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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陳毓華

  又勳貴之家多紈褲,一代一代下來既無建樹,只剩一個空殼爵位,加上這些貴族並沒有實際職務,便沒有實權,沒有實權便沒有說話權,像任雍容便是,一個小小觀政,只能在六部九卿當打雜的,要是不願意被人差遣,便只能仰仗祖蔭過活。許多貴族在朝堂並無太大影響力,腰桿子並不比官員要硬。

  鳳郡王府是雛邑王朝最顯貴的宗室,但是從他祖先輩至今,與皇室的關係只存太妃這一條脈絡,他們家已經和皇家不太熟了。

  人道大樹下好乘涼,但是皇家是什麼,全憑皇帝的一念之間。

  人無後顧之憂怎麼可以,什麼朱紅紫貴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所以,他怎麼能不打算?「你那鹽鋪的名聲不知怎麼傳到西北去了,往日,那些胡人倒好商量,金帛茶鹽,只要相談甚歡是什麼都收,這幾個月,幾乎口徑一致的要鹽,還指名要芮家的鹽。」妻子這般能幹,他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苦笑。

  因為她的低調,鹽酒兩家鋪子和作坊都掛娘家的姓氏,至於東家是誰,夥計學徒口風極嚴,要真有推托不掉的時候,便把芮雲謹推出來應付,至今除了知情的謝語和談觀,沒有一個外人知道後面的藏鏡人東家其實是一個女子。

  「郡王的意思是?」

  「我們合作吧,你把條件開出來,我能力所及絕對允諾你。」

  「嗯。」對她來說這是互蒙其利的事情,為什麼不答應,不過她有但書。「原本郡王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呢……我正籌劃著要開分店,為了公平起見,開店資金你幫我出,至於鹽的供貨本錢妾身也不好拿多,我就賺你交換馬匹中間的差額就好。」

  她早有意思要開分店,她要開分店不是為了牟利,而是希望方便各州縣的人都能用最便宜的售價買到她的鹽,而且省卻長途跋涉的辛苦。

  任雍容的表情微妙,像被灌了一湯匙的醬油。奸商,在商言商,分毫不讓,而且所有的賺頭全進了她的口袋,自己這算什麼,免費勞工嗎?

  「可有為夫的好處?」

  「你不是要鹽?」

  他一頭霧水。

  「既然要到手,不就是你要的好處。」她總結,險些笑了出來。

  「你這丫頭,便宜都被你佔光了!你沒聽過夫妻、夫妻,妻的也是夫的?」他翻身過來,棲鳳院裡不吝嗇照明燈油蠟燭,燈光下,她的五官帶著玉一般的光澤,越靠近看,越捨不得眨眼。

  或許是這些日子強制她飲食,她面色染緋,好似菡萏初綻,清麗中倍添明艷,肌膚晶瑩無瑕,令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

  但是只能看不能吃,實在傷身,原來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走……

  芮柚紫揩揩眼角,沒注意任雍容緊盯自己的目光,「那夫君也該聽過親兄弟明算帳,何況是夫妻,這帳是絕對亂不得的。」

  本朝成例,女子嫁妝歸自己私有,她自己攢的產業她歸在嫁妝裡,自然不屬於婆家。

  「你信不信,為夫就是被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勾引得一愣一愣的栽在娘子手上的,你不去殿上和那幫讀書人耍嘴皮子真是可惜了。」

  芮柚紫羞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胡說什麼!」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他捏了下她的俏鼻子。

  「我會把這事交代給雲謹,有事你就讓你的人和他碰頭聯繫。」她這阿弟已經有獨當一面的能耐,是該放他出去歷練歷練,更往上一層樓了。

  「你這是內舉不避親。」

  「親人不就是要互相提攜、幫助護他們周全,不然怎麼叫親人。」她回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娘子說得好,往後我們生一堆孩兒,然後把你今兒個說的話當成傳家寶,告訴他們兄弟便是要這麼做的,你說好不好?」他把人抓來亂親一通。

  芮柚紫被他親得害臊,但是孩子這種事情肯定要先說清楚。「我只想生三個……頂多四個,再多就沒得談。」

  「好好,咱們就生三個。」他原本沒打算要那麼多個,他是知道女人生產等於在鬼門關走一遭,要他說生個一男一女也就可以了,但是既然娘子說要生三、四個,其他的就當成撿到的好了。

  呵呵,他這娘子也有傻的一面呢。

  因為得到芮柚紫的答應,任雍容刻不容緩的去了外書房把這件事吩咐下去,接著又回到主院。

  「你怎麼不回自己的院子去歇息?」和段大娘商量年夜飯的菜色樣式的芮柚紫見出去又回來的男人,口快的問。

  段氏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第十七章  久別重逢更恩愛(2)

  「這裡不也是我的屋子,往後我就在這裡住下了。」房子大的壞處就在這裡,各人有各人的院落,想多賴一會兒都有話說,最可惡的是這女人好像從沒拿他當夫君,他說什麼也得拚命加深她的認知不可!

