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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白的街燈下,夜雨撲簌簌地落下來,在玻璃帷幕上留下一道道婉蜒的水痕,齊定浚換上睡袍,看著妻子一整晚不曉得在忙什麼,一直窩在三樓的起居室裡,而現在則躲在浴室裡。
「綺幽,你在浴室裡忙什麼?該上床睡覺了。」齊定浚放下手中的財經雜誌,揚聲呼喚。
「你先睡……不用等我……」綺幽心虛地被他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心跳漏了幾拍。
「你在做什麼?」齊定浚好奇地問道,總覺得她一整晚怪裡怪氣,好像在躲他似的。
「沒什麼。」綺幽隔著門板回應,一邊拿出醫藥箱裡的燙傷藥膏,很不俐落地塗抹在左手燙傷的手臂上,小臉因為吃痛而皺成一團。
齊定浚爬下床,敲著門板,繼續催促。「綺幽,開門,我要用浴室,你快點出來。」
「我……你去用樓下的洗手間,我還沒有好。」她慌亂地將藥膏收進醫藥箱裡。
齊定浚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急拍著門板,要將她逼出來。「綺幽,你快開門,否則我要撞進去嘍……我數到三……」
綺幽拗不過他,小心地將左手臂藏於身後,拉開門板,一臉無辜的表情。「浴室給你用可以了吧!」
齊定浚看到洗手台上的醫藥箱,疑惑的問道:「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你受傷了嗎?」
「我……」她垂下眼睫,囁嚅地說:「……就不小心弄傷了……沒什麼大礙。」
「傷到哪裡?我看看。」齊定浚沈凝的目光困住她,令她無處遁逃,怯怯地伸出燙傷的左臂。
他看著她纖細白皙的手臂,被燙得發紅髮腫,起了一顆顆的水泡。
她抿緊唇,無言地接受他審問的目光,思忖著該如何編派謊言,才能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
「怎麼會弄成這樣?為什麼要瞞著我呢?」齊定浚心疼地蹙起眉宇。
「我只是怕你會擔心……」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撫他的情緒。「我搽點藥就沒事了。」
「燙成這樣你還說搽藥就沒事?」他光看那紅腫的傷口都覺得疼了,怎麼可能沒事呢?若只是尋常的燙傷又何必瞞著他呢?
「真的不是很痛……」她緩緩地抽回手。
「這傷口怎麼來的,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要不然我下樓去問湯嫂。」齊定浚拿起醫藥箱,讓她安坐在床沿,認真地審問。
「就……我端雞湯時,小狗剛好衝過來……所以就打翻了……燙到手臂……是我自己弄傷的,不關其他人的事。」她極力撇清關係,怕他下樓去興師問罪。
「你沒事端雞湯做什麼?那些事湯嫂會做,你沒事端雞湯要去哪裡?」齊定浚愈想愈不對勁,總覺得她像是極力在隱瞞些什麼,伯他探究。
「我只是想端雞湯給你媽喝……乘機討好她而已……」她很小聲地說。
「就這樣?」他深邃的瞳眸緊迫地盯著她,隨著她心虛的目光往下栘,才發現她的右手臂還有其他的擦傷。「這個傷口呢?怎麼弄的?」
「我……」她咬著下唇,想下出理由。
「看來我要下樓去問湯嫂,我老婆一整天都在家裡做些什麼事,怎麼會弄到兩隻手臂全都是傷口?」齊定浚作勢要走下樓,綺幽怕他把事情鬧大,惹惱何燕俐,急忙扣住他的手腕。
「你不要下樓去問湯嫂,我全部都告訴你……」她的眼底泛起一層薄薄的淚光,委屈地哀求道:「可是你要答應我,我說了之後,你不能發火,也不要下樓去質問其他人。」
「好。」他旋過身,坐在她的身邊,將紗布小心地覆在她的傷口上。
「你媽媽她要求我要每天幫湯嫂的忙,進廚房準備飯菜、打掃家裡、修剪花草,至於我手臂的傷口是我不小心被樹枝劃傷,不關其他人的事。」她放軟聲音解釋。
原來平日她被這些繁瑣的家事折騰得萬分疲憊,怪不得每晚一躺上床就沉沉地睡去。
齊定浚聆聽她的陳述,看著她委曲求全的荏弱姿態,又想到父親將他逼出權力核心,一次又一次地駁回他的提案,誘逼他妥協,難道他退讓得不夠徹底,還要折磨她來出氣?!
從頭到尾,綺幽只是一個無辜的女人,與他們的家族糾葛無關,為什麼要將她捲入其中呢?
