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回宮後,為柳毅奉酒答謝,錢塘君見兩人眉目傳情,有意撮合,但柳毅礙於沒有媒人,以及介懷自己間接殺了三公主的丈夫,並沒有允了這門親事。
柳毅回到地面後,經常望湖興歎,而三公主亦對柳毅日夜掛念,雙方父母為了子女的前途大費思量,柳毅的母親決意為兒子尋找媳婦,而錢塘君由於錯手殺了三公主的丈夫而耿耿於懷,決定化身為媒婆前往柳家說媒,於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才是《柳毅傳》的內容,是中國四大民間傳說之一,起源於唐高宗年間,為李朝威所著。
可是花刁雞一鑽進天庭的藏書中,赫然發現全「走鍾」了,除了故事主角還是柳毅外,其它情節與她看過的《柳毅傳》大有出入,完全不是記憶中的仙凡之戀。
原本她是想化身書裡的三公主,憑著柳毅這奮不顧身的情義,等這一世過完,他肯定二話不說的答應成為她的隊友,兩人便可通力合作贏得馬拉松接力賽,把那只耀武揚威的小小鼠輩踩在腳底,拔得頭籌,從排行第十跑到第一。
雞首、雞首,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可見雞要排在最前。
但是,三公主在哪裡?
而今的柳毅還是八歲的小鬼頭,愛哭又懦弱,他的娘體弱多病,恐怕撐不過兩年,這是哪門子的《柳毅傳》,根本是偽中國民間故事,被人竄改過的!
「哎喲……」痛痛痛!可惡的牆,築這麼高幹什麼,她多少年沒摔疼屁股了。
「誰?」哽咽的泣音帶有一絲驚慌。
「我……我啦!我是隔壁的鄰居,我叫徐輕盈。」徐輕盈拍拍裙子的草屑,語氣很是輕快的回道。
「徐輕盈?」柳毅一身素白,躲在後院大樹下偷哭,沒料到會從牆上掉下來一個小女孩,他有些錯愕的睜大著紅腫的雙眼瞅著她。
父親意外過世讓他非常難過,母親因父親的死,傷心過度而一病不起,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他知道必須當個撐梁頂戶的男子漢,不能讓死去的爹丟臉,不能讓柳家從他手中沉寂,他要奮發向上,光耀門楣。
卻沒想到軟弱最後一次的狼狽模樣,竟被這個小女孩給看到了。
「徐大夫的女兒,我家和你家是世家,我祖父和你祖父是好朋友,年輕時常在一塊喝酒下棋,是棋逢敵手的棋友。」那是她從祖父口中套出來的,老人家很喜歡懷舊。
「我、我沒聽過徐大夫,只知道宮中有個很凶的徐太醫。」他抽噎著,很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去涕淚,接著又看向徐輕盈,她的話雖然很多,但人長得很討喜,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月亮映在眼底。
「嗯嗯,他是很凶,他是我大伯父,聽我大哥、二哥說,大伯父可凶了,聲音大得像打雷,轟隆隆的,他一開口我們都不敢出聲,只能畏畏縮縮地像只小雞往我娘身後躲。」
花刁雞沒有徐輕盈六歲以前的記憶,一點也不符合穿越小說的定律,她醒過來後的記憶全是自己一點一滴從眾人嘴裡套出來的,一遇到不知道的事就裝傻,一徑的笑。
其實六歲的孩子能記得多少,徐二老爺和徐二夫人都是疼孩子的人,女兒想不起來也就算了,只當她年紀小、忘性大,反正又沒準備讓她考狀元,自在快活就好。
她的兩個哥哥更誇張,對她根本是全無理性的慣著,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兩個傻哥哥只有聽話的分,鮮少說不。
徐家這一代的女孩子很少,陽盛陰衰,大伯父徐晉之有兩嫡兩庶四個兒子,女兒只有一個,而他們二房人口更少,兩子一女,所以女兒成了寶,全家當寶貝嬌養著。
這一點花刁雞還挺滿意的,她穿過來的環境很不錯,家境過得去,只娶一妻的父親並未納妾,孩子全是一母同胞,少了後院的紛爭和算計,她可以安全的長大。
一聽她對自家伯父的形容,心裡窒悶的柳毅忍不住笑了。「徐太醫或許只是長相凶,但人很好。」
「是嗎?怎麼我聽說他只要一回來,我們全家大小都不敢吭氣,連我爹都要戰戰兢兢。」大伯父很是愛擺顯,每回都穿著正五品的官服返鄉,之後才換常服。
大伯父很重官威,娘說的。
「聽說不準,眼見為實,難道你沒見過你大伯父嗎?」每年總會回來祭祖,多少會見上一面。
