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迅沉下臉,一字一句地說:「你已經屬於我,就不該和弘胄有任何牽扯。」
弘胄有如遭人打一巴掌,當場呆立門邊。
御凌臉色轉青。「屬於你?你在作夢!我怎麼會屬於你!」
「你……」中迅氣惱地逼近她。「你還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經過昨夜,你和我的關係就永遠存在,不會因你不承認就消失不見。」
她驚跳起來,打他一掌。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和你只有表兄弟的關係,還能有什麼關係!」
中迅握緊拳頭瞪大雙眼,逼近她。「你還不承認?早在二年多前,我就知道你是表妹而不是表弟,你難道感覺不出我待你從那時候起就不同?」
御凌臉色發白的退後一步。「就算我是表妹,我和你也只有這層關係。」
中迅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抵在牆上,怒聲說道:
「你不要再說謊。若不是對我有情,昨晚怎麼肯讓我睡了你,怎可能會那樣熱情!你和我的關係已經是事實了。」
「不!我沒有!你說謊!」她又急又怒的推開他,嘶吼著。
他恨恨的從懷裡掏出那方抹胸,往她臉上擲去。
「我若說謊,怎可能會有你的抹胸。」
御凌張口結舌的看著那方絲巾像蝴蝶展翅一樣緩緩飄下,落在她腳邊。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打開,弘胄跨過門檻,轉過頭迎上她驚慌失措的大眼。
他的眸完全失去光彩,只留著痛苦、失望,還有冷入骨的寒意。
「這是真的嗎?」弘胄緩緩地問道。
剎那間,御凌想要否認,說出她昨晚根本不在家,但是……她把已形成「不」字口形的嘴硬生生的合上,痛苦的嚥下所有的話。
剛剛不是才下定決心要和他劃清界限,不拖累他嗎?
還有什麼借口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合適?
她滿臉通紅的低下頭,緊緊握住拳頭,強迫眼淚不可以流出。
這樣痛苦自製的舉動,看在弘胄眼裡竟成了默認。
一陣幾近痙攣的抽搐出現在弘胄的臉龐,道盡他內心所有的痛苦、氣憤。
「這是真的嗎?」弘胄再問一次。
中迅跨前一步,擋在他們中間。「當然是真的!」
弘胄看也不看中迅一眼,他的雙眼仍緊緊地盯在御凌臉上,所以沒看見御凌攥得死白的拳頭。
「這──是──真──的──嗎?」他再問一次。
御凌忍下滿腔的激動,深深吸口氣,抬頭看著弘胄說:
「是,這是真的。」
弘胄的臉更加慘白,整個人都僵住,像沒了靈魂般的瞪著她。
中迅不忍看御凌驚慌的表情,走過來將她攬進懷中,然後像只戰勝的獅子,抬著頭看著弘胄說:
「我不管從前她對你怎樣,昨天她既然選擇了我,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請你從此不要再來糾纏她了。」
弘胄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只是緩緩的閉上眼睛,轉頭,然後抬起腳慢慢的走離……
躲在中迅懷中的御凌,沒了力氣說話,耳裡只剩嗡嗡作響的鳴聲,就這樣看著弘胄傷心的背影一步步地走離她,走離她的人生……
他走得好絕然、好孤獨,挺得像木板一樣直的背,顯得十分孤單。
他再也不會要她了,再也不會轉身來看她……
她好想追上去,耍賴地投進他的懷抱裡說:「哈!騙到你了!」
然後讓他生氣的吻她,告訴她下次再也不可以開這種玩笑。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現實容不得她再耍賴,她要救大家的命,就只能犧牲他的愛……對不起……弘胄,她默默地在心裡喊。淚,終於滾滾而下。
直到不見人影好久好久,她才站直身推開中迅,對著面有惱色的中迅輕聲說:
「我從來沒穿過抹胸,還有……昨晚我不在家。」
她拉起袖子,現出傷痕纍纍的手腕……
御凌佇立在蓮花池旁。
一陣冷風襲來,飄下幾朵白雪,沾留在她的披風上。
偌大的花園已經被冰雪封住,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一切都悄然無息。
後悔嗎?她自問。
不,事情若重來一遍,她還是會做相同的抉擇,再一次放棄弘胄。
那為什麼滿心痛苦、為什麼會捨不得?是因為愛上他了嗎?
