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和黃金一樣,體積小,價值高,她打聽過,在大錦國,高門大戶之間很喜歡以優雅的珍珠為禮,這些彩禮日後加上侯府要陪嫁的,都會變成她的嫁妝隨她到惠王府,等她離開惠王府時,嫁妝是一定要帶走的,想來堂堂王府也不會跟她爭她的嫁妝才是。
桃雨嘰嘰喳喳地說道:「婢子看,五爺對姑娘可真好,婢子聽說五爺財力雄厚,但他在惠王府不過是個庶子,王妃視他為眼中釘,斷不可能如此大手筆給五爺做面子,那些彩禮定然都是五爺要給姑娘長臉才備下的。」
「是嗎?」琴羽杉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她是很愛賺錢,那是為了將來鋪路,但她不會被金錢給打動,就算那鳳五爺把金山銀山搬到她面前來,對他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半點勉強不來。
問她還沒見到人,怎麼就知道沒感覺?
試問,心裡有個人,還能看到其他人嗎?就算鳳五爺再好也沒用,她心上擱的那個人,身影還沒消去,又如何接納另一個人?
前世她沒戀愛過,這一世她才知道自己面對感情如此的死心眼,從遼夢口中知道小五並沒有婚約,只是回商會去了,她竟又燃起了希望,心中的感情也氾濫得一塌糊塗。
她可以做個被世人唾棄的不貞婦人逃婚,但小五能為了她背棄主子,與她私奔嗎?
其實她心裡清楚,小五不會為了她背叛鳳五爺,如果他是那樣的人,也不值得她上心了。
「姑娘真不好奇五爺嗎?」見主子冷淡,桃雨不死心地又道:「五爺不但知道姑娘在媚香樓做鴇娘,在賭坊做莊家,非但不以為忤,還派人保護姑娘,有此度量的男子在咱們大蕭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了。」
琴羽杉一笑置之。「是你想快些見到小七吧?」
這丫頭自從知道小七是鳳凰商會的人,還是貼身在鳳五爺身邊做事的人,便盼著她的婚期快到,如此便可順理成章地見到小七。
如果那日她沒有堅持救起小九兒……不,應該是遼夢才對,她說她叫遼夢。
如果當日她沒有堅持救起遼夢,那麼一切都不同吧!她不知道那許多事,心緒也不會如此難熬了。
遼夢說,小五和小七同樣是鳳五爺的人,而且小五既不聾也不啞,更沒有毀容,那片醜陋的疤痕是她用易容術給小五弄上臉的,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她身邊,是鳳五爺派來保護她的。
當下,她真覺得晴天霹靂,整個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半晌說不出話來。
所以,小五知道她便是未來的主子妻?自己那些情真意切的告白不是可笑死了?他不知會怎麼笑她無恥呢,虧她還是侯門千金,定了親的閨女竟然對別的男人動情,還表白,真真是罔顧婦道、傷風敗俗、逾禮越法,要以七出的淫蕩之罪被休!
既然他沒有聾,自然什麼也聽見了,自己那番要在洞房之夜讓鳳五爺休了她的言論,他會告訴他的主子嗎?只怕他忠心為主說了,卻反倒惹禍上身啊,那鳳五爺又不是傻子,自己的未婚妻對自己派去保護她的人傾訴她的休夫計劃,這怎麼不會讓他多做聯想?
「姑娘,大夫人請姑娘過去看看納彩禮。」桂娘進來說道,臉上笑著。「姑娘真是好大的體面,大家都羨慕得不得了,直說到納徵、請期時,不知惠王府還有多重的禮要送過來呢。」
琴羽杉知道桂娘指的是那些名貴奢華的彩禮,她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不然被掉包了怎麼辦,這些可都是她日後的老本。
她與桃雨步行穿過迴廊,到了庫房,就驚見老太君也在,正由檀雲扶著她。
「不是說老太君身子不大好,今天天冷,怎麼出來了?」琴羽杉心下疑惑,趕忙走向前先給老太君見禮,跟著見過尹氏和琴羽秋。
尹氏冷著臉。「把你的彩禮看清楚,不要日後才含血噴人。」
認定含煙是受琴羽杉指使,和寧王府撕破臉後,她是把琴羽杉給徹底恨上了,如今她是連裝慈母都懶得裝了,只等著琴羽杉過了惠王府的門,再來揭她是媚香樓鴇娘的醜事,等著看那小賤蹄子如何被惠王府攆出府。
老太君笑吟吟地道:「杉兒好好核對禮單,在我這老不死的眼皮子底下,想來是不會出錯的。」
琴羽杉這才明白老太君為何來湊這熱鬧,原來是給自己撐腰。
「請姑娘過目。」一旁的管事已將抄好的禮單雙手奉上。
琴羽杉看著那一箱箱的彩禮,滿滿的綾羅綢緞、金銀玉器,也看到了那一整箱令桃雨興奮不已的東海明珠,蜜蠟珠子也有一大匣子,果然旁邊那琴羽秋的彩禮和她的不能相比。
核好了禮單,管事便把嫁妝箱子的鑰匙交到琴羽杉手中,琴羽秋同樣也得了她自己那份彩禮的箱子鑰匙,只不過她的臉色並不好看,嘴唇緊抿成一條線。
尹氏臉色陰沉如墨,面容一整對琴羽杉和琴羽秋道:「你們兩人出嫁在即,照府裡的規矩,出嫁前要到肅芳齋茹素一日,抄寫《福心經》,已和齋裡的住持師太連繫好了,你們兩人明天就結伴過去吧!」
琴羽杉知道有這規矩,吃一天素,抄一天經書,這也不算什麼,就當在郊遊踏青吧,總比叫她繡一天的花好。
隔日,一大早她就被桂娘喚起梳洗,說是琴羽秋已經在廳裡等著了,還繃著臉,責怪她不知分寸,會趕不上早齋。
琴羽杉很無言,現在才剛破曉,她不睡,別人要睡,再說了,這麼早去,不就得這麼早開始抄經書,尹氏也沒說要抄多少經文,只說要抄一天,早去的是傻子啊!