他的胸臆間竄起一簇怒焰,熊熊地圍燒著他的心臟,痛得救他難以承受。
「跟我下樓——」齊定浚拉起她的手,跨出房門。
「定浚,你不要這樣……」她被動地跟著他下樓,小聲地哀求:「你會把事情鬧大的,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只是要讓他們知道,你藍綺幽是我的妻子,不是齊家的傭人,誰都沒有權力苛待你、傷害你。」齊定浚站在二樓的樓梯口,頓住腳步,沈聲宣告。
他們拉扯爭論的聲音傳進二樓齊元博夫婦的房裡,兩人披著睡袍,拉開房門,見到大兒子臉色陰鬱地站在房門口。
「三更半夜,你們夫妻倆不睡覺是在吵什麼?」齊元博厲聲質問。
「這要問問媽到底是什麼意思?問她對綺幽做了什麼?」齊定浚怒氣騰騰地將苗頭指向何燕俐。
何燕俐瞟了她委屈的神情一眼,冷嗤一聲。「連碗雞湯都端不好,怪誰啊?成事不足,挑撥離間的本領倒是挺厲害的。」
「媽!」齊定浚受不了母親尖酸的口吻,憤怒地說道:「綺幽她是我的妻子,不是齊家的傭人,你為什麼要怎樣對她?為什麼要把你們對我的不滿,發洩在她的身上?」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綺幽難堪地躲在他的身側,拉著他的手臂央求。
「這麼心疼她,處處護著她,怕她受委屈,那就不要把她留在這間屋子裡啊。」何燕俐拔高細嗓說道。
「好,我們明天一早就搬出去。」齊定浚怒聲宣告,然後拉著綺幽回到三樓,從衣櫃裡挑出一件風衣,套在她的身上。
「要去哪裡?」她不解地問道。
「你手上的燙傷太嚴重,我帶你去醫院掛急診。」齊定浚俐落地換下睡衣,套上襯衫和休閒褲,拿起車鑰匙,牽著她的手離開房間。
綺幽從沒有看過他發那麼大的脾氣,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在他的陪同之下,一起到醫院就診,包紮結束後,兩人再一起開車回來。
她坐在副駕駛座,覷了一眼他冷峻的側臉,無助地扭絞著衣角。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嘛……我不是故意要讓你們起衝突……」她以為他是在生她的氣,委屈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滴在淺藍色的衣袍上。
齊定浚將車子開往街邊,踩下煞車,寒星似的眼眸靜睇著車窗外的景況。
他的沈默讓綺幽好不安,無助地哀求道:「你不要不說話……你生我的氣,我就向你說對不起……可是你這樣會讓我好害怕……」
他轉過身,小心地將她摟進懷裡,輕聲安撫:「我是在生你的氣沒錯,但不是在氣你讓我和爸媽起爭執,而是在氣你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丈夫。」
「我有……」她抬起臉,認真地澄清,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她根本就不需要承受這些委屈和苦楚。
「如果你有把我當成是你的丈夫,會瞞著我這一切嗎?為什麼我媽刁難你的時候,你不跟我說呢?難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嗎?」他心痛地逼問。
她搖搖頭,細細的嗓音裡含著濃濃的鼻音。「我不要讓你為難,在婚前他們就已經不贊同我們的婚事,如果我又告訴你這些,只是把事情鬧得更僵、更難收拾。」
他捧起她的臉,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低聲說道:「綺幽,我們在神的面前許下承諾,這輩子不管是好、是壞,都要互相扶持,相愛相依,你怎麼可以瞞著我,一個人受苦呢?」
「對不起……」她摟住他的頸項,親暱地將臉埋入他的頸窩。
「我們之間不該有秘密的……以後受了什麼委屈都要告訴我……」齊定浚緊緊地抱住她,撫著她細柔的長髮。
「好……」她用力地點點頭。
經過這次的爭執,雖然撕裂了他的親情,卻讓他們的愛情更加堅定,希望能衝破人生的惡浪,同枕共眠,相守到老。
第七章
午後的都市,街道上的車潮像群獸般奔竄,齊定浚開著車轉入巷弄內,蒼綠的森林公園阻去了喧囂的聲浪,幾個小朋友開心地在草皮上踢足球和放風箏。
暖暖的陽光穿過車窗,映照在藍綺幽美麗的側臉上,她偏過臉,看著在公園小徑上一起散步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她和齊定浚也能從年輕一起攜手邁人中年,再邁向白髮暮年嗎?她很願意就這樣牽著他的手,跟他一起走到老,但現實好像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