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說什麼只是喜歡弘胄,不會愛上他。
但,他早就在無聲無息中住進她心裡,所以她現在才會感到痛苦難過。
望著滿池零亂的蓮枝,她的心情更加蕭瑟、孤寂。
若要說還有什麼事讓她放不下心,也就只有弘胄了。
活該她要感到痛苦難過,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沒放下心在他身上,雖然愛他卻不能信任他,這和不愛他有什麼兩樣?
她派人去打聽他的狀況,僕人回報說他一切如常,沒有什麼不一樣。
可是她知道完全不一樣──弘胄收起對所有人的信任,這從他最近嚴厲肅清京畿內貪官的大動作中可看出。
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任何人的說項,把朝中大臣們都得罪光,連皇上都出聲提醒他不必太嚴苛,他仍然不聽,一味的將犯臣抓進大牢。
她傷了他的心,她知道,可是……請原諒她的自私和懦弱,為了生命犧牲愛情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所以就讓兩人的情緣到此為止。
望著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花園。二十年的歲月在此度過,留下許許多多開心的回憶,她一直知道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但沒想到真要離開時,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這種淒涼寂寥的滋味,真的令她淒愴難忍。
因心失去了依靠,蒼蒼天穹,再無她容身之地……
走吧……不要再留戀,也沒有什麼好留戀,沒了弘胄,這裡再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她邁開步伐,一步步地走離蓮花池,風不捨地拉住她的披風,雪花更是漫天的落下,欲阻擋她的去路,像是不願讓她就這樣離去。
別了,永別了。她是不會再踏進這裡了。
弘胄呆立窗前,看著紛紛落下的雪花一層又一層地往上堆,就好像他越堆越高的懊悔。
他不該讓自尊遮避理智,竟相信御凌會背叛他!
但他還來不及向她道歉,她居然就不告而別了。
這還是士壯回報說她已舉家南遷時,他才知道皇上早就已經批准她的請求,讓安老王爺和夫人回江南。
等他向皇上詢問此事時,皇上告訴他,會如此隱瞞是因為怕有人起而效仿,也想要離開京師;而他會答應的原因,是因為安御凌自願削爵以求成全。
原來她要離開的心意是如此堅定,所以不論如何都要達成目的。
就算……用計謀讓他死心,也在所不惜?
真的是太晚覺悟御凌的苦心,來不及向她道歉。
她已有身孕,沒有道理再去和中迅發生關係。
還記得她和中迅的對話,剛開始時她一再否認中迅的話,但是一看到他出現,馬上轉變態度,承認中迅所說的話是真的。
就為了逼他死心,所以說她和中迅有染,以這種他耿直性子所不能容忍的事來逼退他,而他……還真的中計了。
他冤枉了御凌。
他不該懷疑御凌的,如果她真的喜歡中迅,而中迅也早就知道她是女兒身,要他配合守密是絕無問題,那御凌何必來找他?
御凌會選擇他,就是因為愛他,也因為愛他,所以要撒這種漫天大謊,逼他離開她的身邊,遠離所有的危險。
在愛情之前,他是盲目、自私的,他要向她懺悔,請求她的原諒。
但今早皇上駁回他的請求,不准他離京去找御凌。
皇上問他有什麼事必須馬上見到安嗣王,等他安頓好家人就會回來,急什麼!
他還真是當場語塞說不出原因來。未了,皇上對他的行為還頗有微詞,催他趕快下定決心,否則他就要做主替他指婚,免得有人再對他閒言閒語。
所以要等到春暖花開的季節才能再見到她……
或許他必須找事來讓自己忙碌,排遣這漫漫時光,那麼……
該怎麼做才能讓御凌光明正大的嫁給他?
往江南的路上,御凌騎著馬和坐在馬車裡的怡情談話。
「王爺,您進來和我一起坐好不好?」怡情問。
「沒關係,我還可再騎一段,騎馬幫忙照管所有的馬車比較方便。」
「可是……」怡情表情擔心。「這太累人了,您還是交給總管就好。」
「別擔心,我還撐得住……」正說著,有人上前稟報。
「小王爺,我們被人跟蹤了。」總管說。
「被人跟蹤?知道是誰嗎?」御凌調過馬頭朝後望。
「小的不知,是今早負責最後一輛車的下人發現的,他說在出發的第一天有看到這輛驢車,現在又出現了。」
「意思就是說,這輛驢車從一開始就跟著我們?」御凌皺眉。
「應該是這樣。小王爺您打算怎麼處理?」總管問。
「我過去看看。」
「別去!王爺,派人過去問問就好,您別去。」怡情從窗內說著。
「沒事,我去看看就來。總管,你要看好王爺夫人,還有如夫人,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