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艷。」段雲羅捧著他面頰,認真且虔誠地望著他。「我今生除了你,誰也不嫁。」
「我等著就是你這句話。」
司徒無艷半揚眸,揚起了一抹又美又倔又得意的笑意後,繼而便人事不醒地昏了過去。
☆☆☆☆☆☆☆☆☆☆ ☆☆☆☆☆☆☆☆☆☆
無艷昏迷了整整三日,竟是不曾再睜開眼。
霍亂疫病奪了他生氣,讓他前些時間總沒法子好吃好睡。而幾日不曾好眠好睡,亦造成他這段時間不分日夜地高燒下退。
段雲羅守在司徒無艷身邊,沒有法子合眼。
幾回真忍不住睏意,真個睡著了,便總是不消多時,便要慌忙驚醒,衝到他身邊,探著他呼息。總是非得確定他真實地活著,她才有法子安心。
她這輩子不曾如此害怕過。總是懼怕就在她一眨眼之間,閻羅鬼差便乘機帶走他。
白天,她依舊上朝,之後,她便回到他的寢宮裡批閱奏折。
夜裡,她下管吳嬤嬤再說什麼男女之別,她就是堅持要陪著他人眠。
段雲羅知道縱使她在外頭救了幾百個霍亂患者,若是司徒無艷真有一丁點損傷,那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這日午時,正是醫者所謂氣灌於手少陰心經,血注於心臟之際。段雲羅替無艷扎完針,她靠在一旁牆面上,靜靜凝望著他。
無艷身上之霍亂疫疾,經過她幾帖藥方之醫治,已被祛除。
只不過他身子原就較常人體弱許多,兼以先前一年之積勞成疾,再加上這幾日替她代持朝政,日夜交相煎之下,才會這麼昏迷數日不醒。
她知道自個兒該好好保重,不能跟著他一塊垮了身子,可只要他一日不醒來,她便一天沒法子好好安眠安神啊。
「女帝,楚將軍及其妻子來探視攝致王。」女宮站在門外,低聲喚道。
「快請他們進來!」
段雲羅連忙起身相迎。
無艷昏迷後,她即刻通知他結拜兄弟楚狂人將軍進宮。
楚將軍一接到消息,便帶著妻子諸葛小雨連夜趕來,這幾日皆住在宮裡,每日午後亦會來陪伴無艷說說話。
「叩見女——」楚狂人一進門,聲音洪亮地拱手為揖。
「楚兄,不必多禮。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當自己是無艷妻子,當你是無艷大哥。至於小雨,也只要喚我一聲雲羅姐姐即可。」段雲羅說道,屈膝回禮。
「雲羅姐姐,司徒無艷今天好點了嗎?」諸葛小雨跳到段雲羅身邊,一對圓澄眼珠認真地看著司徒無艷。
「和昨日一樣。」
「那就代表沒變差啊,很好、很好!」諸葛小雨一逕點頭,對著段雲羅又是一陣笑。
段雲羅被她的笑容影響,也不禁綻出一方笑容。
「無艷體力透支,這一、兩日應該便會醒來了。」段雲羅輕聲說道,心裡疚意若不說出口,實在難受得緊。「我不在的那幾日,他依舊日日早朝,替我將這些時日之各省奏折全都批閱了一回,恐怕是日夜都不曾好好休息,才會累出這等病來。」
「無艷辛苦至此,偏偏他那幾日代政之舉,卻也讓官員間流傳著攝政王有竄位野心之語。」楚狂人說道,對於那些迂腐官員腦中污穢想法,著實不痛快。
「司徒無艷若有竄位野心,當初直接自立為王不就得了。」諸葛小雨抓抓臉頰,奇怪地說道。
「那些內心有陰謀詭計之人,腦中自然都是陰謀詭計想法。當然多少也扯了一些無艷恐怕自己不足以鎮壓天下人,是故才找了女帝為傀儡之類的胡言亂語。」楚狂人魁梧如山身子,一板起臉孔,怒意便排山倒海而來。
「那路一人全都是糊塗蛋!無艷若不是為了迎雲羅姐姐回來,何必那麼煞費苦心。軍旅生涯,可沒他們想像那麼簡單,無艷這麼一個風吹就要倒的美人胚子,光是那行軍床,就夠折磨死他了。」
諸葛小雨雙手插腰,大聲說道,一臉想衝出去找人算賬之慷慨激昂模樣。
「怎麼,你才在軍營裡住了一段時曰,便以為自己無所不知了?」楚狂人濃眉一挑,笑望妻子一眼。
「軍營生活我是不清楚,不過大鍋菜倒是別有一番滋味。」貪嘴易餓之諸葛小雨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楚狂人擰了下貪吃小妻子圓嫩臉皮,惹得她哇哇大叫。
段雲羅握著無艷的手,心裡此時更加難受了。
無艷從沒提過那段征軍之苦,可她心裡又豈會不知情?
