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男人,適合小晴嗎?
腦子裡還在盤算女兒婚事的葉鎮海很快把握住重點,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
年齡大約三十,對小晴而言,還不算太老。
身高看起來也很適合,雖然有點胡碴,但看得出五官端正、一表人才,而進得了Z館地下室的人,身家必然已經受過嚴格審查,所以學歷、身份背景這部分都安全過關。
葉鎮海手指敲著桌面思考著,半晌,也不管人家有沒有在聽,對著那個背影,開口就問了。
「年輕人,你結婚了嗎?」
他問是問了,沒料到正埋頭苦寫的人居然還真的分神回答了。
「還沒。」
不錯。葉鎮海見機不可失,繼續往下問。
「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交過幾個女朋友?」男人婚前的行為也要查清楚,免得小晴受苦。
「兩個。」
「怎麼分手的?」分手是最能凸顯男人面對感情時態度的一環,不可遺漏。
「一個要結婚。」
「你不想結婚?」葉鎮海挑起眉。
「不是。」在白板前的手一刻也沒慢下來,仍舊利落書寫著一連串符號。「她要跟別人結婚。」
「那另一個呢?」原來是女友跟人跑了。
「她懷孕了。」
「你不想要小孩?」眉毛再度挑起。他可是等著抱孫子!
「不是。」聲調都沒變一下,還是穩穩地回答,「那是別人的小孩。」
「那你怎麼辦?」濃眉這次皺了起來。
「祝福她們。」
祝福她們?這種反應是好還是不好?該說他有氣度還是不在乎?或者他其實是對女人不太在乎的花花公子?
既然對方這麼合作,葉鎮海索性直搗黃龍地問了。
「你最後一次性行為是什麼時候?」
「四十七天前。」這次執筆的手頓了一下,幾個字像是反覆咀嚼才出口。
葉鎮海皺起眉。一個男人會把這種日子記得那麼清楚,多半是對他意義重大,該不會是還留戀前女友?
他得問清楚,「跟誰?」
這次筆完全停下了,開口說出三個字,如雷貫耳轟掉了另外兩個人的理智。
「花初晴。」
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花初晴一字不漏聽進去,和裡頭誤打誤撞抓到元兇的葉鎮海同時爆出大吼。
「卓照時?!」
「跟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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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初晴一開始沒認出他。
她尾隨老爸到了間儲藏室還找著密門,卻因靜脈辨識未過關不得其門而入,只好從哥哥那裡尋求他法,拿到三份各長達十四字的密碼,進入神秘地下室找老爸的時候,她真的只是要找人而已。
可是當她辛苦按完密碼,會議室門一開,那個熟得不得了的修長身影一入眼,她把一切都忘了。
她傻愣愣像中邪一樣,呆看著那個很眼熟但不可能是他的人影,開始幻想卓照時是不是有個孿生兄弟,而且被他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一面發呆,一面聽見父親正對他使出隨便抓了男人就身家調查的無差別攻擊法,問他的上一次性行為時間。
她很想阻止父親誇張的行徑,可是自己實在沒有多餘的腦細胞,當時她只顧著看眼前長得跟卓照時一模一樣,可是一身邋遢的男人。
直到……她從這人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
她才慌張驚覺,眼前這個襯衫縐成一團、鬍子也沒刮、長褲看起來縐出好幾個折痕的男人,居然就是、就是那個會嫌她鞋尖沾上兩滴雨水、右邊袖子高出左邊零點零零一公分就不夠對稱的卓照時!
而他,竟莫名其妙地跟她老爸坦白他們兩個人的一夜情!而且坦白完還一臉無辜,好像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倒是老爸知道自己女兒被吃了之後,只是震驚半晌,很快就興高采烈地把她交代給認識不過五分鐘的卓照時,十分寬慰地走人,留下相對無言的兩人。
究竟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瞪著眼前有點陌生的卓照時半晌,花初晴發覺自己氣不起來。
至少對此刻看起來消瘦不少的卓照時發作不起來。
她一直以為這幾天沒看到他,是因為他去南部開會了,不只是她,所有人都這麼以為。
沒想到他躲在這裡,而且把自己搞得一團糟——雖然他一團糟的樣子看起來憂鬱又性格,但那不是重點。
「你怎麼變成這樣?」
對於她的疑問,卓照時先是困惑,而後順著她的視線摸摸自己的下頷,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長出胡碴,再往下看,他的襯衫居然是縐的,而且長褲上應該熨燙筆直的那條線也模糊消失了!
