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騙誰呢?為何在他面前,她總是倔強地說謊?
但她必須說謊,非說不可,因為是她主動提出分手的,不能讓他看出自己有一絲絲悔恨。
她為自己加油打氣,梳妝打扮過後,這才盈盈下樓。
在樓梯轉折處,她悄悄往下望,正如父親所說,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背對著她。
她呼吸乍停——
「你好像不怎麼開心。」
徐俊祺望向身旁的夏海音,帶著點窺探的神色,雖然她答應與他一同出席紐約台僑界的社交年會,也將自己妝點得艷麗出眾,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但他總覺得她笑得並不真心,笑意並未真正地染進眼裡。
「我很好啊。」她回過眸,巧笑倩兮。
「是不是不喜歡我來美國找你?」
「怎麼會?有朋自遠方來,我很感動。」
「但你剛見到我的表情可不是那樣,我看得出你很失望。」
「有嗎?我只是意外,沒想到你會來。」
他深深地望她。「因為你想見到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個男人吧?」
她一震,神情只有零點零幾秒的瞬間產生些微的變化,然後又恢復甜美笑容。「我知道你在暗示什麼,不過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他追問。
她別過臉。「作出決定以後再來後悔,不是我的風格。」
「那麼就希望你別後悔。」他意味深長地捏了捏她的手。「給我一次機會,海音。」
她沒回答,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下早已有譜。
「你快上台吧,大家等著你致詞呢!」她笑著催促。
徐俊祺點頭,在滿場掌聲的熱烈歡迎下,以台灣總統公子的身份上台對美國台僑致詞,這場面難免充斥幾分政治味,但夏家跟台灣政壇也算頗有淵源,夏海音很習慣。
一旁的台僑對她跟總統公子相偕出席很好奇,技巧地探問兩人的關係,她淡淡地表示只是朋友。
「不過看你們兩個年輕人郎才女貌,挺相配的呢!」叔伯長輩們有意撮合。
她默默地喝水,唇畔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容貌端莊,舉止優雅,吸引現場無數驚艷的視線,其中也包括一個靜靜地倚在角落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騎士夾克,搭黑色長褲,低調地將自己融進夜色裡,墨深的眼眸直盯著夏海音,若有所思。
徐俊祺致詞完畢,下台來尋夏海音,兩人手挽著手四處與人寒暄,記者們跟上來提問拍照。
第10章(2)
忽地,一枚雞蛋凌空掠過,精準地砸在徐俊祺臉上。
「是誰?」
賓客們驚聲尖叫,幾名隨扈趕忙在徐俊祺週遭圍成防護圈,夏海音被擠出防護圈外,重心不穩,差點跌倒。
「喂!你們保護Vanesa啊!」徐俊祺見隨扈們只關心他,把夏海音當空氣,又氣又急,厲聲嘶吼。
現場一片混亂,記者們紛紛舉起攝影鏡頭搶拍照。
夏海音遭到搶拍照角度的記者群來回推擠,花容失色,正當危急時,一道身形飛快地竄過來將她摟進懷裡,手臂護住她螓首。
又一枚不長眼的雞蛋飛來,他以自己的背脊為盾,從容擋住。
「你還好吧?」他低聲問。
「謝謝,我沒事。」夏海音狼狽地揚起頭,一張俊秀的臉龐映入眼簾,他看著她的眼神那麼溫柔,溫柔得令她心痛。「怎麼……會是你?」
他微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將她帶到安全的角落。「你在這裡躲好。」
他溫聲交代,在她尚未回過神之際,身影便利落地穿過凌亂的人潮,往某個特定人士奔去。
在朱在宇的幫助下,肇事份子很快便被揪出來了,原來是一個對政治現狀不滿的年輕人。
現場的台僑很感激他的臨機應變,將一場可能的禍事消弭於無形,就連徐俊祺也不情願地道謝。
「謝謝你……保護了Vanesa。」
「保護她是我的責任,不必你跟我道謝。」朱在宇淡淡地回應,語鋒隱含尖銳。
徐俊祺聽出他話裡的暗示,眉宇一擰,不客氣地挑釁。「你現在已經不是她的私人保鏢了,她的安危不能算是你的責任吧?」
朱在宇聞言,嘴角一牽,似笑非笑。「我不是她的保鏢,但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當然得由我自己來保護。」
這話嗆得可明瞭,徐俊祺不敢置信,一旁的夏海音也怔住了,駭然望他。
「朱在宇,你說什麼?」她顫聲問。
他微笑。「我說,你是我的女人。」
「你……瘋了嗎?」她心亂如麻。「我已經跟你分手了!」
「我從來沒答應。」他牽起她的手,緊緊地扣鎖,不許她逃。「抱歉,徐先生,我還有些話要私下跟海音說,先失陪了。」
