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發覺心愛男人看著她的眼神已非原先的冰冷,在那灼熱目光下,冉小雪走近有半個人高的木造模型,手指輕觸飛簷,清聲問:「各位之中,可有誰能取走其中一根樑柱,便立即能使這模造倒塌的麼?」
這模造完全仿造書樓製成,不使用任何釘子,全由實木製成,每一根木頭樑柱都卡死在固定的位置上,其中有一根梁負起支撐所有樑柱的核心,只要取走這根梁,書樓就會轟然坍塌。
等候久久,眾人不語,無人可以辦到她的要求。
這些冬官府的官員,雖說執掌國家各種工事,但多是文才子出身,哪裡曾像她一般,哪裡有人蓋房子、搭橋樑、修園林,就往哪裡看熱鬧去。
看著匠人搭建各式建築,久而久之,閉著眼睛都能畫出建築物的藍圖來。
這幾年她跟著李長風在各地監造各類工程,與匠人接觸更為頻繁。
倘若給她一條河堤,她能從蟻穴位置看出河堤哪裡有潰堤凶險,需要趕緊修補;倘若給她一片山陵築室,她會依著山勢蜿蜒,打造出最適合地形環境的居室。
她這雙手,已不若閨中女子來得細嫩,有些風霜的痕跡,掌心還長了繭。要她握筆為文,她自知不如人;所以她不適合在其它官府任官,冬官府便是最適合她的容身之地。
為此,她始終感謝李長風當年將她引入冬官,使她能在自己做來得心應手的領域裡,沒有束縛地做自己能做的事。
又耐心等候了好半晌,冉小雪這才說道:「倘若無人可以做到,那麼,就我來吧。」
說著,她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伸手取出其中一根充當樑柱的小圓木,書樓模造果然開始震顫起來,搖搖欲墜,她趕緊再將那梁精準地放回原位,書樓這才恢復原狀。
「這梁位於施力中心點,不能動,其它的倒是無傷大雅。」說著,取走邊緣另一根小圓木,她回身過來,將那根圓木遞給心愛男人,探問:「如此,我可夠格?」
接下那圓木,留戀她指尖溫度,石履霜微抑著情感道:「瀾冬大人果然有過人之處,下官心悅誠服。」
冉小雪失笑。他哪裡是嫉妒她,他根本……是在為她鳴不平吧!
哎,為何此刻是在冬官府裡,她好想、好想抱住他呀!
看出她眼底想望,握緊手中圓木,沒預料力道過大,圓木斷折為二。
石履霜低頭瞧了手上斷木一眼,唇上浮起一抹引人遐思的淺笑。
他想起幾日前,李長風回京時邀他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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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那人笑道:「履霜已是工部卿了,眼下在冬官府下,就只剩下我擋著你的路了吧。」
「既知如此,大人怎麼還不肯讓出位置,甘願拖著病體四處奔波呢?」
李長風聞言大笑,他一笑就咳,一咳起來胸腔便痛極。撫著心口,他瞅著青年道:「履霜會不知道我在等什麼?」
石履霜只是挑眉。「你讓她連著幾年都不能陞遷,這種做法跟那曇去非有何兩樣?」冉驚蟄因為曇去飛的原因,也在春官府當了多年低階府士,不久前才熬出頭,一飛沖天,當上了春官府首長,君王賜字檀春。
「我跟十三郎當然不一樣。」李長風笑言:「他抑著他家那位是為了磨練她,而我抑著我們家這位,理由是什麼,難道履霜會不明白?」
石履霜哼聲。「大人不就是想看履霜陷入兩難?」
「不是很有趣麼?」李長風笑說:「明知她有不世之才——儘管是世人不看在眼底的才華,但履霜是識才惜才之人,倘若小雪當上冬官之長,身為副座的你,日日看著自己戀慕的姑娘坐在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心裡掙扎著是要以下犯上將她撲倒呢,抑或要將她拉下來,吃干抹淨後取而代之……」
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石履霜以手揉著額際。「大人怎不跟曇去非結拜當兄弟?」這兩人根本同是變態!他嚴正宣告:「當年冉小雪寫給我的書信會誤以公文傳遞入京,想是大人所為吧?我與小雪的事,不勞大人費心。」
「原來履霜知道啊,哈……」受人一瞪,他笑。「好好,不費心,不過可否再給個建議?」不待拒絕,李長風已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姑娘家的青春可是很寶貴的。」