「忘了。」徐輕盈對徐家大伯父印象不佳,明明奉養祖父是長子之責,他卻仗著兄長之名搶走她爹在太醫院的職務,還反過來要二房代大房盡孝,十來年沒拿回一兩供養銀子。
因為在太醫院供職,徐晉之並未年年回鄉祭拜,幾年才回來一次,他上一次回祖宅是四年前,那時徐輕盈才兩歲,剛會走路,想必連本尊也記不得這個大伯父。
之後,徐晉之總以宮中事多為借口,托人帶信請二房代為拜祭,一應的三牲五果和祭拜所需的費用,大房總說先記下,等下次回來再一併給齊,所以全由二房支付。
所幸和春堂藥鋪收入甚豐,徐賢之的醫術更是受人讚揚,這點小錢二房還付得起。
也虧得二房全是心寬的人,不與大房計較,否則遇到氣量小的兄弟和妯娌,還不鬧得天翻地覆。
「你還小,記不住也是人之常情。」能把一切都忘了的人最幸福,要是他也能忘……不,他不能忘,那是他的爹,即使爹已經不在了,在他心底仍是最鮮明的印記。
「我不小了,我六……六歲了,你八歲。」徐輕盈本來想說她六、七百歲了,足以當他的曾曾曾……祖母,但這話一說出口,不把人家小男孩給嚇死才怪,連忙改了門。
「你怎麼知道我八歲?」見她站得有點累,柳毅拉著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八角涼亭,裡頭有太湖石圓椅,兩人一同坐了下來。
她很神氣的揚起小巧的下巴。「我打聽來的。」
「你為什麼要打聽我?」對她,他不討厭,身為獨子的他,一直希望能有個笑起來像她這般甜的妹妹。
徐輕盈一臉「你不懂」的神情瞅著他。「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交呀!你祖父和我祖父是朋友,我們當然也是好朋友。」
「好朋友?」看她神態認真的說著過於老成的話,柳毅心中的難過一點一滴的消失,只覺得很想笑。
「對啦,你不要再傷心了,人終究會死,早晚而已,又不是神仙永遠不會死,你耍看開點,你當你爹去遠行了嘛,你早點死就能遇見他了。」在輪迴轉世之前……呃,等等!除了她以外,柳毅等人都是杜撰出的人物,他們有三魂七魄嗎?人一死要往哪裡去?難道是書魂?
聽著她咒人早死的安慰,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過了一會兒才有些僵硬的回道:「沒考上科舉前我不會死。」
「那考上之後你就甘心死嘍?」她要當第一個回去的人,絕對不要再落在其它生肖之後,尤其是她最討厭的老鼠。
他一滯,表情充滿不解的反問:「為什麼要死?考上科舉之後我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我要像我爹一樣當個好官,為百姓做事,讓我爹和我娘都感到高興。」
「為什麼工這麼麻煩……」徐輕盈有些不滿的小聲嘀咕。
人的一生如此短暫,有什麼好眷戀的,早一點解脫不是很好嗎?幹麼死拖活賴的要多活幾年。
「你說什麼?」柳毅聽到她在咕噥,可是聽不清究竟說了什麼。
「我說,做人真麻煩,要做的事太多了,唉……」她幾時才能重返天庭,書中的日子太無趣了,沒人好鬥嘴。,
聽她重重的一歎息,好像多累似的,他忍不住笑出聲,「徐……徐妹妹,你不用太擔心,這些事會有大人去擔起,輪不到你操心。」
「叫我輕盈或盈兒吧,我有哥哥了,不想再多一個。」徐輕盈把哥哥和嘮叨劃上等號,哥哥們的寵溺她受著,但說教……那就免了。
「好,以後我就叫你盈兒。」他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了。
「嗯,我就叫你阿毅,表示我們的交情很不同,你有事可以來找我,我家裡的人比你家多,我做不到就讓他們去做。」她一句話就把徐府上下給圈進來了,也沒先問過他們肯不肯。
徐輕盈是急性子,比較容易衝動,凡事不會瞻前顧後,想做就去做,出了事再說。
她太想裸得這一次的馬拉松接力大賽,因此想盡辦法要接近故事的主角柳毅,反正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一開始她的想法是建立交情,從小培養鐵桿一般的感情,等日後再開口請他幫忙,他肯定不會拒絕。
可是徐輕盈忘了一件事,男女之間是不可能存在純粹的友誼,尤其是民風沒那麼開放的古代,一男一女的感情深厚,走到最後不是成為夫妻,便是只能形同陌路,以免惹人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