以他身子虛弱程度,南北奔波根本是大忌。況且,以他個性,他不會要軍隊伙夫特別為他做些什麼。他應該便是默默地將那些菜餚以比別人更長時間嚼爛,再逐一吞嚥而下吧。
段雲羅低頭讓兩顆淚水落在楊上,心裡酸楚陣陣翻絞著。
他是為了她而一路撐持下來的,而她為他做了什麼?
她因為篤定他不會離開自己身邊,便費了更多心思來為天下人東奔西忙。明明他求的也不多,不過就是想著她多陪他一些罷了。
「雲羅姐姐,我說錯話了嗎?」諸葛小雨睜著眼,心虛地問道。
「你沒說錯話,是我想起我錯待了他,一時心裡難受……」
「等無艷醒來,你再多陪暗他,不就成了嗎?他那麼在意你,你一笑,他就飛上天了。」諸葛小雨一本正經地說道後,抬頭對著楚狂人又是一陣笑。「就像狂人大哥一笑,我一顆心就快跳出胸口了一樣。」
楚狂人瞪著他的小娘子,黧黑臉龐頓時染一層麥紅,難得地手足無措了起來。
段雲羅拭去淚水,笑著將目光從他們倆移至無艷臉上,柔聲地說道:「無艷,你聽到小雨的話了嗎?你若是當真在意我,便得快點好起來才是。」
「司徒無艷——這片江山是因為你想扛下來,我才選擇了避戰,成全了你這番心意。」楚狂人大吼一聲,也跟著粗聲幫腔起來。「你別以為躺在那裝死,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國事全扔給女帝一肩扛起!」
「他的手指頭動了!」諸葛小雨大呼出聲,急忙扯住楚狂人袖子。「快點!你快點再多罵個幾句!」
楚狂人一時愣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司徒無艷,你無情無義,丟下雲羅姐姐一個人孤苦伶仃。你沒心少肺!你壞心眼!你!」諸葛小雨絞盡腦汁,拚了命地罵人。
這回,司徒無艷眉頭皺了下。
段雲羅執起無艷手腕,一探脈象!無艷已有清醒之脈啊!
她大喜之餘,急忙拿起手中玉鈴,急促地喚道;「來人!快送來醒竅湯,再煮來一碗百草粥。」
段雲羅聲未落地,手便疾風般地拿起身邊玉盒花蜜,以玉匙送入司徒無艷唇裡。
但見司徒無艷眨了眼睫,微張了唇,含住了那支玉匙。
「醒了!醒了!」諸葛小雨手舞足蹈扯著楚狂人的手,激動地像是無艷死而復生一樣。
段雲羅目不轉睛地看著司徒無艷,見他長睫輕輕揚動了幾回之後,終於睜開了雙眼。
「無艷。」段雲羅緊緊拉著他的手,啞聲喚著。
他揚起一雙疲弱眸子,靜靜地凝望著她的臉。
「你……」他嗄啞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待段雲羅餵了他幾口水後,才有法子將話說完。「怎麼又哭了?」
「原諒我——」她顧不得還有別人在,一下便哭倒在他頸窩裡。
「你做了什麼?」司徒無艷微側過臉頰,下顎輕輕拂過她頭頂。
「就是我什麼都沒做,我才自責。」段雲羅啞聲說道。
「那就快點做些什麼,不就成了。你們何時成親?」諸葛小雨笑嘻嘻地插話問道。
「無艷何時娶我,我們便何時成親。」段雲羅揪著心,擔心地抬眸看著無艷,萬一他認為她不夠格陪伴在他身邊的話,那她……
司徒無艷緊握了下她手指,懂得她的不安。
「待我這回身子好起來之後,咱們就成親,好嗎?」司徒無艷氣息虛弱,口氣卻堅定地說道。
「我明日便公告天下,說是你我將擇佳期成親。」段雲羅旋即接了話,淡淡眉眼全染了層笑意。
「哇!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女帝名聲如此響亮,近來不是有許多慕名者要前來提親嗎!」諸葛小雨說道。
「我心中始終只有無艷一人。」段雲羅目光專注地望著司徒無艷,牢牢地握著他雙手。
司徒無艷笑著,只覺得這場病倒也來得極好。瞧他的雲兒此時一副恨不得將他揉人心坎裡的模樣,他就是再病幾目都值得了。
「雲兒……」他低聲喚道。
「嗯?」她溫言以對。
楚狂人快手拉住還想上前湊熱鬧之諸葛小雨,兩人一起退出門外。
此時,正在癡癡相望之兩人,自然早已忘卻了身邊原本還有旁人這一回事。
「我沒事的。」司徒無艷說。
「我知道你會沒事,但你這場病還是嚇得我魂飛魄散,我以為自己會失去你——」段雲羅愈說,眉頭就愈揪緊幾分。「我認分地去做每件事,因為不想辜負百姓期待,不料卻還是負了你的心。我一直知道出身於皇家,享百姓幾分奉祿就得多擔幾分心。可你為我所做一切,卻足以讓我幾世償還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