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冷氣將身體熱汗吸乾,倪予晨手臂起了雞皮疙瘩,側翻身,順手拉了白色被單蓋上。
沈致傑倒是仍覺得熱,半靠著她的背,唇親密貼在她耳畔;他其實想下床喝點東西,但心知結束後隨即下床,女生會覺得男生不夠體貼。
不知她心思,光源太暗,她又將半張臉埋進枕頭裡,他怎樣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覺得她出奇安靜。
「要不要喝點東西?」將垂肩的長髮撥開,輕啄她裸肩,低聲問。
她黑睫輕眨,眼眸傭懶,半托腮側過臉凝視他,彷彿想看清楚什麼。
「你呢,想喝什麼?」
「我看看有什麼。」沈致傑俐落下床,拉開冰箱,像打光一般,他那區頓時變得很亮,他身材很好,小腹平坦,沒有多餘的贅肉,手臂和大腿結實,不致擁有賁張過頭的肌肉。
他拿了兩瓶飲料和玻璃杯過來,而她正低垂眼,移開視線,不知是害羞還是擔憂什麼,無意識玩弄手指,還用牙齒咬了一、兩下,這舉動表示她很不安。
他把飲料倒進玻璃杯裡,放在靠近她那側的床頭櫃上,自己則就著瓶口喝起啤酒。
她的是氣泡礦泉水,她半坐起身,喝了好幾口再靠向床頭。這短暫幾秒,兩人沒有對話,很安靜地喝著飲料,甚至連視線都沒接觸,可能感到尷尬,卻什麼都不點破。
這種感覺讓倪予晨憶起大學時看過的法語圖文書,那時她想學第二外國語,所以去上學校開設的基礎法文班。圖文書很簡單,就是講一對男女激/情結束,背對背,沉默抽煙,各自穿衣服,各自做自己的事,然後安靜離開。
表面上看來很成熟、不拖泥帶水,實際上,那種風格的圖畫湊集卻漫著一股淺淺的憂傷。
當時,倪予晨剛滿二十歲,想著她才不要有這種遭遇,一定是沒人愛、很寂寞的女人才會遇到這種無聊的風花雪月,舉止簡直輕賤,感覺一定糟透了。
現在,她三十歲了,並沒有和二十歲的自己想法差距多少,難道真的只是寂寞才這麼隨便?這也太糟了。對方也有相同的感覺?
「你會覺得我很輕浮因而看輕我嗎?」本來不打算問的,想故作成熟,就此當作無所謂,可是猶豫許久,最後還是脫口問。
「不會。」他輕瞄她一眼,沒思考就回答,唇角勾出一抹笑,補了一句:「是我誘惑你的好不好。」
沈致傑把責任全攬下了,只想讓她好過一點;她知道實情不是這樣。
「你為什麼不交女朋友呀?」她瞟看他,隨口一問,其實內心還是好奇。
第5章(2)
沈致傑怔一下,眼神閃爍,淡然說:「忙工作,沒什麼時間。」
「是嗎?」他語氣不想深談,倪予晨沒選擇追究,別開視線,放下床單,離開紊亂的雙人床,徐緩走向浴室。
幾步路的距離,他的目光直勾勾緊跟著她,暈暗光圈裡,她身影窈窕,線條女性化,相當誘人,直到隱沒入浴室裡。
沒多久,浴室傳來沖澡的聲音,沈致傑忽慵懶打起哈欠,有別於先前的溫柔多情、冷鋒機智或是優雅從容,他大口喝掉瓶內的啤酒,徐緩吁口氣,整個人輕鬆多了。
等倪予晨洗完澡出來,沈致傑才去沖澡。她坐在梳妝台前梳頭髮,從鏡裡看見雙人床鋪整得很乾淨,原本扔在地毯上的衣物如今整整齊齊放置一旁,連她的絲襪都是如此。
她忍不住回首看了好幾眼,再望向緊閉的浴室門,裡面傳來沖澡的水聲,他在哼歌,一整天相處下來,他時不時就在哼U2的歌,那首〈withuwithoutu〉
倪予晨唇角輕揚。這男人還真有趣。把桌上傾倒的咖啡擦乾了,把床鋪得這麼整齊,把她的襯衫和裙子折得好好的,是有潔癖哦?
梳好頭髮,環顧四周,倪予晨一個人忽然有點呆呆的,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他會不會希望她乾脆回銅鑼灣的飯店?還是該留下來?
