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可想而知,她先是挨巴掌,跟著是拳打腳踢,接下來挨鞭子,最後終究學乖了——一點點。
她終於懂得要忍耐了,就像她拿出最大的耐心偷偷摸摸跟蹤宮雪菱兩個多月,最後終於給她逮到機會讓宮雪菱得到「應有的報應」——雖然功敗垂成,但她會再接再厲,絕不放棄。
現在,她也得忍耐,總有那麼一天,也會給她逮到機會好好報復這些野蠻的蒙古人的!
但她依然不懂得要反省自己的錯誤。
其實部落首領的女兒娜朵不但會漢語,還是個十分豪爽大方的蒙古姑娘,很容易伺候,對待奴隸也相當寬容,但由於陸佩儀的態度實在太令人厭惡了,才會招致她的反感。
明明是個低下的奴隸,陸佩儀卻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她稍微好一點,她就傲慢的端起架子來,趾高氣昂的要所有人——包括娜朵在內——都得順從她;非得要鞭打她一頓,她才會收斂一點。
這己注定了陸佩儀未來悲慘的命運,只是陸佩儀自己還不知道,猶在那邊計算著要如何報復侮辱欺凌她的蒙古人。
至於宮雪菱恰好相反,她得到娜朵非常友善的對待,因為……
「咦,你懷孕了?」
「四個多月了。」
「啊……」娜朵的目光充滿同情。「你是被騙來的,還是被捉來的?」
「這個嘛……」宮雪菱想了一下。「都有吧!」
「對不起,沒有理由,我不能放你自由。」娜朵歉然道。「或者你丈夫會拿錢來贖你?」
最好是,可惜……
「不可能,他多半以為我死了,」宮雪菱苦笑。「而且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竟然會跑到關外來了!」
她猜想獨孤笑愚必定是沿著黃河下游尋找她,這是常理,流水不是人也不是貓或狗,只會往下游跑,不會回頭流回上游,想當然爾,他連根頭髮也找不到,因為她已經被賣到關外來了。
於是,他會認為她已經淹死了—一如同所有在黃河水難中失蹤的難民一樣,搞不好屍體都被魚蝦啃去一半了,那種屍體不找也罷,找到了也認不出是不是她,再三考慮之後,他決定為「亡妻」建一座衣冠塚,掉幾滴淚水,或許還會作首詩悼念她,畫張像緬懷她,然後,回老家種田去。
再是深濃的夫妻之情遇上死亡也會斷絕。
所以,想逃離蒙古人的地盤,她得自行想辦法,這也不太難,只要有充分的準備、完美的計畫就行了。
事實上,她腦子裡已經開始在籌畫一個十全十美的計畫了。
「這樣吧,我會保護你,你可以安心生下孩子,我保證不會議任何人搶去你的孩子。」娜朵慷慨地說。「此外,除非你願意,我也不會讓任何男人碰你,你覺得如何?」
她也不會允許任何男人碰她,除了獨孤笑愚。
「謝謝你,你真慷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才好?」這是真心話,在這裡她只是個奴隸,娜朵卻對待她如同朋友。
「不客氣,但如果你真想報答我的話……」不知為何,娜朵突然臉紅了起來。
「怎樣?」宮雪菱困惑地問。
「你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告訴我……呃,告訴我新婚夜……」娜朵不但臉愈來愈紅,聲音也愈來愈細。「究竟……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宮雪菱怔了一下,驀而失笑。「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有啊,但是我根本不懂她們說什麼。」
「我想也是……」
記得她娘親告訴她的也只不過是說洞房花燭夜必然會疼痛、會流血,但她一定要忍耐,不能大驚小怪的又哭又叫說:「不要!」至於「精采內容、詳細內幕」,半個字也沒提到。
媒婆更誇張,只說要她學那種死透了的屍體一樣乖乖躺著,任由男人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就行了。
說的簡單,初夜還行,但之後,想做屍體就很難啦!
「你想知道多少?」
「愈清楚愈好!」
「好,那麼……」
宮雪菱忽地斷聲,左右看看沒人,還是不放心,一把捉住娜朵往氈包裡拖,再拉下門簾。
「其實很簡單,男人啊,就跟狗一樣,當他們……」
半個月後,娜朵就嫁到更北方的不裡牙惕部落去了,宮雪菱和陸佩儀自然也跟著去了,因為她們是不用裝箱的「嫁妝」。
之後,不管娜朵有什麼問題,她都會在私底下詢問宮雪菱,宮雪菱也盡其所能為娜朵解惑,相對的,娜朵也牢記會保護她的諾言,不僅讓宮雪菱能夠安安心心的待產,而且她交給宮雪菱唯一的工作是:陪伴她。
半年後,宮雪菱產下一對雙生子,獨孤家代代單傳的慣例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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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古人的地盤上,不先摸清楚東西南北,搞不好會一路走到鄂羅斯去吃冰!