兩刻之後,琴羽杉已經收拾妥當,尹氏交代要慎重妝扮,才算對佛祖的敬重,因此桂娘特地為她施了香粉,梳著飛燕髻,簪著金步搖,白色羅衣、白色百褶繡花長裙,披了深紫大氅。
琴羽秋看著琴羽杉便有幾分嫉妒,只是淡掃蛾眉便顯得丹唇皓齒,琴羽杉那賤蹄子神似她的娼婦娘親,都長得一副勾引人的狐媚樣子,難怪她娘看著便心裡不舒袒。
「妹妹遲了,姊姊莫怪。」琴羽杉低眉順眼、規規矩矩地朝琴羽秋行了一禮。
對於一大早就接收到琴羽秋刀子似的眼光,她並不在意,侯府這些人事物對她而言只是過眼煙雲,將來她到了大錦國,跟這些人再沒有干係。
「走吧。」琴羽秋冷冷地率先走出院子,後頭跟了她兩名心腹大丫鬟雪艷、雪珠和奶娘琴嬤嬤。
琴羽杉同樣帶了桂娘、竹韻和桃雨,兩人先到尹氏院子請安,尹氏淡淡的交代了兩句,不外乎要誠心、要恭敬,但眼光卻似有若無的朝琴羽秋看了一眼,喝茶的動作遮掩了她嘴角的一抹詭笑,琴羽秋也不著痕跡的對自己娘親點了點頭。
卯正,兩人從侯府偏門出發了,琴羽杉以為她們定是一人帶一名丫鬟一起乘一輛馬車,其餘奴僕乘另一輛馬車,不想琴羽秋和雪艷、雪珠、琴嬤嬤全上了第一輛馬車,她只好和桂娘、竹韻、桃雨上第二輛馬車,除了各自的車伕,還各有兩名小廝騎馬做長隨。
肅芳齋在清幽的玉榕山半山腰處,不是什麼大廟宇,因此香火並不鼎盛。
馬車顛簸了一個時辰,桃雨已經無聊到打盹兒了,琴羽杉掀開車簾,正想看看外面的風景醒醒腦子,不想馬卻驚了似的,飛快地跑了起來。
桃雨嚇醒了。「怎……怎麼回事?!」
琴羽杉大喊,「馬兒瘋了!大家抓好!」
「姑……姑娘……」桂娘跟竹韻都一臉慘白,桃雨則嚇得哭了,四個人都在馬車裡被顛得東倒西歪。
琴羽杉拚死命穩住身子,她費力的掀開簾子,大聲問車伕道:「究竟怎麼回事?」
不想她這麼一問,那車伕竟然跳車了,而本該隨行的兩名小廝也不見蹤影,馬車無人駕馭,頓時就像脫韁野馬般的狂奔,又正好遇到斜坡,便順著下坡一路衝下去。
「啊啊啊啊啊——」桃雨尖叫連連,而桂娘已經磕碰得昏了過去。
馬車終於在撞倒大樹之後翻覆,馬也跑了,琴羽杉強忍著痛意爬起來,看到竹韻的頭在冒血,而桂娘的身子則撞在車稜上,幸好兩個人都在呻吟,表示還活著,而桃雨……桃雨呢?
老天!桃雨竟然不在車裡,那是被顛出車門了嗎?
她急著去找桃雨,也不顧自己身上的皮肉傷也在流血便奮力爬出車外,不想她一爬出車外,竟有五名凶神惡煞等著她。
琴羽杉驚愕之餘,腦中便飛快地想到了出門前尹氏和琴羽秋交換的眼神,當時她還不以為意,現在想來,分明有問題,否則為何琴羽秋不與她同車?
她們是收買了這些人要殺了她嗎?
不對,尹氏精心策劃了許久,就是要等待時機揭了她鴇娘的身份來讓她名聲掃地,讓惠王府與長安侯都同時容不下她,又怎麼肯痛快殺了她?她這麼個死法,在尹氏眼裡無疑是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