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是如何口不擇言,也把話說得很重,秦鳳戈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只得收攏雙臂,將她抱得更緊。
「我不該那麼說,可是……」儘管他是個開通明理的男人,但是允許妻子拋頭露臉,甚至涉險,他真的做不到。
婉瑛傾聽著他有力卻紊亂的心跳聲。「我明白將軍想說什麼,並不會要求你一定要順著我的意,放任我去做想做的事,我也必須考量到你此刻的身份,還有世人的眼光,免得有人在背後閒言閒語或是惡意中傷,而損及你的官位和名聲,若彼此退讓一步,才能走下去,我會忍耐的。」
退讓一步?秦鳳戈不禁思索著這四個字的涵義。
「我會考慮的。」事關重大,他不想太過倉促地作出決定。
她安慰自己,只要夫妻之間能好好地溝通,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還有你昨天所說的義消,算是官署衙門嗎?」他想要多瞭解一些有關那個世界的事。
「義消就像是朝廷借重民間的力量所組成的義勇熸火軍,雖然不領薪俸,可是享有喪葬撫恤和獎懲等等福利,畢竟熸火軍的人力不足,若是一個晚上同時有好幾處發生大火,調派上就會出現問題,讓各地的百姓能夠加入,也能迅速地展開滅火救護工作,更可以有效防止火災發生……」婉瑛將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他。
秦鳳戈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她,只是專心聆聽,更對婉瑛口中的火警探測器、滅火器等防火工具相當感興趣,可惜無緣一窺真面目。
「將軍?」見他好半天都沒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婉瑛出聲喚道。
待秦鳳戈回過神來,立即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我會上奏朝廷,建議在各地也設立義勇熸火軍,只要有助於防火安全,相信皇上會准的。」
「你真的相信我了?」婉瑛見他不再有一絲懷疑,完全接受自己的「故事」,感覺他們的心比以往更加接近。
他用力頷首。「我真的相信了。」
「謝謝。」她很清楚這有多不容易。
「不管附在這具身子裡頭的魂魄是誰,只要是「你」就好。」秦鳳戈只想擁有此刻在懷中的這個女人。
有他這句話,勝過千言萬語。
婉瑛眨了眨凝聚在眼眶的淚水。「就算老天爺要把我趕出這副身子,我也會誓死反抗到底。」
即使往後兩人還會有爭執、口角,以及意見不合,甚至在觀念上出現代溝,她依然想為這段婚姻努力,不願輕言放棄。
有了她的承諾,秦鳳戈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穩穩地落下。
「至於昨天發生的事,我已經交代晏青和常海去查了,在找出犯人之前,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房裡,我也會讓奶娘把硯哥兒抱來陪你。」他言歸正傳地說。
「我頭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婉瑛不等他說完就開口表達抗議。
「這件事必須聽我的,我不希望留下任何後遺症。」秦鳳戈相當堅持,不想她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婉瑛一臉無奈,曾經以為「家」是這世上最安全的堡壘,可是當一名心懷不軌的犯人潛伏其中,便比任何地方都還要危險。
「你打算怎麼調查?」她妥協了。
「我讓他們一一盤問府裡所有的人,不光只是奴僕,另外帳房、廚子、花匠,還有巡邏護衛的官兵,甚至也要查出昨日是否有秦府的奴僕出入其中,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秦鳳戈不由得聯想到一年前硯哥兒失蹤的案子,也曾經猜想過是否是秦府裡的人所為,只是礙於缺乏證據,又不想懷疑自家人將事情鬧大才作罷。
聽到他這麼大動作地抓人,婉瑛一臉錯愕。「這麼做等於把所有人都當成賊,這是種不尊重他人的舉動,也是人格污辱。」她更擔心被盤問的人覺得被侵犯,自尊心受傷,心懷怨恨。
「尊重?」他不解婉瑛何出此言。「他們既是府裡的人,就該聽從主子處置,我這麼做並沒有錯。」
經秦鳳戈這麼一說,婉瑛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她忘了對這個架空朝代的人來說,奴僕是自己的財產,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不必在意他們的想法。
