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兒靜靜地望著他。
她的話,她的眼眸,深深地打動了他。
如果他們此刻不能相愛,也許在將來,這才會是生命中唯一的遺憾。
什麼禮教、什麼遺憾,全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在當下,在他能真正憐她、愛她的時候……
他愛憐地歎息一聲,低下頭去,吻住她潮涼的櫻唇。
她閉上眼,雙手攬向他的後背。
兩人不知如何移動的,迷迷糊糊之際,雙雙倒臥在床上。
他急切地脫去兩人身上潮黏的衣裳,撥開她的長髮,雙手輕輕撫上同樣濕潮的嬌軀,這才發現因為批著濕發、濕衣,才剛從熱水中出浴的她,早已涼得正在微微打顫。
他突然清醒過來,自責又憐惜地趕緊將身旁的衾被拉起,密密實實地蓋住她,一邊側身取來她早先放在床邊圓凳上的方巾,細細地為她擦乾一頭長髮。
「我自己來吧。」
她伸出一條手臂,想接過方巾。
「你把你自己裹好,都冷到打顫了還不說,難道想得風寒嗎?」
他把她光裸的手臂塞回被子裡。
她眨著杏眼,乖乖地躺在被子裡取暖,任他為她擦發。
「好奇怪喔。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服侍閣主的,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讓人服侍擦頭髮耶!」她笑嘻嘻地說道。
「以後你只能服侍我,何鳳棲就不必再管他了。」他有些醋意地回道。
他半躺在床上,慢慢為她擦發時,鼻尖聞到整個床褥儘是與她身上、發上相同的清香味道。
「我的床什麼時候變這麼香了?」
他在床褥之間嗅來嗅去。
「這已經是我的床了。」
她好笑地拍拍他的頭,像在拍小狗一樣。
「你的床?剛剛說要馬上打包離開的是誰?」
他抬起頭來吻了吻她的額,惹得她滿臉紅暈。
很高興她又恢復回原先俏皮又帶點任性的可愛模樣。
他不愛看她傷感哭泣的模樣,那會讓他的胸口如火焚冰裂一般,比他毒發時還要更加難以忍受。
「既然你提醒了我,我看我還是馬上離開好了。」
她眨了眼,隨即做出推開被子要起身的動作。
「你要幹麼?」
他想都沒想地就拋開方巾,用身體將她壓回被褥間躺著。
「我以為你要我離開啊!」她露出無辜的表情。
「以後沒我的准許,不可以任意離開,聽到了沒?」他捏了捏她的臉頰。
「幹麼捏人?」她揮開他的手。
「你的臉頰總是白嫩得要命,從你十歲開始,我就一直很想這麼做了。」
他誠實地對她坦白。
「哇,你太過分了,竟然對十歲的我就有心懷不軌的意圖了!」
她裝出驚慌害怕的模樣。
「亂講!心懷不軌的意圖,應該是這樣才對!」他露出惡作劇的笑意。
她還來不及防備,他就猛地掀開被子,涼涼的空氣瞬間襲上她一絲不掛的嬌軀,惹得她尖叫連連,連忙想搶回被子。
兩人像孩子似地打打鬧鬧,先前已熄滅的火焰,在玩笑似的肢體扭掙之間,悄悄地重新燃起。
笑聲越來越低,笑意越來越淡,身體的熱度卻越來越高。
最後,房裡除了瞹昧的喘息聲外,再無其它笑語對話,春色蕩漾,濃得讓人無法呼息……
不知道是誰的手,在無意中扯到了床幔,絲質床幔像水一般滑洩而下,遮住了床褥之間那對緊緊交纏、急於探索彼此、急於融入彼此的火熱身軀……
第六章
眾人怎麼想都不明白,緹兒怎麼會像是突然著了魔一樣,沒日沒夜地跟著雁鳴飛研讀草藥醫理,雙雙埋首於配藥煉丹中?
眾人也從來都不知道,緹兒除了對烹煮做菜有興趣外,對於學醫竟也有這種驚人的狂熱及毅力。
「當年我教緹兒識字讀書的時候,從來都沒看過她這麼認真奮發的表現呢!」
連何鳳棲都忍不住感慨道。
只有雁鳴飛明白緹兒的心思。
他們這麼的努力,是因為對彼此有了承諾,雖然不懼怕任何遺憾,但只要有一絲希望,也絕不放棄。
然而,看著緹兒忙碌地在燠熱的藥爐前拌藥,他就一陣陣心疼。
低頭看著手中記載著天下奇毒的草藥珍本,心中的焦躁之意更加濃重。
他要到何時才能化解身上的毒?