語落,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夏海音就走。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她驚喊。
他不回話,一徑拖著她離開飯店宴會廳,搭電梯下樓,來到戶外庭園。
「朱在宇,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又慌又怕,急著想掙脫他。
兩人來到一座花香熏暖的溫室,他將她轉過身來,抵在玻璃牆上。
「你、你、想幹麼?」她驚懼地看他,他靠她太近了,近得她都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息,還有那雙灼亮墨深的眼眸,彷彿要在她心上燒融一個黑洞。
「夏海音,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他用拇指畫過她臉頰。「小香聽從你的指示,不肯告訴我你的下落,我到葉水晶的藝廊找她,他們夫婦倆居然都出國了!她的助理不肯給我手機號碼,我只好到喬旋的立委辦公室問他的行程,去歐洲堵他……」
「你……幹麼去堵人?」
「還用問嗎?我要見你。」
「幹麼見我?」她黯然垂眸。「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說這種話,是想逼我去跳海嗎?」他沉聲問,不似玩笑。
她驚懾,全身顫慄,好半晌,才揚起含笑的容顏。「你才不會去跳呢!這世上沒有誰失去誰,便活不了的,而且你還有個年邁的父親要照顧。」
「你的意思是,我就算怎麼樣了,你也無所謂嗎?」
「我哪……管得了那麼多?又不是神。」
好狠的女人。
朱在宇瞪她。他在歐洲找到喬旋夫婦時,葉水晶跟他說,與他分手的那一夜,她哭到天明,可現在的她卻笑著,在他面前、在別人面前,她學會了用笑偽裝自己的痛。
傻女孩!她怎能對自己如此狠心?怎能令他……如此掛心?
「我真是敗給你了。」他歎息,埋下臉,毅然攫住她的唇。
她嚇一跳,想轉頭躲開,他雙手捧定她臉蛋,深深地吻,傾注滿腔情意,她驀地眼眸酸楚,憤然推開他。
「朱在宇!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含淚低嚷。「你真的以為什麼事都可以用親吻來解決嗎?」
「我知道不能解決,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決心。」他雙手抵牆,將她圈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夏海音,我要定你了,我說過這輩子我不會再對你放手。」
他說什麼?他怎能來對她說這些話?怎能這般擾亂她的心?
她好氣他!
夏海音驚慄不止。「你……神經病!瘋子、瘋子!」粉拳槌打他肩頭。
他任由她打,絲毫不動搖。「說要跟我分手的那一天,你很傷心吧?」
「什麼?」她愣住。
「快死了吧?想死吧?」他溫聲質問,每句話,都重重地打進她心坎。「我也一樣是這種感覺。聽說你被困在火場的時候,知道我有多怕嗎?如果當時沒有順利把你救出來,如果你就那麼離開我,我想我這輩子都會不快樂,會一直活在悔恨中。還有那天,你說要跟我分手,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逞強、在說謊嗎?這幾年我一直在聽你的音樂,我看得出來演奏會的下半場,你很不對勁,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對你的愛?」
「我……」夏海音惶然無措,傻傻地看著朱在宇,認清他眼潭也波動著與她一般的憂鬱時,她的心,幾乎碎了。
「如果你是為了我爸才決定跟我分手,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他不會再阻止你。」
「什麼?你跟你爸說什麼?」
「我跟他說,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堅定地微笑。「我說我愛你。」
「你怎麼可以……那樣說?」淚胎在她眼裡孕育,她的心好痛。「你爸會難過的,他說我拖累你……」
「你沒有拖累我。」
「可是,是我害你被停職處分……」
「其實我早就想退役了,正好給我理由提出申請。」
「你怎麼能退役?你那麼想當軍人!」
「不是我想當,是我不想違逆父母的期待。」他悠悠低語,告訴她自己與母親的約定,以及身為人子,想為父親盡的孝心。「……這才是我報考軍校的目的。不錯,我曾經也以為可以跟我爸一樣,做個國家第一的軍人,可後來我才發現我做不到,我的心,只能將我所愛的人放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