她覺得現在坐計程車回去太晚了,而且沒說一聲就走,這樣好嗎?於是,決定等明天早晨再說。
沈致傑圍了浴巾出浴室,看見倪予晨躺在床上一側,睏倦縮成團,像某種輕柔小獸發出均勻鼻息,他哼起歌,整個人很放鬆。
他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會獨自離開,她一直很緊張不安,看起來很想逃離什麼似地倉促走掉,他很高興她最後選擇留下來。
後來,他又喝了一罐啤酒,慢慢等頭髮干了,趁睡意漸襲來才爬上床。
他將她整個人圈摟進懷裡,讓她背部緊貼他胸口,她發出迷糊抗議,輕柔低喃:「怎麼了?」
「沒事。」將她長髮撥開,側吻她頸項,她沒醒過來,緊挨他入睡。
沈致傑睡眠很淺,他一直有認床的壞習慣『,到國外出差照例工作到半夜,累了才睡。他躺下來睡不到兩小時又醒了。她睡得很熟,整張臉放鬆,發亂掉蓋住半張面容,其餘黑髮垂落肩側,在暈暗光線下,依舊誘人。
他慵懶伸展身軀,手肘彎曲撐著腮,側過臉研究她,出於無聊,後來不小心把她吵醒了,她睜開惺忪睡眼有些茫然。
他們短暫打鬧,很輕佻的那種,不知為何,後來他忘了什麼原因,他把她惹火,賭氣說要半夜獨自搭計程車回自己的飯店。
女人因為情緒怎樣跟他鬧彆扭,他都有辦法好好安撫她們,倪予晨也不例外。但之後,他們不小心鬧得太過火,她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他胸口劃了一道淺淺傷痕,雖然向他道歉,但他把她推回床上時,語帶輕佻責問:「把我弄傷了,你怎麼賠償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用力推他厚重肩膀,要他起身,他硬是不肯,仍舊半壓在她雙腿上,只是很小心地沒有把全身重量放在她身上。
「可是我會痛。」低垂眼眸,好整以暇俯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黑眼睛閃熠光芒,濃烈情慾浮蕩其中。
倪予晨揚睫睨了他好幾眼,笑著別開視線,嗔斥:「別鬧了。」
他俯低身軀貼她很近,鼻樑碰觸她的鼻樑,好玩磨蹭著,她輕閉雙眼,他的吻落在她臉頰、下頷……最後,才是雙唇唇瓣。
起初只是輕啄,沒多久愈吻愈深,兩人唇舌糾纏,含咬啃噬,似想吞沒彼此的呼吸。當沈致傑放開她,倪予晨徐緩睜開雙眼,氤氳般,兩人凝眸注視中皆有抹癡迷;他忽地拉她翻身,兩人換了姿勢,由他在下方,而她變成坐在他腿上。
他側過臉輕咬她耳垂,低語了幾句,甜言蜜語拌著潮濕空氣而來,惹她肌膚搔癢;他的手指撫觸她唇瓣,然後順著身體柔滑線條而下,從頸項、鎖骨、胸口直到腰窩,她腰脅凹進去的肌膚柔嫩滑膩,這塊地方的線條特別迷人,他手掌一直停留那裡來回撫觸。
她貼近他,主動深吻他,兩人身軀熱燙,緊密地靠在一起。激/情來得很快,但不像第一次那麼緊張擔心,這次帶著嬉戲討好的意味,直到激/情難耐才結束。
第二次,沈致傑來不及做任何避孕措施,完全煞不住車,燃燒的情慾沸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令他措手不及。
事後,沈致傑想談,她不知是害羞還是怎樣,目光若有所思垂落,竟在下一秒忽聳肩完全不在意;直到早晨要離開,才那麼不願意地向他承認,他們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可能是男女之間最原始的一種。
「只有這樣,沒有其它的了。」倪予晨淡淡地說。
十五分鐘、三十分鐘、四十五分鐘,最後,一小時過了。倪芯恬有點快抓狂,頻頻走到倪予晨辦公室門口,焦躁難耐踱步,準備轉動門鎖,坐在辦公桌後方的韓秘書一臉嚴肅。
「倪律師,不可以喔。」食指輕搖,出言制止。
「喔,難道你都不會好奇?」斜睨他一眼,她瞇眼詢問。
韓秘書咳了幾聲,推起無框眼鏡,鎮定說:「好奇當然會,但我們已經答應晨律師不會打擾她們,所以,冷靜、冷靜。真的不行,樓下全家便利店有賣霜淇淋,你可以衝去那裡降溫一下。」
「韓秘書,我這哪需要降溫,我是關心我姊耶。」把頭髮挽至耳後,臉頰貼近門,豎耳傾聽。「噢,這隔音也太好了。」真是啥也聽不到。
話剛落定,門忽然開了,嚇得倪芯恬後退好幾步,乾脆躲進韓秘書的辦公區,站在他桌旁,順手拿起一隻檔案夾,低頭假裝研究著。
江母氣勢驚人地走出,她身高不高,也沒穿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但一臉撲克臉,加上有條不紊的步伐、目中無人的眼神,在在顯示著太后般的架勢。
緊跟在後的則是倪母,舉止一貫優雅從容,神情肅然,透著疲憊。
兩人一前一後往辦公室大門外走去,一路無語,直到門口,江母驀地轉身和倪母面對面,雙眸冷漠,臉龐毫無笑意地說,「既然把話都說清,您送到這裡就可以了,我可以自行去搭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