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傑微蹙眉宇,低頭看了一下。她見狀,立刻慌張道歉。
「對不起。」
「咦!」他猛捉住她手仔細看了一下,她指甲半長不短,指縫很乾淨,但就是表面全是不平整的。「你真怪。」
他認識的女生全部都會擦各色指甲油,定期保養,修整成圓弧纖長的形狀,沒有一個女人像她。
她默默抽回手,聽見他說:「不太像女人喔,倒像小孩子。」
忽想起大學時期,有次他們要對外比賽,在辯論社社辦練習,當時他負責結辯,這學妹排在他前面負責答辯,老是見她在台下彎曲手指不知在幹嘛,原來就是在磨弄指甲。
倪予晨將手默默放到背後,磨蹭一陣,終於拔下戒指,隨即交還給他。
他接了過去,低頭把它戴回小指當尾戒。
她瞄了好幾眼他胸口,想起什麼,黑眸忽略顯憂鬱,一臉的不高興。她下床默默穿上衣物,他坐在床緣看著她套起白襯衫,一顆一顆地扣上鈕扣,他忽開口:「很晚了,我明早再送你回去。」
「我想現在就回去。」
「為何?」兩手一攤,忽倨傲不馴地說:「好吧,我的錯,對不起。」
「你有什麼錯?」回首望向他,他黑眸深邃孤傲,卻有一絲難掩溫柔,她冷淡神情盡褪,些許動容,嗓音輕柔說:「亂道歉很隨便喔。」
「哈。」他簡短笑出聲,唇角流露爽朗的弧線,勾手要她過來。
她搖頭,他遂起身,從後方圈摟住她,俊臉湊近,貼覆在她耳畔,輕咬她的耳垂。
「嘿,你有一對圓圓的耳朵,浣熊耳朵。」取笑的口吻,呵氣的輕呼,惹她肌膚微顫。
「才沒有,我的耳朵很正常,才不像什麼浣熊。」瞥看他,急急反駁。
「好,沒有、沒有。」後來,沈致傑瞭解她之後,明白只要她不想承認的事她都頑強力辯到底。
他俯低頭顱,吻著她的鎖骨,伸出舌間挑逗,聽見她倒抽一口氣,情/yu瞬間在空氣裡孳生瀰漫,她側過身,單手攀附他手臂,向上輕撫他後腦的短髮,觸感微粗微刺。
他很快地又解開她櫬衫的鈕扣,撥開衣衫兩襟,吻她下頷,含糊不清地說:「我想跟你吃早餐,吃完早餐,再送你回去。」
倪予晨被他推回雙人床上,仰躺床上之後,他壓在她身上擁住她,她推他胸口,睜著雙眸靜靜凝視他,那一瞬間,她脫口想問:「這樣算什麼?」
卻忍住什麼都沒說。
後來,她閉上雙眼,他的吻落在她頰上,讓她感覺忘了自己,感覺天地都關上了,感覺紛擾世界遺落在後方,他們輕輕地用手撥開,再將它推得老遠。
第3章(1)
今天終於下雨了。
夏季台北第一場雨,雷雨交加,氣勢磅礡,徹底將盤旋不去的熱氣驅掃一空。
結束一場兩小時的會議,倪予晨和韓昌進剛從客戶公司大樓走出,正邁出電梯,手機忽響起,瞄一眼來電顯示,是江克森。
韓昌進以眼神向她示意要先去開車過來載她,隨即撐起黑傘,邁入滂沱大雨中。
倪予晨則在大廳和江克森講手機,江克森約她一起吃晚餐,現在剛過午後四點,她還得回公司再開一個會,準備下週一出庭官司用的資料。
「別忘了明天和呂醫師有約,你一改再改,我媽一直打電話關切,差點明天也想去呂醫師那,我好不容易勸阻她,說好了我們明天一定會準時到,所以,別再改時間了。」
「好啦,知道了。」
她一再保證明天會去呂醫師那,江克森還是繼續多說了他怎樣排除萬難、取消醫學會議和門診,明天才能順利赴約,所以,她無論如何不能再取消。
倪予晨默默聽著,最後簡短道歉,這才結束電話。
後來,大約七點半,江克森到公司來接她,她正好結束另一場會議,抱了一堆資料下班;下到一樓,這時雨滴滴答答僅剩稀疏小雨,沒完全止歇,她懶得撐傘,小跑步上了江克森的白色Audi。
一上車,倪予晨將資料和黑色公事包擱在腳邊附近,正要繫上安全帶,江克森忽碰觸她肩際,她下意識閃躲,他笑了笑說:
「外套沾到雨滴。」不懂她躲的原因,只見她明瞭後舒坦微笑,眸底卻有抹尷尬閃逝。「怎麼啦,你最近怪怪的。」
她低頭扣好安全帶,無語。江克森手掌輕摸她頭,舉止溫柔,這次她沒躲開,徐緩抬眼安靜睨他,神情柔順。
