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雨莫心頭一震!
他爹的意思是……皇上要除掉他們?因為他們的欺君之罪?
他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但屋簷上的如雲高手又是怎麼回事?
比起送慕容悠進宮頂包的欺君之罪,他寧可認為是皇上知曉了他父親與太后正在謀劃之事,要先除掉他們以絕後患。
暖閣外有幾個守門丫鬟,隋岳山手起手落劈昏了她們,不讓她們有通傳的機會。
他眉眼凝聚殺氣,氣勢如虹直接踹開房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他是武將,以武建功,累積起這一身的榮耀,這麼一個踹門自有其石破天驚之勢。
破門之後,並未如他想像的有數十把尖刀同時直指他而來,相反的,暖閣裡十分安靜,幾乎是落針可聞,清楚可聞房裡人的呼吸聲。
隋岳山不禁一怔,迎視著眼前的真龍天子。
「皇上!」隋雨莫失聲喊道,他已被一連串的變化驚呆了,忘了要見禮。
宇文琰此時的目光平靜,無半絲波瀾卻又深不見底。他定定的看著隋岳山,淡淡地道:「隋卿見了朕,不見禮嗎?」
隋岳山這才回過神來,隋雨莫亦同,兩人同時單膝跪倒。
「臣,參見皇上。」
隋岳山心潮起伏不定,雖然他已決心謀反,可此時此刻見著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宇文琰,他仍舊有些慌亂了。
隋雨莫則是放下心來。原來是聖駕在此,難怪會有這麼多暗衛隨行保護,那些暗衛不是來取他們性命的。
宇文琰抬眼平靜的看著他們父子。「起來吧。」
「謝皇上。」
隋岳山一邊起身,一邊拿眼瞄著眼前情況。
慕容悠、春景、綠意、自己妻子、妻子的陪嫁奶娘王嬤嬤都在,慕容悠望著他的眼神有些特別,跟之前見到他時不同,但他最後發現神色最不對勁的是妻子。
隋夫人眼裡蒙著一層水霧,臉色煞白又帶著激動,臉上還掛著淚痕,一副隨時會暈過去的樣子,當他們的眼神對到,她的魂魄才忽然歸位,一串淚珠卻又忽地落了下來。
她喜極而泣地道:「侯爺……小悠是咱們的女兒,是咱們的女兒啊!」
隋雨莫心裡重重一跳。
隋岳山則是皺眉。「皇上在此,在胡說什麼?」
他生平就只得一男一女,且是結髮正室所生,姨娘通房們都生不出孩子來,如此情況之下,他會不知道自己妻子生了幾個孩子嗎?且那兩個孩子出生時,他碰巧都在妻子身邊並無出戰。
「夫人說的是事實,是、是老奴該死!」王嬤嬤跪了下去,不由分說的自掌了好幾個耳光。
隋夫人忙阻止道:「嬤嬤別打了,快別如此,嬤嬤也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
隋岳山盯著王嬤嬤,她是府裡的老人了,向來忠心耿耿斷不會犯什麼大錯,如今卻是不由分說自掌耳光……
他冷眉掃了王嬤嬤一眼道:「聖駕在此,有話快說!」
慕容悠溫言道:「嬤嬤就再把原委說一遍,嬤嬤喝口茶慢慢說,想必侯爺不會怪罪,不必著急。」
王嬤嬤連忙應承,「是。」
慕容悠示意春景倒茶給王嬤嬤,王嬤嬤小心地接過茶碗。
皇后娘娘開的金口,又是自家嫡親的二小姐,且是她親手接生的,這杯茶她喝得!
