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躺在床墊上,任憑情傷的淚水溢出眼眶,滴落在床單上,匯聚成一窪窪的苦楚。
昔日的甜蜜記憶,一一浮現她的眼前——
在這個家裡,我是男主人、你是女主人,我們唯一爭執的事就是擠牙膏的方式。
但我們擠牙膏的方式都一樣,根本沒得吵,怎麼辦……
我們會把新床單給弄縐……
沒關係,就讓它縐……
你比較喜歡男生選是女生?
只要是我們的小孩,不管是男生選是女生,我都一樣喜歡……
過往的記憶鮮明清晰得令她心碎,彷彿是千萬根煨過火的針,戳刺著她的體膚,痛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浙瀝瀝的雨聲,伴著她嚶嚶的啜泣聲,迴盪在冷寂的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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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定浚辦公室裡,他正與「亞瑟科技」亞洲區的執行長瞿牧懷商談合作細節。
他們兩人曾是麻省理工學院研究所的同學,彼此欣賞對方的才華與睿智,在畢業前夕,齊定浚曾網羅瞿牧懷進「齊飛電通」,但因為他已經與「亞瑟科技」簽下合約,由公司培訓上研究所,畢業後得依約到「亞瑟科技」就職,此事因而作罷。
雖然身處在不同的國家,卻同在科技資訊產業創下佳績,所以當齊定浚重回「齊飛電通」後,除了推動「齊亞科技」與工研院的合作計劃案,也積極引進外資「亞瑟科技」結盟,進攻液晶面板市場,雄霸科技產業。
「現在你在『齊亞科技』的股份有多少?」瞿牧懷一邊翻著企劃案一邊問。
「百分之三十五,目前是我的持股比例最高。」齊定浚的黑眸飛掠過一抹狡黠的銳光。
「『亞瑟科技』擁有『齊亞科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瞿牧懷撫著下顎,評估現況。「你父親知道你持有這麼多『齊亞科技』的股權嗎?」
齊定浚性感的薄唇噙著一抹冷笑。「他一直以為我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權,不曉得在他凍結『齊亞科技』研發案導致股價暴跌時,我以低價大量買進『齊亞科技』的股票。」
「你布的這個局,陰險得讓我好害怕。」瞿牧懷調侃地說。
「我只是在證明自己的能力與實力。」齊定浚淡淡地回道。
「你父親要是知道他一手創下的公司,最後竟變成兒子的囊中物,自己則淪為一個小股東,不曉得會怎麼樣?」
「我也很期待當我宣佈『齊亞科技』脫離『齊飛電通』的時候,他那時的表情一定很精采。」
「你有必要與自己的父親鬧得這麼僵嗎?」瞿牧懷對他們「相敬如冰」的父子關係感到納悶。
「是他把我當成拓展權勢的一顆棋子,把我逼到絕境,我不得已才這麼做。」齊定浚苦笑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自保……」
以父親狠絕的手段,即使當年他離開「齊飛電通」到其他的地方發展,他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將自己逼入絕境,脫困之計,就是以靜制動,伺機反撲。
「那下個月的會議上,我就主張改選董事長,將齊定傑由『齊亞科技』的位子拉下來,改由你當董事長,並且完全與『齊飛電通』劃清界線。」
「謝謝。」齊定浚舉起手中的酒杯,向瞿牧懷敬酒。
「恭喜你成功了。」瞿牧懷仰頭喝光杯中的紅酒。
齊定浚的嘴角咧開一抹苦澀的笑容,為了這句「成功」,他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最愛的妻子,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突然,齊定浚桌上的手機響起,中斷了兩人的談話。
『齊先生,有一位怪怪的小姐看起來精神狀況不太好,她進了你的屋子,我一直攔都攔不住,她打開房子的密碼鎖進去了,還說這是她的家……』大樓的管理員如實呈報狀況。
「精神狀況不好的小姐……」齊定浚猛然一驚,難不成是綺幽?