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一直很和諧融洽,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後來,江克森把車開往他們經常去的一間簡餐店,距離大概就在倪予晨事務所和住處之間;這間店他們交往後常來,主要原因是這裡停車方便、點餐送餐速度快、餐食乾淨不馬虎,很適合上班族享用。
老闆顏先生很歡迎他們來用餐,這裡主要是以簡約的排餐為主,但只要他們光臨,送上的餐點總是料好又實在。
顏先生大兒子國中那年大腿骨因打籃球骨折,雖然曾就醫,但被誤診,江克森那時還是實習醫生,有次用餐時發現顏先生的大兒子走路怪怪的,後來,還是江克森請他去家中開設的醫院就醫,由江父親自看診,才終於診斷正確,開刀治療,進行復健。
復健的過程一路順利,後來他大兒子還被選中籃球校隊。從那次起,顏老闆就很欣賞江克森,連帶對倪予晨格外禮遇。
發現倪予晨喜歡吃鮮嫩的牛小排,顏老闆很講究,每次送上來的牛小排都煎得恰到好處,肉質鮮美,吃起來特別柔嫩Q彈。
享用精緻的主食,服務生收拾好餐桌,顏老闆立刻親自送上起司蛋糕和咖啡,和他們熱絡聊天。
起司蛋糕和咖啡其實得另外點,但顏老闆老是免費招待他們;江克森對甜點和咖啡沒特殊偏好,倪予晨卻很愛吃,尤其顏老闆做的起司蛋糕口感濃郁,起司用料紮實,入口即化。
有時,她上班嘴饞會托韓秘書過來買,每次都誘得倪芯恬又愛又恨。她妹妹太愛美,怕胖,對卡洛裡斤斤計較,雖然也很喜歡,但總會邊吃邊叫,抱怨她誘使人犯罪。
此時,顏老闆和江克森閒話家常,倪予晨安靜聆聽,低頭吃著起司蛋糕。江克森個性很好,對誰說話一律有耐心傾聽,對人一徑熱情,但又不是那種熱情到講話眉飛色舞、言語誇張的男人。
顏老闆講起大兒子第一年住校的大學生活,不免格外興奮,這話題雖和江克森無關,但他還是溫和親切應答。
手機line響了,以為是韓秘書傳訊過來,倪予晨點開螢幕一看,瞬間變臉。
沈致傑傳了一張照片過來。上次她沒回應,他竟沒死心,傳來她的睡臉照。那天清晨,她曾忽然清醒,他正在飯店房內講電話,斷斷續續聽見他說已經改好了,正在等判決,後天就回台灣之類的話。
當時,她誤以為還在台灣,迷迷糊糊,脫口問:「改什麼?學生的醫學報告嗎?」
「嘿,小美人,你在跟誰說話?」講完電話,沈致傑拿手機對她拍照。
她側著臉,手半托腮,模樣慵懶,睡眼惺忪,靠在白色枕頭上,閃光燈一亮,她頓時驚醒,嚇了一跳坐直身,呆呆看他,這才完全回到現實。
「不可以拍。」慌亂下,倪予晨跪坐床緣,去搶他手機,他不讓,她語帶惱怒,警告地說:「你一定要把照片刪掉。」
「我沒照什麼。」沈致傑笑了,俊逸的黑眸充滿玩味笑意,似在笑她反應過度。
「那可以給我看一下嗎?」雙眸浮現憂色,她很不安。
他把手機拿給她,她看照片,赫然發現他照了她不止一張,有兩張是她睡著的,一張則是剛剛那一刻,她長髮披散微亂,神情慵懶惺忪,姿態絕對曖昧不清。
「還說沒有。」她惱怒瞪他。
「咦!」見她一張張正要刪除,他連忙搶過手機,急著說:「至少留下一張。」
「不可以。」她嚴正警告,卻換來他垂眸注視,唇角忽浮現一抹孤傲的微笑。她搖頭很正經地強調:「真的不可以。」
「我把睡臉的刪掉,最後一張留下作紀念。」垂眸凝視,幾乎是半哀求的口吻。
「不可以。」你到底想幹嘛?
「拜託。」
「紀念什麼?」她黑眸直瞪著他,嘲諷問。
沈致傑移開目光,深思聳肩,唇角有抹神秘的微笑。「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讓你留。」她靜靜瞟掠他,等他回應。
他一直沒出聲,倪予晨隨即站在床旁,要搶他手機,他不讓,反手將她摟在懷裡,輕聲低覆耳畔呢喃:「紀念我們在一起,即使只有一晚。」
她怔然,回神後揚眼瞟看他,不無警告的意味;只見他漆黑俊美的眼眸憂傷閃逝,她要他解釋,他反倒又笑了。
「我懂的,我們不是那麼認真,我絕不會告訴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