跑。
「哎呀!是『拋頂公』搶帽賊!」站在店門口的小二叫了出來。
弘胄放開馬繩,正要縱身追出去──
「別追!算了,送他吧……天寒地凍的,生活不易。」御凌說。
弘胄轉頭注視那名賊人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和他一起走進長興樓。
「歡迎二位王爺大駕光臨,小店蓬華生輝啊!二位王爺請上二樓雅座。」掌櫃又是彎腰又是打揖。
御凌看向傻了的夥計一眼說:「別客氣,本王才要感謝老掌櫃肯在深夜接我這單生意,有勞您了。現在可以請大廚上菜,好讓你們早點休息。」
原來是早有預謀,御凌不是臨時起意要喝酒,弘胄心想。
樓上燒著暖爐煮水所以頗為溫暖,讓他們毫不遲疑地把身上的大衣解下。
「請給我燙來二大錫筒竹葉青吧,別忘了用新的錫筒裝酒,我不要別人用過的筒子。」御凌說著也坐下。老掌櫃隨即領命而去。
二大筒?弘胄微蹙眉看向他。這麼多的酒,要喝醉?
「沒多少啦,這酒味道醇厚、氣味清雅,我們今夜就來細細品嚐,你會喜歡的。」御凌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別臭著臉,既來之則安之,你就陪我喝二杯,不為過吧?」
現在的御凌看起來心情很好,之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整張臉明亮起來。
「又發呆?」御凌轉過眼眸。「最近你可真是發上癮了。別再呆了,要不我老覺得是我在單口相聲。」
他略感困窘正要開口,就聽到有人上樓來。上來一名侍衛朝弘胄單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