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確實沾了少許鮮血……」秦鳳戈從她手中接過。「兇手以為把它藏在其他柴火當中,便不會被人發現。」
大管事悄悄地退到一旁,臉色有些發白,這是他犯的第二個錯誤,早知道應該把那根柴火帶走,甚至給燒了才對。
「如此一來,便可以證明死者是在被人打昏之後才偽裝成自縊的。」姚氏幽幽歎道。「請將軍一定要抓到兇手,還她一個公道。」
「這是當然。」他非要把此人揪出來不可。
忙到未時,總算告一段落,秦鳳戈才回到寢房,剛踏進門就被一股力量拖入屋內,最後被人按坐在几旁的座椅上。
「快說!快說!」婉瑛都快急死了。
他一臉哭笑不得,眼角瞄到在床上午睡的兒子一眼,不得不提醒。「小聲一點!別吵醒硯哥兒了。」
「我差點忘了……」婉瑛連忙搗住嘴巴,想到一整個下午都在陪硯哥兒玩積木,直到一刻鐘前才把他哄睡,趕緊把音量降低。「結果呢?」
秦鳳戈示意她坐下,這才啟唇,將驗屍的過程完完整整地述說一遍,聽得婉瑛心也往下沉。
「她不是懸樑自盡,而是被人殺害的,那麼彩霞應該就不可能是那天打昏我的犯人,而是另有其人……」她口中低喃。「該不會就是這名兇手?」
「目前尚不能確定,只是時間太過巧合,很難不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秦鳳戈嘗試抽絲剝繭,反而找到更多疑點。
「如果真是同一人所為,兇手把一切賴在彩霞身上,讓人以為她是畏罪自殺,足可證明此人心思狠毒,而且他不只對府裡的地形相當熟悉,還能避開夜間巡邏的官兵,都沒人瞧見。」
「有想到是誰嗎?」婉瑛真的無法想像殺人兇手就在這座府裡。
他搖了搖頭。「帳房、花匠、奴才都有可能,只要有心,並不難辦到。」也就是說府裡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這回幸好有區大夫的這位表外甥女在,要是沒有她,彩霞恐怕真的要含冤而死了。」婉瑛想起當初過刺受傷,曾經受過姚氏的照料,不過當時人太虛弱,無法深談,下次若有機會見面,絕對要跟她交個朋友。
秦鳳戈頗有同感。「同樣也要感謝區大夫的提點,若不是他曾經告訴姚氏,為了藏一個謊,就要撒下更多的謊,再把原先那個謊藏在謊話堆中,便不會被人發現這個道理,也不會這麼順利就找到凶器,不過這般與眾不同的見解,倒跟你一向的表達方式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一
說到這兒,他不禁呆住了。
喜歡穿著白袍幫人看病,手上還拿著一種叫做「聽診器」的工具,更擁有能將人開膛剖肚來治病的神奇醫術,當今世上也只有區大夫,找不到第二人了。
「難道……他跟你一樣,都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秦鳳戈不禁恍然大悟,因為這麼一來,很多事就說得通了。「你們早就認識了?」
她但笑不語,等於是默認了。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不想知道。」他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辦法接受更多不可思議的「故事」。
婉瑛自然也樂意配合,有些事放在心裡,知道就好。
就在這時,小廝敲了房門,將重新熱過的飯菜送進寢房,打從一早到現在都還沒用膳的秦鳳戈便端起碗,扒了一口米飯。
「我想不通的是為何兇手會殺害彩霞?」婉瑛把心思又放回命案上頭,總覺得好像漏掉什麼,可是腦袋亂哄哄的,就是想不起來。「府裡有這麼多婢女、丫鬟,為何卻偏偏是她?還是有牽扯到個人恩怨?」
「我也不清楚,不過倒也沒聽說過彩霞跟誰合不來……」秦鳳戈只知道除非解開這個疑點,否則無法得知彩霞和兇手之間的關係。
她突然發出一聲嬌呼,似乎想到什麼,頓時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了?」秦鳳戈停下筷子。
婉瑛微張著嘴,好半晌才找到聲音。「會不會是……遭人滅口?」
「滅口?」他有些驚疑不定地問。「你的意思是彩霞知道了些什麼,兇手擔心她會洩漏出去,乾脆殺害她?」
「其實那天在小花廳外頭的那名婢女就是彩霞……」直到此刻,婉瑛才跟他坦承。「說不定她不是在偷窺或是監視我,而是來告密的。」
秦鳳戈瞠目怒視。「為何當時不告訴我呢?」