所以,按照宮雪菱的計畫,九個多月應該夠時間讓她博得娜朵的信任,再暗中摸清楚逃亡路線,之後,等孩子滿百日,她就可以找機會逃之夭夭了。
多麼完美的計畫!
她沒料到的是,老天一點也不贊同她的計畫,要博得娜朵的完全信任並不太困難,但在不裡牙惕,從十月到二月,冰封期長達五個月,當娜朵的信任足以讓她自己到處走動時,老天竟然開始下起雪來了,孩子滿百日時,冰雪也才剛開始要融不融,別說勘查逃亡路線了,她連氈包都不想踏出半步。
無錫的冬天也會下雪,雖然雪下得並不多,但她可沒見過冰封的世界,颼颼寒風冷得幾乎凍掉她的鼻子,哪裡還有辦法搞清楚東西南北。
完美計畫徹底崩潰!
好吧,重來,就是現在,開始勘查路線吧!
可是,漠北的初春一向是最差的季節,通常牧民會趁夏季來到之前,遷徙到湖邊緣草地過夏,馬牛羊群才能再度養得肥肥又胖胖的。
連「家」都要換地方了,還勘查什麼路線!
迫不得已,她只好再度延後計畫,跟著部落一起遷徙到一座湛藍遼闊的天然之海旁,然後,大家開始忙碌起來,紮營、趕牛羊吃草、揀牛糞準備燃料等等。
直到寒冬來臨之前,他們都會住在這裡。
「走,阿雪,陪我去巡視!」娜朵招呼宮雪菱陪她巡視,因為娜朵是未來的首領夫人,這是她必須學習的責任。
「請等一下!」宮雪菱忙著要把一個兒子背到背上,另一個抱在懷裡。
「給我一個吧!」娜朵順手抱去一個小娃娃。「我也該學習一下如何照顧孩子了。」因為她也懷孕了。
於是,兩個女人一人抱一個娃娃,一走出氈包就碰上一個衣衫襤褸、灰頭上臉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堆乾燥牛莫準備去起火,那女人經過她們身邊時,宮雪菱可以感覺到自那女人身上傳來濃濃的恨意。
「阿佩好像很恨你,為什麼?」娜朵隨口問。
「她也很恨你呀!」
「她恨我很正常,但你不是她表妹嗎?」
「那又如何,」宮雪菱聳聳肩。「只要不肯順從她,就算我是她老娘,她照恨不誤!」
「所以你才不願幫她說話,讓她輕鬆一點嗎?」
「她想害死我,我才會被捉到這裡來做奴隸,我幹嘛要幫她說話?」
「她想害死你?」娜朵吃了一驚。「好狠!難怪你不願幫她,換了是我,我會殺了她!」
「不,殺了她太便宜她了,就讓她繼續在這裡受苦,讓她明白想要害人,自己也會得到報應!」換句話說,當她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她也不會招呼表姊一塊兒逃走,她可沒有那麼多條命讓表姊害來害去。
「也是,到現在她還是那麼傲慢不馴,恐怕一有機會,她還是會害你!」
「我也這麼想。」宮雪菱瞥她一眼,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對了,這裡離涼州多遠呢?」
「可遠了,騎馬也要七、八天以上吧!」
那麼遠?!
宮雪菱嚥了口唾沫,有點無助地眺向遠方。那麼遙遠的逃亡路程,她該如何勘查路線?
啊,對了,用問的!
逃亡路程太遙遠,不能親自去勘查,宮雪菱只好用問的,再偷張地圖來畫上路線,到時候按照地圖走就對了。
當然,問的方式要很有技巧,而且要這個人問一點、那個人問一點,免得還沒問個所以然出來就被人家知道她打算落跑了。另外,還得準備糧食,準備孩子的尿布,最好能偷到一匹馬,不然還沒逃回中原,她可能就先累死了!
自然,這種方式得花上許多時間,等她終於準備妥當時又過了三個月,部落再度忙碌起來了,這時候表演千里大逃亡最合適。
不料,她還沒開始逃,人家就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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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至八月是大漠草原上最亮麗的季節,荒涼禿透的遼闊原野重披上嶄新的碧綠,天空高遠湛藍,和風習習,新生的牛犢、馬駒、羊羔成群歡跳,潔白的乳汁如泉水噴湧,在這牲畜膘肥肉滿的季節裡,正是草原民族聚集到「敖包」周圍,以祭祀的方式來感謝大自然哺育之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