「更何況我是故意的。」他將婉瑛打橫抱起,讓她躺進被窩裡。
她有些訝異。「這話怎麼說?」
「不管打昏你的人是誰,見到這麼大張旗鼓地捉拿犯人,一定會驚慌失措,亟欲掩飾自己的行蹤,或湮滅可能的證據,這麼一來,更容易露出破綻了。」秦鳳戈幫她掖好被角。「總而言之,這事你先別管,等有消息自然會告訴你。」
「一旦有消息了,要馬上來告訴我。」婉瑛心想要他答應犯人若肯私下前來認錯,就不予追究的要求,恐怕不可能。
他承諾。「我答應你。」
兩日後。
子時,將軍府內,靜謐無聲。
彩霞等睡在同房的婢女開始打呼了,這才躡手躡腳地跨出房門,輕輕地帶上門扉,確定沒有人瞧見,便提著燈籠,獨自穿過天井往另一頭走去,原本明亮的月色,今晚透著一絲詭譎。
待她走到柴房,都這麼晚了,不會有其他人來,便將燈籠吹熄,推開門扉,才走進去,就被冒出來的黑影給嚇了一大跳。
「哇!」她發出一聲驚呼。
黑影的主人連忙開口。「是我。」
認出是誰的聲音,彩霞一手按著胸口,還有些驚魂未定。
「我還以為是……」他們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會來這裡幽會,而且都是自己先到,沒想到今晚例外。
大管事笑咪咪的和善臉孔隱藏在陰影中。「以為是誰?」
「以為是小姐的鬼魂出現了……」彩霞嚥了一口唾沫。「自從小姐過世之後,我每天晚上都夢見她,而且她還瞪著我,若是她知道當初連著兩次動了胎氣,是我故意在飲食中動的手腳,就算變成厲鬼,也會來找我算帳的……」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他安撫地說。
彩霞不想再過寢食難安的日子了。「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等過了清明,天氣轉暖,咱們就可以一起離開將軍府,離開京城,然後做點小生意,再生幾個孩子。」大管事將右手擱在她肩上,安撫地說。
聞言,她又驚又喜。「當真?」
「這幾年來真是委屈你了,其實一直想給你個名分,只是苦於時機未到。」大管事說得好不誠懇。
她不禁喜極而泣。「我還以為你不想讓別人知道咱們的關係,並不是真心喜歡我,更不想娶我為妻……」偏偏什麼都給了他,也不敢多問半句,就怕惹這個男人生氣,只能認了。
「我對你當然是真心的。」他擁住彩霞的肩頭,編織著美麗的謊言。「我也一直在找機會跟將軍開口,讓他同意咱們離開。」
「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彩霞吁了一大口氣。「其實我真的很想離開這裡,只要待在這座將軍府,就覺得心神不寧的。」
大管事嘴角笑意漸褪。「是你多心了。」
「可是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何要讓小姐保不住秦家的骨肉,你又不肯告訴我原因……莫非是跟秦家有仇?」當初在他的哄騙之下,像是讓鬼迷了心竅,背叛了待她親如姊妹的主子,彩霞沒有一天睡得安穩,總是過得提心吊膽,慶幸小少爺沒被自己害死,最後還是平安出生,否則她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等咱們離開這兒,我就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了。」大管事壓低嗓音。「再忍耐一段時日,我們便可以遠走高飛,你可別在這節骨眼裡跑去自首認罪。」
她心頭一驚。「我……」
「我看到你去找夫人了。」他冷冷地說。
彩霞連忙搖頭否認。「我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否則將軍早就下令抓人了。」大管事輕聲道。
「我原本想求夫人替我說情,因為將軍似乎很聽她的話,可是又怕他還是不肯原諒我,說不定會親手殺了我……」她抖著聲音說。
大管事移動腳步。「不只是你,連我也是死路一條。」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最後什麼也沒說就跑了……」彩霞不禁回想起那天的經過。「沒想到夫人會緊追著我,我只好先躲起來,可是她又怎麼會被人打昏了呢?到底會是誰?」
他悄悄地繞到彩霞身後。「我知道是誰把她打昏。」
「是誰?」在昏暗當中,她並沒注意到身旁的男人有任何異樣。
「不就是你嗎?」大管事拿起堆放在一旁的柴火。
彩霞情急地嚷著:「不是我!不關我的事!我……」腦後陡地遭到重擊,她跟著倒地不醒了。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只是你真的太礙事了……」接著,大管事便將「凶器」又放回堆積如山的柴火當中,心想不會有人費事去找,然後拿出事先藏好的麻繩,開始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