  他是夫君,想和妻子一起睡誰敢說話?!

  往後他一定要買一間小小的房子,就一間房,前頭可以看見後頭的那種,到時候看誰還能叫他去自己的屋子歇息。

  「是是是。」

  這男人在生哪門子悶氣?他的衣服褲子,他經常看的書,他的筆墨紙硯……不早就放在這兒了?就連程得和回事也都直接往這兒來,方才不就是順著他的習性說道嘛。

  自從兩人一塊生活後,因為相處的時間長了,她能總結出個規律,他出門要不是去兵馬司,要不就在家看書,他甚至不再和朋友出去消遣玩樂,有時朋友邀約,半路上也會借口回家看她肚子裡的孩子,他總是將臉龐貼在她肚皮上,細細聽動靜,偶爾那肚子裡的小混蛋踢她一腳,他也能樂上半天。

  離家最長的時間也就去西北這一趟。

  以前的她不相信父母親,甚至祖先輩那種沒談過戀愛便走進婚姻的結合模式,如今反觀自己,她的愛情會不會從婚姻開始?

  她沒把握,只是和任雍容在一起的日子像倒吃甘蔗,總帶著絲絲的甜,她的心裡已經不介意他對她的慇勤是因為孩子,還是真心喜歡她表現出來的體貼,不在意什麼天長地久,畢竟誰也活不了那麼久,倒不如把握當下,幸福一天便是一天,幸福一年便是一年,往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那不重要。

  「我已經娶妻,不再是個年少輕狂的年紀,還快當爹了,哪能做事不靠譜,我想成為你可以倚靠的臂膀。」男子信誓旦旦的說道。

  「是是是。」男人在表現氣概的時候,絕對不要澆他冷水。

  任雍容過來把芮柚紫抱在腿上,「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娶你進門吧?」他伸掌貼著芮柚紫的肚皮,眼神變得非常柔軟。

  「不就因為你病了,需要一個妻子來沖喜?」芮柚紫覺得舌頭沉了鉛,一句短短的話卻覺得滿嘴苦澀。

  「一半一半吧。」什麼叫一半一半?

  「鳳郡王妃,本就不能是高門大戶之女。」

  任家自從第一代親王起,便一直秉持著娶妻娶低的原則,而皇室知道這是親王府對他的忠心。

  任家一門從開國便貴不可言,然而再矜貴,皇室正統嫡支與其餘宗親仍有君臣之別,若再因婚姻之故,結到顯赫門庭,權勢便會過於驚人,容易觸犯皇家忌諱,若是與親王府門第過於懸殊,便無此慮,因此第一代親王便勒令任家的子子孫孫都必須嚴格遵守這條家訓。

  她拉長了耳朵認真聽,一臉謙虛的問:「可那范貴妃是怎麼知道我,讓聖上下詔的?」

  「這就是姻緣天注定嘍。」他笑得格外有深意。

  「滑頭!」她拍了下他的手。

  「為夫的可不是滑頭,」瞧她這樣,任雍容笑著捏捏她的耳垂,「根據范貴妃的說詞是,她還未入宮選秀之前,轎子經過芮家門口,向正在門口看著你玩耍的岳母討了水喝,撮合你我倆姻緣,是為了報答岳母那杯水之恩。」

  很顯然的,岳母已經不記得這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姑且不論後宮鬥爭、爭風吃醋有多嚴重,那是今上的問題,但是任雍容以為皇室後宮那群人在爭寵的過程中,不論是不是誤打誤撞,還是另有算計,因此娶到老婆的他算是運氣最好的那個人。

  至於他那場病,則是飛來橫禍。

  他是替某個行九,身為皇室子弟的人喝下他人陷害的毒酒,逃過一劫的某人因此欠下他一個天大人情,縱使後來尋到解藥也給他送來了,讓他死裡逃生——這還不算還了人情,將來,他會視情況,看看未來局勢如何,要不要跟他索討這份人情。

  人情欠著,利息總能越滾越豐厚。

  至於皇宮那些齷齪事與他無關,自來聖心獨斷,性子又多疑,他既不想在風尖浪頭選邊站,也沒意思去扶持哪一位,奪位的手段有多黑,那是因為人家的孩子多到死不完,他家不成,老的老,小的小,且他剛娶妻,還沒誕下子嗣,就算孩子生下來,他還有責任要養大他們,肩上的責任非常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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