「因為我只見到背影,沒看清對方的臉,只是用猜的,萬一真的認錯人,不就害她跟小菊一樣挨板子受罰,所以才會打算私下找來問話,沒想到彩霞居然會被殺害……」她萬萬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待婉瑛意識到自己也得負起一部分責任,不禁深深地自責。
「是我,都是我害的,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說出來跟你商量,而不是想靠自己的力量調查,說不定她就不會死了……」
見婉瑛一臉內疚,秦鳳戈又怎捨得再責怪她。
「她的死與你無關。」他放下碗筷,起身將婉瑛拉進懷中。
她搖了搖頭,還是難辭其咎。「都是我太天真了,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自以為比別人聰明,結果只是個半吊子……」
「婉兒,這不能怪你。」秦鳳戈收緊臂彎,不讓她再一味地自責下去。「你並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婉瑛語帶哽咽。「你說得對,我以為自己是衙門裡的捕快,憑藉著在原來的世界所學到的知識還有直覺就可以抓到犯人,忘記自己根本經驗不足,有那種想法簡直就是無知……」
「婉兒,你並不無知,你比任何女子都還要聰慧,我比誰都來得清楚……」他極力地安撫。「就算當時告訴我,也把彩霞找來了,她未必就會說真話,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並不能改變什麼。」
她倚在秦鳳戈胸口,默默地垂淚。
「無論彩霞是否真的遭人滅口,她已經死了,再自責也沒用,唯有盡快查出兇手是誰,才能讓她瞑目。」秦鳳戈從沒見過她這麼脆弱的一面,不禁心疼不已。「我現在只擔心兇手會不會找上你,或是硯哥兒,我不能失去你們。」
無法得知兇手的身份和目的,便難以去防範,這也是最棘手的地方,即使面對再大的火勢,他都不曾像此刻這般恐懼。
第22章(2)
「……娘……」床上傳來硯哥兒的呼喚。
「醒了。」婉瑛連忙抹去淚痕,不讓孩子看到她在哭。
硯哥兒揉著惺忪的眼皮,看見父親也在,馬上從被窩裡鑽出來。「爹……」
「不如讓硯哥兒也搬到咱們這個院落,就住在西廂房,我也可以就近看著。」她不怕兇手對自己下手,不過要先保護好孩子。
「好,這件事就依你的。」秦鳳戈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環住婉瑛的肩頭,只要有他在,不許任何人傷害他們。
不到兩天的光景,彩霞的死訊也傳到秦府,加上之前大張旗鼓地追查打昏婉瑛的犯人,老太君已經不止一次派人前來關切。
秦鳳戈不想讓祖母和其他長輩操心,更不希望他們插手,便讓人回覆說等到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自會說明清楚,還吩咐下去,暫時別讓秦府的下人踏進將軍府,包括金嬤嬤在內,免得有人問東問西,又添其他亂子。
又過了一天,約莫酉時左右,二管事來到書房,看著好些天來都愁眉深鎖、面帶憂慮的主子,沒有出聲打擾,只能站在一旁,靜待他開口。
「……彩霞的喪事都辦妥了?」秦鳳戈終於抬起頭來。
「是。」由於彩霞沒有其他親人,所以由將軍府全權處理。
他合上才寫了幾行的奏折。「儘管毫無證據,可是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彩霞遭人殺害這件事,和之前硯哥兒讓人帶走,還有奶娘的死,是否有所關聯。」
二管事不禁訝然。「將軍為何會這麼認為?」
「能夠取得奶娘信任,讓她願意跟著對方離開,一定是足以信任的人,原本懷疑可能是秦府的人所為,可若是這座府裡的人呢?」想到這個,秦鳳戈不禁打從心底發顫。「這是我之前不曾想過的。」
「若真是將軍府內的人所為,那麼有嫌疑的人就太多了,甚至包括小的和大管事,也都是奶娘最信任的。」二管事不避嫌地說。
晏青和常海都是他得力的左右手,並跟隨多年,秦鳳戈自然相信兩人的清白,不認為他們會背叛自己,其他人就難說了。
「就因為人都死了,才會遲至今日都破不了案。」他用手指輕敲書案。「如果兩者真有關聯,想必兇手早有預謀,也籌劃多時。」
想到兇手一直潛伏在府裡,自已卻一無所知,秦鳳戈除了憤怒,也大為驚駭,看來當務之急便是要先清理門戶。
「可目的到底又是什麼?」二管事也希望能替主子分憂解勞。「莫非跟將軍,還是秦家有仇?」
秦鳳戈也只能朝這方面去想了。「只要是府裡的人,都要把他們的身家背景再查個仔細,看看是否跟秦家曾經結怨,不論多小的線索都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