「履霜的青春又何嘗不寶貴?」石履霜冷淡一笑。自然,他就是將花折來,連同枝葉一起吞進肚子裡,也不會洩漏半句口風的。想起另一事,他轉了話題道:「既然大人已決定辭官,那麼,履霜可以開始著手清理冬官府裡的陳年舊帳了吧?」
這不是詢問,而是知會。
冬官府是為朝廷監造各地工事的官署,官員長期奉派外州治事,極易貪瀆舞弊。李長風自數年前染病不愈,沒有足夠心力管理府內人事,只好改去培養未來接班人。如今總算是八年有成啊。
聞言,李長風首肯。「可以留的就留,不能留的,就看履霜意思辦吧。」
「自當如此。」
「可履霜此舉,算不算是排除異己民,吸納勢力?」名聲會很難聽喔。
「大人第一天認識我?我石履霜是那種怕人在背後說難聽話的人麼?」
李長風卻想:應該說,這位年輕人根本就是會排除異己、吸納勢力的那種適合官場上生存的狠角色吧!既是真實有據的事,又哪裡在乎他人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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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力回到眼前冉小雪這朵他想攀折的花兒來,石履霜揚起唇,將其中一半斷折的木枝遞給她,以著堅定而耐人尋思的語氣道:「饒是大人有不為世人知的才能,冬官長這位置,瀾冬大人可得坐穩些,否則有朝一日若被拉下,可別怪下官沒有提醒過大人。」
冉小雪清楚看見他眼底壓抑著的熾熱情感,雖然想說「歡迎將她拉下官位撲倒在地吃干抹淨」,但怕損他名聲,只好道:「那……往後還請石工部多指教了。」
這原是情意綿綿的一席話,卻教旁人誤讀為官場上明爭暗鬥的隱藏對白。
石履霜又想起當時李長風問他:「履霜想看看,小鴿子能飛多遠麼?」
他想的。他想看眼前這名他所戀慕的姑娘究竟能飛多高、飛多遠,只要別忘記回到他身邊來……
如果他是蒼鷹她是鴿,那麼他這鷹願展開雙翅,在他能力所及的領域裡,守護她自在去飛。
第16章
麟德十三年正月,天冷大雪,京城旅棧小閣樓內——
起初,他的唇有些冰冷,但待她緩緩吻上後,會逐漸轉為溫暖,而後天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他慢熱——他哪裡慢熱了?他根本就是塊打火石!
還沒使用之前是冷冰冰的一塊石頭,一點燃起火引……她引火自焚啦!
上身衣衫伴隨著親吻,一件件被告褪去,驀地胸口一涼,未及遮掩,他灼熱唇瓣已貼上敏感肌膚,對雪頸又吮又啃,一路掠奪,直至柔軟起伏的胸前。
她忍不住輕叫了聲,雙眸羞澀地看著熟悉俊顏。
心愛的男人微抬起臉,黑眸染上情潮,全不見平日冷靜。他瞅著她緋紅色頰,修長手指撫上她胸前柔軟,啞聲低語:「不是說不出聲?」
她半羞半笑。「不出聲是想顧全你名節。」
別說得好像她很堅持似的。若非不想他石工部名聲毀在她手上……這旅棧人來人往,萬一情熱時發出引人遐思的聲音……
他不答話,只低下頭將臉埋進她香馥胸懷,不以為然道:「我又沒要你顧慮我的名聲。」
覺得有點生氣,他輕含住她敏感,惹得她弓起纖細背脊,這才滿意地彎起嘴角,放肆起來。
在小桌上,他只手攬住她裙腰,長裙下,兩條修長腿兒圈住他腰身,紅顏散發,全盤接納他的狂野。
此刻假若有人不小心闖進來撞見,必定道這石履霜好大膽子,竟敢以下犯上,欺負起他頂頭上司來……
然而以他天生狂妄,以下犯上這事由他來做,似也理所當然。
被欺負許久,冉小雪小臉棲在他頸項邊低低喘息,感覺他肌膚灼熱,忍不住張唇咬了一口;他微哽聲,回敬她千萬倍的溫存……好半晌,兩人呼息才稍稍平靜。
手指不住把玩著他長髮,她歎息一聲。怎麼又沒做到最後?
打從她升任冬官長這四年來,一向由她主外,他主內。
兩人聚少離多,相聚時情不自禁……每次都以為他會做到最後,卻總在緊要關頭前停住……他在等什麼?
數月前,為他生辰,她排除萬難自青州趕回來見他,他分明欣喜若狂,卻仍只和衣抱著她同眠了一夜。雖說是體貼她奔波勞頓,但都已經升格「曠」字輩了……難不成,真如尉蘭所言,是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