一時之間,像是剛被喚醒的失憶者,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發生什麼事,還將目光投向花初晴,彷彿要求她給一個合理解釋。
「你看我也沒有用,又不是我害的。」她沒好氣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下南部開會了。」
「嗯。」他也記得自己似乎在南部有個會議正要去,只是……
努力回想,那天再度被拒絕後,他心情鬱悶地到地下室拿東西,然後看見了以前擱在一旁的霍斯假設,心煩意亂之下,他渴望能有些轉移注意力的東西,可以將她暫時從腦海裡抹去,所以他拿起了這個困擾數學界一百多年的假設,然後等他回神的時候……
「喔。」原來是這樣,他恍然大悟。
「喔是什麼意思?」花初晴瞇超美眸,「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算數學算得太投入,連會都忘了開,還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怎麼知道?卓照時愕然望向她,點點頭。
「唉。」花初晴無力地將小臉埋進雙手中。
她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才好?
又怪又可愛,讓人不忍心責怪。
她對他發不起脾氣。
老實說,這幾天沒見到他,她心裡總是惦記著他,有些甜蜜、有些苦澀的思念著。
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似乎很沮喪,卓照時知道是自己帶給她麻煩了,不自在地拉扯著惹人心煩的襯衫折痕,看著她,語帶抱歉地開口,「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把我們的事情講出來的。」
「我知道。」花初晴掙扎地垂著頭應聲。
她領教過他一心多用的本事,也明白當時他專注於自己的世界才會出現這種烏龍事,再說,她哪來立場責怪他呢?分明就是自己的老爸莫名其妙,沒事對著陌生人問性經驗幹什麼啊!
「我明白你並沒有意願跟我交往。」見她好像開心不起來的樣子,卓照時忍著心裡的受傷感,加注補充,「我去跟你父親交代清楚。」
「卓照時。」
見他轉身要走,花初晴終於抬起小臉,喊住他,看著他,苦惱思索著什麼,久久沒有開口。
卓照時並沒有催促她,隱約之間,他感覺到她即將要出口的話,對他來說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他謹慎地等待著,不敢驚擾。
「卓照時。」她的聲音變得柔軟了,可是話語中,卻有一種未曾有過的認真,「你說要跟我交往,是因為我們上床了,所以你想對我負起責任的關係嗎?如果是的話,那就麻煩你現在去跟我爸爸交代清楚我們的關係。」
卓照時幾乎是瞬間理解了她話語中的邏輯和含意,可是……他不敢相信,她所說的,真的是他所想的那個樣子。
他看著她,壓抑著不安,低聲開口,「如果,不只是這樣呢?」
如果不只是這樣,那麼她必須跟他說清楚一件事。
「我交過三個男朋友。」她輕聲開口。「最長一年半,最短兩個月,分手時,三個人的理由都是『個性不合』,我不知道我的個性究竟有什麼問題?但是我受夠了!」
「當第三次遇到這種事時,我陷入了人生的低潮,我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拚命檢討自己到底是哪裡不好?從那時候起,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個跟我個性合適的男人當男朋友。」
卓照時靜靜聽著,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始終執著在兩人個性不合的問題上。
「卓照時,你也知道,」她看著他。「我們兩個個性很不合。」
握緊拳頭。他從不知道心臟會因為一句話產生這樣的疼痛。
心臟不該是很理性的部分嗎?怎麼會因為那樣虛無的感覺而真實的疼痛著?
可是下一秒鐘,當她說出另一句話時,他的心臟差點毀滅。
無法負荷的、快樂的毀滅。
「可是我想,再試一次看看。」
她不只要他的身體而已,她想要試試看,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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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獵豹』的案子已經完成百分之六十五,預計在月底之前可以結束,莫克跟唐光的部分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由我跟進。」
卓照時簡單報告完,沒察覺今天會議氣氛有些詭異。
「咳。」身為年紀最長的莫克覺得有義務替大家發問,他清了清喉嚨,斟酌選字,「照時啊,聽說你在做霍斯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