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獄的門終於打開了!
「昨天馬特夫婦來找我和你媽媽去他們家打橋牌,」杜奧爸爸繼續說。「雅克說他沒興趣,要我們順路帶他到古堡,說好今天再來帶他回去,可是我們今天來找他時,管家卻說他自己回莊園去了……」
該死,雅克真的去找埃米爾了!
雪儂低低呻吟,咧嘴苦笑。一直以為只有她才開啟得了那扇「門」,沒想到連雅克也開啟得了。
因為他是埃米爾的兒子嗎?
「但我們回莊園後,莊園裡的人卻說沒見到雅克,我們到處找了好久就是找不著他,我想我最好通知你一下,然後報警……」
報警?!
「不!」雪儂再度發出那種撕心裂肺、驚天地泣鬼神的怪叫聲,脆弱的窗玻璃受不了刺激,抖個不停。「不要,千萬不要報警,雅克他……他回來了,對,他自己搭火車回巴黎來了,我找爸爸就是要通知你這件事,雅克說……說他覺得那邊很無聊,寧願回巴黎來,所以爸爸你們儘管去玩你們自己的吧,雅克我會負責的!」
「原來他回去了呀,真是,嚇我一大跳,他應該先說一聲的嘛!」
「對不起,爸爸,」雪儂一邊道歉,一邊揮去好幾把冷汗。「你也知道雅克那小鬼,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想到就做,也不先說一聲,更不管後果如何,我……我已經臭罵他一頓了!」
「好了,好了,別罵他了,小孩子嘛,說說就好了,別讓爸爸心疼啊!」
「爸爸,都是你們太寵他了啦!」
罪魁禍首,除了她,全家人都是!
「沒有父親的孩子,我怎能不寵他呢?」
「爸爸……」
「好好好,既然他回巴黎去了,那就沒事了,這也好,馬特夫婦邀我們一起到亞維儂,那種藝術節小孩子也不會感興趣……」
「對,對,雅克不會感興趣的,爸爸、媽媽你們去吧,雅克交給我就行了!」
再說幾句,電話掛斷了,雪儂抹去滿頭麵線,吁了口氣,旋即又緊繃起來,轉身直接衝向浴室門……不是……書房門……不是……
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誤,這棟宅邸內應該也有「門」。
看見他,可能是幻覺,但出現日記本,那就是貨真價實的事實了,所以,這棟宅邸內一定也有「門」,至於為什麼會有,她不了。
因為這棟宅邸也曾經是屬於埃米爾所有的嗎?
無論如何,她非去把雅克捉回來不可,不能任由他去干擾埃米爾的生命,更不能讓他在二十一世紀的世界裡鬧失蹤記,不然麻煩就大了,被控謀害親子又毀屍滅跡可不是好玩的,然後杜奧一家人一定會護著她,結果變成她是主謀,杜奧一家人是共犯,大家一起進監獄裡去共敘天倫樂,不,那一點都不好玩!
更衣室門……
不是!
衣櫃門……
不是!
通往走廊的門……
都不是!
沒關係,從頭再來,浴室門……
她很有耐心的一再重複開那些門,甚至連抽屜都一一拉開過了,可是,當她找了一個多鐘頭還找不到「門」時,她終於開始恐慌起來了。
要是她再也打開不了那扇「門」了呢?
「啊,對了,還有一扇門!」
她急奔入書房,一把拉開通往走廊的門,才一眼,柳眉便筆直地倒掛起來,氣急敗壞的一頭撞進去,不假思索地大聲質問。
「雅克呢?」
窗前,那人依然手持酒杯端坐在那裡,一語不發,直至她氣勢洶洶的衝到他面前,他才從容不迫地徐徐放下酒杯,緩緩起身,慢條斯理地挺直那副修長高挑的個子,從低低在下變成艾菲爾鐵塔高高在上地俯視她,使她不得不仰起臉看他。
該死,以前她怎麼不覺得他有這麼高大!
前後不到三秒鐘,不用他說半個字,光是那種近似威嚇的氣勢便足以將她壓成一片扁扁的墨西哥薄脆餅,不由自主的,她的心跳開始失控,無法移開目光地仰視他那雙始終捉住她不放的眸子,沉邃如晦,深不可測,似質詰,又似責難,彷彿要刺透她的身體,逼問她的靈魂。
這一瞬間,她終於想到自己好像沒有資格這麼囂張。
要說誰有錯,不用懷疑,就是她,是她莫名其妙闖入他的生命裡,又莫名其妙自他的生命中消失,根本就是惡意玩弄,罪大惡極,如果這還嫌不夠,再說說她竟然又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吧,那更是滔天大罪。
如果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也就罷了,偏偏他不是,事後他馬上就要求她嫁給他而被拒絕,結果她有了孩子,事前不知會一聲,事後又繼續隱瞞到底,罔顧他為人父的權利,毫無疑問,該自己跳入地獄火坑裡的人就是她。
九年過去,或許他早己忘了她是誰,但他的親骨肉,她沒有權利不告訴他!
