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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頁     衛小游

  「這方面的知識……難道冬官長就懂?」他都沒做完的事,她怎麼會懂?

  「是……不大懂,所以才拿了兩套啊。」冉小雪紅著臉將石履霜手中書籍搶回懷裡,揣著。

  開玩笑!這可是珍稀本,難得重新出刊,當然得搶一套來自用,以後還能當作傳家寶啊。扭頭付賬去。

  石履霜再度將她拉回身邊,道:「既是要當賀禮的,買一套就好了。」雖然如今以他薪俸,大可買下無數套花營錦陣,但既能節省,又何必浪費?

  冉小雪還揣著那套書不肯放。「呃……可、可是……」紅著臉看著石履霜,咬唇道:「不買兩套,怎麼好同履霜一起研究?」

  倘若一起研究後,還不能讓他把該做的事情做完,那麼必是如尉蘭所言,他有……隱疾。屆時她也就不強求這事,反正能跟履霜在一塊兒就好。起碼知道他不是不想,而是力不從心啊。

  只見石履霜表情鎮定地拿走一套書還給書坊夥計,堅定道:「只買一套。當賀禮。」

  見她臉蛋都皺成一團了,石履霜這才靠近她耳邊低語:「小雪,這書我有,若早知你想研究……」

  「你……你有?」冉小雪訝然瞪視著他。冷若冰霜潔身自愛才高八斗臨風玉樹不與世俗同流的石工部石履霜竟然私藏春冊?

  冷若冰霜潔身自愛才高八斗臨風玉樹不與世俗同流的石工部挑起眉來。

  「很訝異?」笑了一笑,以著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量低語:「我想跟心所戀慕姑娘這般這般,如此如此,又怕技巧不佳,令她不適,自得先在紙上研究一番,才好付諸實行。」他敢說全京城男子,除了當今宰相以外,每個人都研究過這類教學書籍。

  「既然如此,何以履霜總是……」中道而廢?

  「小雪,你是個冉氏。」彷彿這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看望著他的眼神,小雪猛然領悟,是因為珍惜她呀!

  皇朝民風算是開放的了,但她出身開國禮學世家——雖然如今的冉氏早已不再那麼守禮了,與那天朝大陸上,至今還守著前朝舊禮的遺族卞梁氏不一樣,皇朝冉氏雖是制禮者,但氏族裡違禮之人不在少數……

  雖想跟他說,她也想當個違禮者……但履霜甚至比她更看重她的名聲。這男子總是堅持而固執。

  她看著他一身灰色長衫,黑色長髮只是鬆鬆束起,看望去卻是這雪白冬日裡最醒目的一點墨色;而他用那點墨色,在她心頭篆字。

  墨黑雙眼,無比認真。

  「冉小雪。」他喚她名。

  「瀾冬。」喚她字。

  「我家的冬官長。」喚她身份。

  「我石履霜心愛的好姑娘。」喚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石某欲與姑娘如此這般,你何時願意歸來,與我一同遨翔四海呢?」

  「履霜可是在求親?」

  「難不成是在向你討債?」

  他挑起眉,神情是清冷的,眼神卻如六月暖陽那般熾熱。

  無須催促,他張開雙臂,將朝他撲來的姑娘抱滿懷。

  「大人意欲撲倒下官?」雖說是穩穩地站住了,可嘴上豆腐還是當吃就吃。

  「履霜,你等我,等我自青州歸來,我們便成親吧。」她附在他耳邊說。

  「別讓我等太久,小雪,我總覺得已等了一輩子……」

  「要不,我們等會兒先回旅棧一起研究研究……履霜私藏的那本花營錦陣?」

  「……不。雖然下官一個人獨守空床好是寂寞。」唇畔勾起一抹艷色,他低語:「但這書,得留著咱們花燭夜裡用,屆時大人會知道你損失了什麼,如此方能期待大人歸心似箭,盡早歸來啊。」

  「歸心似箭?」冉小雪在他詢問的目光裡毫無保留地道:「心……不是一直都在履霜身上麼?不論我身在何地,我心始終沒離開過履霜。」

  原來在兩人情感的拉鋸上,真正贏家是這位冬官長。

  對於感情真誠毫無保留的冉小雪,就連對他人一貫冷若冰雪、唯獨在心愛女子面前情熱如火的石工部也得謙卑地甘拜下風。

  他想起多年前她以一身青衫失序地闖進他眼底,擾動他的心,當時他心底只有未卜的前程,容不下風花雪月,饒是如此,那抹青影還是深鏤心版上;隨著時間過去,那青影非但沒有磨滅,甚而日漸清晰,直至今日……

  他眼底被她身影佔滿,卻發現,自己並未因為愛她而失去原有的理念,他依然胸懷大志,在為官這條路上有所固執、有所堅持,他仍然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差別只在,有她同行……