於是,眾目睽睽下,王嬤嬤咕嚕咕嚕的喝完了一杯茶,接著抹了把淚開始憶從頭。
當年主子在雪月山莊避暑時產下了雙胞胎,生完的同時也昏了過去,其中一個女嬰出生沒一刻就夭折了,兩個穩婆都怕侯爺降罪,惴惴不安,說服她先不要跟主子說生了雙胞胎,主子醒來時只抱了健康的女嬰去給主子看。
當夜風雨交加,屋裡的燭火怎麼都點不著,加上不遠的溪水暴漲,莊子裡忙亂成一片,莊子上的男丁都去防災了,婆子丫鬟們也忙著把物品往高處堆。
天亮時風雨漸歇,她才知道那兩個穩婆已經偷偷把死掉的女嬰帶出去丟掉了,她當下大驚,小主子雖然命薄可也是隋家血脈,得告知主子這件事再好好安葬才行。
她押著兩個穩婆一塊兒出去找女嬰屍體,但風雨過後的含笑山一片狼藉,卻是再也找不著女嬰了。
她怕主子會為了下落不明的女嬰屍體難過,不敢告訴她生下的是雙胞胎……
「此事老奴原想爛在肚子裡,卻沒想到小小姐還活著,奴才真是該死,罪該萬死……」
隋夫人用帕子抹了抹淚,又高興又感傷地道:「侯爺,小悠腳底和蒙兒一般有三顆繞圓的紅痣,適才我看了,真是一模一樣,是咱們的女兒萬萬不會錯。」
隋岳山抿緊著嘴角,一張臉先是瞬息萬變,最後陰沉如墨。
長年征戰,他為人無情,但他對自己的血脈十分重視,萬沒想到他還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且是蒙兒的雙生姊妹……
他看著慕容悠,忽然,他後怕了。
刺客沒刺成宇文琰反而刺了她,受了劍毒之傷的她幾日幾夜都徘徊在生死關頭,他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當時他甚至想,慕容悠索性死了也好,這麼一來皇上就永遠不會發現她不是蒙兒,且她為了救皇上而死,皇上必定對他抱著愧疚和補償之心,不會懷疑他要謀反,三來,慕容悠根本不受他控制,留她在宮裡是個後患,不如藉此除去求個心安。
他竟然……竟然曾經那麼希望親生女兒死掉……
第18章(2)
「你不是鄭靜娘所生?!」隋雨莫的激動之情比隋岳山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只是看穿了慕容敬與鄭靜娘並非夫妻,沒想到慕容悠不是鄭靜娘所生,這、這太好了!
見他喜悅得快要炸開,慕容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雲也不是,我們都是我爹娘好心撿來收養的。」
不等隋雨莫有所反應,隋夫人便一迭聲的催道:「莫兒,快,快準備馬車,這件事慕容家也必須知道,我要到你舅舅家親自把慕容先生和靜娘一家三口接來,他們把小悠養得這麼好,這份恩情咱們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如今一切都揭開了,皇上也在這裡,慕容家三口性命無虞,自然要接到侯府來以上賓之禮款待才是,她也想知道小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以前沒能為她做的,以後要好好地補償她。
「娘,明日再去吧,現下已晚,莫要嚇到舅父一家了。」隋雨莫勸道。
隋夫人這才消停。「說的也是。」
隋岳山糾著臉,他仍在怔楞之中,彷彿是個局外人,充耳不聞他們在說些什麼。
「隋卿聽好了。」宇文琰淡淡地開口了。「既然皇后也是隋家的女兒,用她頂替隋雨蒙的欺君之罪,朕不會追究,若尋到隋雨蒙下落,讓她返家便是,此事不宜昭告天下,讓隋雨蒙以流落在外的女兒身份認祖歸宗便是,日後婚嫁與朕不相干。」
所有人聽著都知道,皇上這口諭的意思是饒了隋家一回,而隋雨蒙也犯不著尋死尋活為愛奔走天涯,她大可以回來嫁給她想嫁的人。
這自然已是最大的恩典。
隋岳山這時也不得不叩首謝恩了。「臣叩謝聖恩!」
如今才知曉慕容悠是他的女兒已經來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圍獵當日她會成為寡婦,但他會補償她,讓她永享榮華富貴。
宇文琰都看在眼裡,神色更淡然了。「起來吧。」
隋岳山起身後,他又若無其事的說道:「咱們大雲以武立國,朕打算在各地成立武學堂,有意請江湖地位崇高的青嵐山莊莊主孟青嵐先生來做總堂主,兩位隋卿認為如何?可適當否?」
隋雨莫一凜。這是皇上給他們的警告,他已經知道刺客與隋家有關了,要他們好自為之。
見父親神色一繃,他定了定神忙道:「皇上的主意自然是好的,孟莊主德高望重,擔當得起總堂主之位,必然能將武學在咱們大雲發揚光大。」
「大舅子倒是明白朕的心意。」宇文琰別有深意地一笑,沉靜淡然的攜起慕容悠的手。
「夜深了,咱們回宮吧,要敘話也不急在一時,來日方長,岳母若想見小悠,儘管進宮便是。」
又是一個恩典賞下,隋夫人可隨時進宮。
「謝皇上恩典。」隋夫人說著,又要拜倒。
慕容悠忙去扶她起來。「娘就不必多禮了,皇上雖然是一國之君,但也是您的女婿。」
她自個兒毫無感覺,但所有人心裡都明鏡以的,她能笑著說出這一番叫人咋舌的話,可見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已充分得了聖心。
「雖是如此,但禮不可廢。」隋夫人寬慰又親暱地捏捏慕容悠的手,眼中又是淚光閃慕容悠甜甜笑道:「那女兒先跟您說好,下回您進宮見了女兒可不許行如此大禮,還有,您明日見了我慕容家的爹娘,好生跟他們說,不要嚇著他們了。」
隋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娘省得。」
慕容悠心裡有說不出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