她才是連環兇手,而他徹頭徹尾是無辜的受害者,被殺死好幾次都不曉得到底是怎麼死的,她憑什麼對他張牙舞爪?
相反的,他才是有資格對她審判問刑的人,有資格質問她為什麼要對他做那種惡劣的事,質問她憑什麼隱瞞他孩子的存在,偏偏她有再多理由也說不出口,追根究柢,是她不應該先去招惹他,理虧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總不能推說是當年她年紀小不懂事吧?
沒錯,那時她是才高中畢業,好奇心重、玩性強,人格上也不夠成熟,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對她而言,那只不過是一種另類探險,就像古墓奇兵裡的蘿拉一樣,滿心以為只要小心一點,那將是一場唯有她才能夠擁有的冒險經驗。
直到她不能不離開了,她又一走了之,連道別都不敢,摸摸屁股就走人,把爛攤子丟給他一個人去收拾……
當時以為無傷大雅,現在才瞭解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任性。
愈想愈心虛、愈想愈畏縮,她開始感到不知所措的慌張,不自覺退了一步,剛剛亡命衝進來時那種天不怕、地不怕,連鬼也不怕的魄力頓時變沒力,再見他那雙令人打從心眼兒底戰慄的目光始終膠著地定在她臉上,沒來由的竟使她畏懼起來。
不對路!
驀地,她轉身要逃,但才一秒,她的腰肢便被一條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鎖住,於是下意識尖叫起來。
「不!放開我!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手了!」
下一秒,她被丟到床上——真方便,浴衣被扯開,胸罩也在剎那間陣亡,內褲更是粉身碎骨的壯烈成仁,然後,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不斷掙扎扭動的嬌軀,一手拉開自己的睡袍,裡面居然是一絲不掛的——更方便了,她只覺眼前一黑,暴民便被鎮壓住了。
再一秒,他的嘴重重地揉上她的唇,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堅定、強勁又溫柔,她的呼吸窒住了兩秒,下一刻,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集體搞叛變,高漲的渴求迅速在她心頭築起,情慾的烈焰在她體內延燒,腦袋裡明明覺得應該要反抗——他們實在不應該再有任何交集了,雙臂卻自有意志的圈上了他的頸子,用盡全力送上自己的唇,釋出她九年來的思念。
天,她真的好想他啊!
第二章
好餓!
這是從沉沉的熟睡中醒來後,頭一個浮現在雪儂腦海中的意念,懶洋洋地睜開眸子,瞬間又闔上,因為日光太刺眼。
難怪她餓,該吃早餐了嘛……
咦,不對,她還沒吃晚餐啊!
又猛然拉開眸子,她侷促不安地吞了好幾下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用眼角往旁邊偷瞥過去,只一眼,忐忑的心頓時咚一下沉沒到大西洋海底咕嚕嚕溺斃,嘴裡溢出一聲無力的呻吟。
不是作夢!
她在心底哀號,明明是來找人的,卻先被人「干」掉了,竟然出這種狀況,她在耍呆嗎?
再也不敢多瞄上身旁的人半眼,她唬一下跳,不,跌下床,七手八腳爬在精緻的波斯地毯上,手忙腳亂的到處撿拾胸罩內褲,再丟掉——不能穿了,最後撿起浴衣穿上,再對著房門向身後床上的人吶吶「解釋」。
「對……對不起,可是我不能不帶雅克回去,不然事情就大條了!」
最好他能理解,如果不行的話,她也沒辦法,這種事不管說真話或謊言都無法做深入解釋,不然不是穿幫穿得很難看,就是人家以為她腦筋有問題,乾脆把她丟進療養院裡去種杜鵑花,所以她不能跟他混太久,免得他要追根究柢,到時候看她怎麼辦!
但最怕的還是他不讓她帶雅克回去,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先搶人再說!
於是,她急吼吼地打開門就衝出去,打算一找到雅克就直接把人抓回去關一輩子禁閉……咦?
猝然煞住腳步,左看、右看,再往後看……
衣櫃。
「喔,天,我回來干汁麼?」她又呻吟。
好吧,要抓那小子也不是那麼容易,她還是先上好全副戰鬥裝備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