  後來,因為是要送給麒麟當賀禮的,由她自己付了帳。

  走在街上,他對她說:「小雪,我想要五個孩子。」

  她沒停下腳步,只抬起臉來瞅著他,忽地瞇眼一笑。「等我歸來,我們一年生一個吧。」

  終章

  石工部履霜,人如其名,心如冰霜,於朝中風評頗劣,與春官﹣曇卿實為同一等黑心人。某於麟德十二年入冬官府,即遭石卿處處打壓。冬官府內上下皆言:「汝初入冬官,切勿得罪於石卿,若無要事,能避當避。」乃知此人以副長之位凌駕於府內,有取代首長之心。

  定年七月,時序為秋,冬官長瀾冬回府,某撞見石卿欲謀不軌於長上,出聲遏止,果遭報復,想來石卿不僅心如冰霜,腹亦甚黑,可畏可畏……

  ——麟德十二年霜月,冬官府某氏記

  麟德十二年,冬官長瀾冬在春選時,選進了一名已待選六年的「老進士」。說老,其實也不老,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只是待選這麼多年還未有正式官職的人,也實在稱不上是「少進士」了。

  此人名叫薛如臨。他剛入冬官,因感念冬官長提拔,是以對冬官府內主要政務皆由工部卿處理的情況心生不平。然而此人有口吃之症,一緊張便口不成句,遇上講究效率的石工部,自是大小麻煩不斷,冬官府上下皆言他「如臨深淵」,意指薛府士經常不小心惹惱石工部,來年官員考績極有可能被打為丙等,屆時就又得重回天官府繼續待選的苦日子了。

  原在秋官府任職,後來因石履霜力邀之故,轉入冬官府的上大夫周頡便大膽預言,薛如臨必定無法在冬官府內待滿三年。

  此言一出,各種風聞耳語傳言使得冬官府近年來已取代春官府,成為新科進士眼中的無間之地,新進官員無不避之唯恐不及,紛紛大歎仕途難為。

  在此同時,一篇未署名作者的官場筆記開始在官員間傳抄,甚至流傳到市井裡;有坊間不肖書樓見此筆記甚為可讀,著意搜集斷簡殘篇,因內容多記冬官府工部卿石履霜瑣事,故將之命名為《履霜記》,掛名「鳴不平者某氏」著,盜印數百冊,一日內被搶畢,續印之,又銷售一空……

  麟德十二年,某因七月所見開事,故此特意留心石卿舉止,以待日後有機會揭發此人異心,保我冬官長。十月某日,某以能速記,石卿命某隨行地官府議事,事畢,天色已黑,定下值時分,石卿命某先行離去。

  某見其行事隱密,不覺施從石卿之所見,見石卿轉入紀氏布坊,買衣數件,皆是女子衫裙!

  石卿年三十,無妻無妹,家無女眷,買女裝何用?某因憶及囊昔,有一日在其官署中不慎撞落案上一包裹,恰巧石卿不在廳暑,某急將散落物拾起,無非胭脂,水粉,耳珥,花簪一類小物,當時不覺有異,如今方省得,此人或有女裝之癖,燕居嗜好乃倒陽為陰乎?

  ——麟德十二年冬,冬官府某氏存疑記之

  麟德十二年歲末,君王麒麟年將十八,六部首長均得出席君王的成年儀,人在青州的冬官長瀾冬匆匆趕回,然而天雪路封,稍微耽誤了幾日,回到冬官府時已是晦日,次日凌晨便要舉行新年元旦大典暨君王的成年儀,冬官府副長石履霜一見滿面風雪的冬官長終於回府,劈頭就是一頓好罵。

  冬官長瀾冬嘖嘖舌,才要開口求饒,便被石工部拉進廳署隔屏小室內。眾人看不到小室裡發生了什麼,雖然有點擔心冬官府裡會發生謀害長上的慘劇,礙於工部卿治吏嚴峻,又不敢出聲詢問。

  唯獨府士薛如臨見兩人久久不出,擔心冬官長遭遇不測,情急生智喊道:「石工部,你再不放小雪頭兒出來,我就要將你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公諸於世!」難得,竟未口吃。

  未久,果見石履霜偕同冉小雪並肩走出。

  已換穿正式大典中的玄色翟衣、芳唇紅潤的冉小雪亮著眸子問:「如臨,你剛剛說什麼……誰的秘密?」是履霜的麼?想聽想聽好想聽啊!

  一般人在石履霜嚴厲的目光底下很難不腿軟,薛如臨自也不例外。然而仗著一股不知打哪生出的勇氣,他正欲大聲說出石履霜有女裝癖好,不料眼小大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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