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辦呢?爸爸,我不想讓您生氣,也不想再偷偷摸摸,傅唯西那樣評價您女兒,好歹我也該做個樣子出來,不讓他看笑話啊,爸爸。」
杜菡萱低聲問道,也像在問她自己。但杜長風聽得出來,她話中的堅持,語氣裡的肯定,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杜菡萱,你若執意為之,杜家就當沒你這個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長風!」杜夫人驚叫起來,要不要這麼嚴重啊!不管怎麼樣,菡萱畢竟是家裡的小女兒呀!
杜長風不顧夫人勸阻的眼神,只盯著杜菡萱。
這個孩子,一向不在他們面前堅持什麼,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硬脾氣,所以他更不能順著她,一旦有了先例,她以後會更……
杜菡萱抿著唇,越抿越緊,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有些微微泛白。
「我明白了。」她靜靜的說,沒有什麼感覺,腦中、心裡,都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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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菡萱有些神情恍惚地來到帝昊,逕自走進他的辦公室,又安安靜靜地找個位子坐下,也不說話,兀自冥想。
傅唯西見到她,沒有一絲動容,恍若漠視。整間辦公室裡彷彿沒有人一樣,寂靜得教人心慌。
「喔!對不起喔,打擾你工作了吧。」她先回過神,朝他笑了一笑。見他始終沉著臉,想必還在生自己的氣。
「你來幹什麼?」她的表情不對勁,雖然在笑,笑意卻很牽強。不過此時,傅唯西已是另一番想法,不想再追根究柢地問原因或安慰她。
「來看你啊。」杜菡萱又笑了一下,只見她的臉益發蒼白難看,他不由皺眉。
「不需要。」冷淡的話自他口中溢出,讓她愣了一下,隨即笑開。
「對喔,忘記為你準備晚餐了。」說好晚餐她也要一手包辦的。
「不必麻煩了。」微掀眼皮,他瞥了她一眼,很輕很冷。
「為什麼?」杜菡萱不再偽裝那張難看的笑臉,蹙著眉頭問道。
「我不需要不堅定的人。你臨走前,我讓你想好了再決定,顯然你已經作了你認同的選擇。」手指轉動著金筆,傅唯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是因為……」
「不用說了,你有你的原因,但是我不接受,既然選擇了就承擔後果吧。」
他到底在氣什麼呢?氣自己放開他?還是氣自己不夠堅定呢?
「我知道,但是傅唯西,你這個樣子,突然讓我好不習慣。」她將目光移向別處,輕輕舒出一口氣。
早看出她有異樣,不同以往,而此時,她臉上竟有傷心的感覺。以杜菡萱的個性,什麼事會讓她有這樣的表情?
他心裡一沉,突然很想上前抹掉她臉上傷心的痕跡,不想看她不高興的樣子。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傅唯西不由得將眉心擰得更深,也別開了臉。
「你不想知道我回家後的情況嗎?」從他的反應,已經猜出他會怎樣回答,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沒必要。」
她的臉,在那一瞬間,似乎閃過了哭意,但很快又笑了起來,一如既往。
「那好吧,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工作。」她轉身離開,嬌小的身形,背影顯得落寞。
杜菡萱雖長得小巧,但向來活力十足、精力充沛,從來不曾像這樣低迷。
傅唯西有些厭煩地瞥了一眼已經關上的門,也不知道他是在厭煩誰。是她?還是他自己。
她來,在他意料中,但卻不是他預想中的好表情,她回杜家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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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歡喜樓四樓傳出砰砰的聲音,鍋碗瓢盆好像在演奏協奏曲。
樓下的鄰居都不敢隨便上來,以免被颱風尾掃到,要是她突然爆發,菜刀滑出手,他們豈不是既慘又冤!
杜菡萱是在做菜沒錯,只是動作較以往狂放了點,手起刀落,刀速快得嚇人,刀光劍影可比鬼影重重,讓人目不暇給。
手法狠絕,俐落地處理掉那條可憐的大魚,兩分鐘內,鬼斧神工地將它剁碎、拌料,捏成形狀完美的魚丸。
上鍋倒油開火,可憐的魚,從此歷經上刀山下油鍋之苦。
不一會兒,又抓起一個蘿蔔,刷刷刷三下,她雕起花來。
照理說心情好時,雕花可逸情,但她一臉肅殺之氣,下手之快、狠、準,力道之猛,實在不像心情好的樣子。
一個小時後,五菜一湯端上桌,豐盛之極,味美之最,賣相之好。
慶祝嗎?慶祝她也會有心情不好,情緒低落的時候嗎?