「你在想什麼?」
忙到一個段落的緹兒,抹著額上的汗,坐到他身邊。
他一臉莫測高深地瞧著她,瞧得她頭皮有些發麻。
「喂,想什麼想到傻了?」她推推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提過上古時代神農氏的故事?」
「嗯,怎麼了?」
「相傳種農氏嘗遍百草並且記載分類,直到最後,嘗到斷腸草而亡。」
「……嗯,然後呢?」她遲疑地點點頭。
「我記得以前曾經聽人說過,神農氏吃到斷腸草中毒後,在臨死之前留下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他嚴肅地看著她。
「什麼話?」
她屏息聽著,猜想著他是不是因為那個斷腸草而悟到了什麼解毒的方法?
「他說……」
他頓了一下。
她不禁張大眼,下意識地傾身靠過去聽。
他直直望著她的眼,而後低幽幽地說道——
「他說——這、草、有、毒。」
緹兒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眨眨眼,又眨眨眼,那四個字好像變得艱深異常,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啊?」
張著嘴,好半晌後她還是只能發出一個無意義的聲音,腦袋「砰」的一聲忽然停頓,無法繼續思考。
雁鳴飛稀奇地看著她難得露出的呆滯表情,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趕緊撇過頭去搗著嘴繼續偷笑。
瞪著他不停聳動的雙肩,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她被他耍了!
「雁鳴飛!你唬弄我?」
她氣呼呼地跳起來。
雁鳴飛「呼嚕」一聲拔腿就跑,飛快撞開煉丹房的大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之夭夭,遠遠的還傳來他的笑聲。
「雁鳴飛!有種不要跑!再跑你今天晚上就別想要上我的床!」
緹兒衝到門口,大吼。
才一吼完,就發現好多人正站在練武場裡,一片默然,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她。
緹兒也跟著愣住了。
她忘了煉丹房外,就是閣裡的人習於練功切磋的練武場。
此刻,除了幾乎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叔伯外,練武場上還有曾經追求過她的年輕人。
更不巧的是,閣裡的兩大頭頭——閣主何鳳棲和二爺厲痕天,就站在人群之中。
雖然他們兩人的表情很鎮定,不像其它人般露出了難掩的驚詫之色,但在他們的眼中,她很清楚地瞧見了笑意。
一向冷著臉的厲痕天,甚至還低頭輕咳了一聲。
和二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的紊兒,也正坐在練武場邊,手裡的茶壺提了半天高,卻忘了倒水,只一逕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讓她……死了吧……
緹兒僵在當場,羞憤欲死,臉蛋登時紅得像要冒出火來。
她飛快地竄回煉丹房裡,「砰」的一聲重重關上房門,那聲音在一片寂靜的練武場裡迴響著。
本來,大夥兒還在擔心雁鳴飛是不是不好女色,將別緹許給他,是否會誤了別緹姑娘一生的「性」福。
原來……
雁大夫和緹兒姑娘早就已經……
所有人相視了一陣,接著,整個練武場發出了拍掌聲、狂笑聲、恭賀聲,還有尖銳的口哨聲此起彼落,一片歡樂。
聽到屋外轟然爆出的歡樂聲,別緹躲在煉丹房裡咬手帕、猛跺腳,覺得自己沒有臉再出現在「煙波閣」了。
「可惡!雁鳴飛,我要扒了你的皮,然後曬乾磨成粉泡茶喝!」
嗚嗚∼∼
大庭廣眾之下吼出那麼丟人的話,她的形象完全破滅了啦!
☆☆☆☆☆☆☆☆☆☆ ☆☆☆☆☆☆☆☆☆☆
晚上,緹兒沒等到雁鳴飛。
雁鳴飛沒敢回去,只留了一張紙條說要外出採草藥,便離開「煙波閣」了,氣得別緹俏臉發黑。
「可惡的傢伙!」
緹兒氣得將紙條揉成一團,往地上丟去。
氣不過,她還拿腳用力踩踩踩,將紙團給踩得扁扁的。
「看不出鳴飛是個懼內大丈夫啊!」
何鳳棲癱在臥榻上,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閣主!」
緹兒不停地跺腳。
「緹兒,你放心,本座幫你找到了好夫君,我相信以後鳴飛娶了你,一定會很疼你的。」
「他不要氣死我就不錯了!他一個人就這麼跑了出去,萬一遇上什麼事的話,那該怎麼辦?」
她絞扭著手指,在藥房裡走來走去。
擔心他的安危,擔心他的挑嘴習性,更擔心他要是在外頭,體內的毒突然發作……
各種可能的狀況,讓她心裡又怒、又惱、又擔憂,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
最可以肯定的是,過幾天他從外頭回來後,這個嘴刁難養的傢伙絕對又要瘦掉一大圈了。
「鳴飛從以前就經常獨自出門採藥,而且我早就派閣裡的暗衛隨行保護,你不必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