他早已知道她月初就回到台灣,還知道她在「蘭心花捨」上班,因為每天上班前他都會坐在車裡,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觀察她生活的情況。
看著她對客人微笑、看著她餵養流浪狗、看著她和店員談話的姿態,她看起來是有些消瘦,並沒有精神異常的模樣。
『齊先生,要不要報警?』管理員問道。
「不用,我馬上回去看看。」齊定浚收線後,回頭向瞿牧懷說:「我有點私事要處理,我們再電話聯絡。」
隨後,兩人一同步出辦公室。
齊定浚開著車在雨幕中奔馳,來到位於森林公園附近的大廈。
雖然他已經把這間公寓送給綺幽,但這三年來,他委託清潔公司每週上來打掃一次,始終維持過去的擺設,彷彿屋子的主人只是出門旅行,隨時會回家。
進入公寓後,他伸手打開燈,看見地板上迤邐著一排濕漉漉的腳印,他循著腳印來到臥室,看見綺幽全身濕透地躺在床上。
「綺幽……」齊定浚坐在床畔,小心地撥開她臉上濕淋淋的長髮,露出一張蒼白的容顏。
她瘦了,比三年前更加的纖瘦,齊定浚不敢想像,當初怎麼捨得放手讓她一個人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而她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連隻字片語都不曾捎給他。
幸好,他一直和藍怡真保持聯絡,每年都準備機票和旅費請她去法國陪綺幽,他也能藉此得知綺幽的狀況。
這次也是他請藍怡真打電話勸她回來,她逃得太遠太久,是該回來他身邊的時候了。
「綺幽,你穿著濕衣服會感冒……」齊定浚輕聲地喚著她的名字,看她全身淋得濕透了,難怪會被管理員誤以為精神狀況不佳。他扶起她嬌纖的身軀,褪去濕透的外套,找來乾淨的毛巾為她擦拭長髮。
綺幽迷濛地睜開哭腫的眼睛,難以置信齊定浚竟然就坐在床沿,喃喃地說道:「我一定是在作夢……又是在作夢……」
過去三年裡,她不知道作過幾次的夢,夢見他又回來她的身邊,但夢醒後,淒涼無依的感覺令她更寂寞、更害怕。
「綺幽,你不是在作夢,我真的回到你身邊了。」齊定浚疼惜地撫著她的臉龐。「睜開眼睛看看,我是真的在你的面前。」
她再次睜開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他是真的在她的眼前,他手心裡的溫度還是那麼溫暖,令她依戀不已。
驀地,她回想起與齊定傑的談話——他現在還來這裡做什麼,他不是要和魏伊娜結婚了?
她霍然格開他的手臂,掙脫地爬下床。
「綺幽……」齊定浚扣住她的手肘,反身將她牢牢地困伏在懷裡,禁止她再離開。
「你放開我……」她痛苦地掙扎著。「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沒有資格這樣碰我……」
「回來我的身邊,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讓你離開……」齊定浚捧起她滿佈淚痕的小臉,將千言萬語全化成真切的吻,熱情地與她纏吻。
他火熱的唇覆住她的嘴,貪婪地吞噬她的美麗,奪取她的呼息,深深地將她壓陷在床墊裡。
她在纏綿的親吻中喘息,無力抗拒他的擁抱,只能任憑他解開她胸前的鈕扣,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和男性氣息貼在身前,令她想不顧一切地佔有他的擁抱。
但擁抱過後呢?他還不是會回到魏伊娜的身邊,片刻的溫存只會換來更苦澀的痛楚。
過去一千多個漂泊的日子告訴她,就算她把自己放逐到天涯海角,但是她的心還是一直繫在他的身上,未曾離開。
情痛的淚水溢出眼眶,她無法自制地啜泣了起來。
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輕聲安慰。「別哭了……」
「為什麼還要來打擾我的生活,連讓我哀悼最後一次都不肯?」她只想一個人在他們愛情開始的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場。
「你不想回到我的身邊嗎?」齊定浚輕輕地用指腹揩去她臉上的淚水。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我們根本就回不去……」她淒楚地苦笑道:「你已經要和魏伊娜結婚了,身邊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你聽誰說的?」齊定浚臉色一怔,上個月父親又再提了一次齊、魏聯姻,他沒有正面拒絕,只為了在下個月的會議上乘機扳倒他們。
她推開他,拉起被單遮住臉,沒有勇氣看他,低聲地說道:「今天我遇到齊定傑,他告訴我你要和魏伊娜結婚了,希望我不要再去打擾你們……」
齊定浚沈下臉,隱忍著胸臆間燎燒的怒氣。
這幾年,他總是克制自己忍耐他們的所作所為,誰知道他們為了滿足對權勢的慾望,竟又打算將她再次從他的身邊逼開。
「對不起,我不夠大方,那種祝福前夫再婚快樂、白頭偕老的話,我說不出口。」她苦澀地說。
齊定浚扳過她的肩膀,強迫她迎視他的眼睛,堅定地否決。「我和魏伊娜永遠不會有婚禮,而且我也不是當年的齊定浚,不會再受制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