吃自己做的菜,撐死算了!杜菡萱頭一埋,猛扒飯,什麼也不想。
她以為到傅唯西那裡,會得到一點安慰的,一點點就好,她至少還可以安心一點,不會那麼慌亂。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連他也嫌棄她嗎?希望她走?走就走,枉費她還想讓他當靠山,還想以後更加好好照顧他的胃。
沒良心的傅唯西!
看樣子她是犯了眾怒,爸爸不諒解她,傅唯西不甩她,幸好還有黑白歡喜樓可以收留她。
扒飯扒得太快,有一兩顆飯粒黏在唇角,她沒在意,心思早已晃到別處。門鈴響了也不知道,四五聲後才反應過來,丟下碗筷去開門。
阿浪他們終於良心發現要來看看她了嗎?
猛一下打開門,果然是歐陽浪那張美得囂張的臉,正一臉不耐煩,雙手抱胸朝她炮轟:「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
「沒聽見,進來吧。」她準備轉身進屋。
「不是我,是他,我走了。」歐陽浪移開身體,露出站在他側身後的人。
杜菡萱愣了一下,見那人仍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冰塊表情,她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你來幹什麼?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來道歉的。」看到他,她心裡怎麼會有暗爽的感覺?
傅唯西走近,看她的眼神,夾雜著冷颼颼的責備、不能控制的無奈,以及無可奈何的妥協。更有一些,連他自己也驚訝的不捨和擔心,冰塊臉上出現諸多細微的表情,細微得教她根本無法用肉眼看清楚,只能用心感受。
「你,你那是什麼表情?」
杜菡萱口吃,見他上前一步,話也不說,兀自伸出手指探向她的臉。粗糙的指腹在她唇邊緩緩一抹,她的身體輕輕一顫,他這會兒,該不會在調戲她吧?
但見他指腹上黏了飯粒,她才恍然大悟,下一秒隨即漲紅了臉,因為他將黏著飯粒的指頭放進了自己嘴裡,吃掉了?!
傅唯西還瞥了她一眼,不急不徐地說:「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
「你……」杜菡萱的身體異樣地泛起一陣戰慄,又無法說明白什麼。
「傅唯西你,你是下午的那個人嗎?你之前才毫不留情地把我趕走,現在站在這裡到底算什麼?」
「下午的事,是因為你錯在先。」
「是我的錯嗎?就算是,你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我走出家門的時候,心裡還稍有安慰,以為還有你可以當我的靠山,一轉眼你們通通把我打入地獄,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看她現在喋喋不休、義憤填膺指責他的樣子,不像是太難過嘛。
「那時候你為什麼不選我?」如果她一開始就選他,根本不會有後面的事。
杜菡萱怔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說:「你是說,我寧願選擇跟爸爸回家,而沒有選你?你生氣的難道是這個?」
她的臉色微沉,垂下頭,像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選擇題無論怎麼選都是錯,不過那個當下,只能憑下意識的感覺決定吧,我以為不管怎麼樣,你都會在我身邊,而爸爸當然要先安撫。
可惜到最後兩方都得罪了,我就成了最孤單的那一個。」
看見她情緒低落,有一種不忍心的情緒在心裡發酵。從她下午離開,他的心情也沒好過,落寞的背影一直在腦中盤旋,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後悔了。
傅唯西伸手一攬,將她攬進自己懷裡,她將臉埋進他胸口,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間。
「杜菡萱,我已經拿你沒辦法了嗎?」所以只好親自上門,無論怎樣,見到她才安心。
雙手環過他的腰,緊緊抱著他,她想多吸取一點他身上的溫暖。傅唯西雖然有張冰塊臉,但身體卻是很暖和的。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和爸爸吵架了,你就不要再惹我了,稍微安慰我一下不行嗎?」
從他胸膛中傳出她的嘟囔聲,傅唯西輕拍了拍她的背,像在應許什麼。
杜菡萱在他懷中,悄悄笑開。
此時,樓下韓蕊希的家中,歐陽浪、唐少珩三人圍著茶几席地而坐,正在玩撲克牌。
「看來是沒事了。」唐少珩丟出一張牌,笑了笑接著說:「真好,武林大會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