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個穿越劇的女主角一樣,即使什麼都不做,她身邊的人也會因她而或多或少有了改變,甚至面臨截然不同的際遇,投入湖心中的小沙粒依然會掀起漣漪,向外擴散。
徐輕盈以為她什麼都不做就能維持原樣,可是她跟徐賢之學醫了,又在無意間為和春堂藥鋪尋來不少珍稀藥材,她的藥還救活了很多該死之人。
變,是必然的,而她毫無察覺。
「在夢中?」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柳毅分辨不出來,不免有一絲焦慮,他不想自己用心澆灌十年的香荷,最後落入別人家。
「怎麼,人不能作夢呀!」他管得真寬。
擰著俏鼻的徐輕盈像一株闇然吐香的水中蓮,一滴露珠在大大的荷葉上滾動,她隨風輕曳地捉弄露珠,不讓它滾落。
「公子,時候不早,該啟程了。」備好馬車、結完帳的高一,走過來溫聲提醒,這裡「兩個男人」異於常人的親暱舉動已引起店小二的注目。
「嗯,馬車準備好了?」等到該等的人,柳毅心無掛念。
「套上馬了,隨時能出發。」休息一晚的馬匹顯得神采奕奕,水好,草料足,日行百里不成問題,高一唯一的苦惱是徐家姑娘要如何安置,兩個青蔥一般的小姑娘總不能和一群男人走,那她們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他忽地看向盯著人家姑娘不放的公子,心裡有如萬匹馬奔馳而過。
公子啊,知道你盯著人家很多年,但總該節制些,不要讓人一眼就能看穿你抱著什麼險惡的心思,給人家姑娘留點好名聲……
「盈兒,你們主僕倆是怎麼到楊柳鎮的?」走出客棧,柳毅只看見自家馬車和一匹高大的黑馬,卻沒看到徐府的馬車,難道她用飛來的不成?
一說到夜逃的經過,徐輕盈驕傲得有如下蛋的母雞。「我騙我娘說我沒胃口,晚膳不想吃,等我餓了再讓梨花把膳食端到我屋裡,但其實天一暗我已不在府裡,我和阿喜騎馬……」
她的潛逃計劃非常周詳,有賴床毛病的她沒法一早起床,因此太陽一落山就把準備好的包袱背在背上,以她多年的攀牆身手,要爬一座牆有何困難,三、兩下就過去了。
原本她不想帶著阿喜,一個人多自在愜意,可是她的兩個心腹丫鬟吃定了她心軟,一邊哭著,一邊一人抱住她一條腿要挾……沒錯,她們居然敢用小小的老鼠膽要挾她,至少要帶一人在身邊伺候,不帶就不給她走,迫於無奈,她只好把沉穩文靜的梨花留下,帶走和她心性相仿、同樣愛玩愛湊熱鬧的阿喜,兩主僕可以一路玩到京城。
「等等,你說騎馬?」柳毅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是呀,我第一次騎,還滿刺激的。」徐輕盈一直想把其它生肖踩在雞爪子下,她終於辦到了。
「第一次?」他面色發白。
不只柳毅聽後冷汗涔涔,就連不太贊同公子和徐家姑娘走得太近的高一也捏了一把冷汗,之前他就注意到馬廄裡那匹高原悍馬了,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上馬,高原悍馬向來不好馴服,養上幾年還是野性難馴,控制不了。
「我家小姐真的很威猛,她一上馬,馬兒就乖乖聽話,一動也不動地任她又揉又搓,是我上去了它才狂躁不已,馬蹄子揚得很高,差點把我和姑娘摔下馬。」阿喜在旁補充道,想到當時的情景,她還餘悸猶存,卻又感到興奮刺激。
「受傷了嗎?」柳毅問的是徐輕盈。
巴掌大的小臉像花一樣嬌嫩,白裡透紅的輕搖。「我自己就是大夫,有傷不會治嗎?」
意思是他大驚小怪了,凡事總有第一次,她不過做了別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改寫了女不如男的謬誤。
哼!人們還說牝雞司晨是亡國之兆,誣蔑它們雞族的女性,沒有母雞下蛋能生山公雞嗎?它們生生看呀!
徐輕盈趁夜出了城,一夜狂奔到楊柳鎮,她是半夜拍了客棧的門入住的,而後因為太累了,倒頭就睡,一覺睡到隔天晌午,才在阿喜的服侍下洗了個澡,給磨破皮的大腿上藥。
阿喜也是第一次騎馬,不懂得竅門,兩條腿的內側磨得又紅又腫,還泌出血絲,她也讓阿喜在傷處抹上那色澤透明的膠狀藥膏,又冰又涼,很快就消紅去腫,只剩下一點點不適。
梳洗完畢,見天還沒黑,主僕兩人又去逛了一會楊柳鎮,基於愛美的天性,還買了一些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兒,一逛就忘了時辰,等回到客棧時已錯過飯點,徐輕盈先回房休息,阿喜就到樓下吩咐廚房上點飯菜。
沒想到阿喜在上樓時居然撞上冒冒失失開門出來的長春,她自個兒也嚇了一大跳,趕緊捂臉跑開,怕被認出來。
其實阿喜的臉塗不塗黑都很好認,她的眼睛很圓,不論何時看起來都像受到驚嚇的小白兔,厚厚的嘴唇如煙熏過的臘肉,有著褐紅色的沉重感,鼻子左側有顆米粒大小的痣。
柳毅好笑的輕點了下她的鼻尖。「你不是不承認自己是大夫。」這會兒倒是百無禁忌。
徐輕盈嬌氣一哼。「治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不怕被毒死,你咬我呀!我只治想治的人。」
她可是有格調的人,不輕易展露出神入化的醫術。
身為「想被治」的其中之一,柳毅絕對尊重大夫的決定。「這一路上還有很多路要走,騎馬不方便,我修書一封讓人送往徐府,你和我一同坐馬車,我送你上京尋徐大伯。」
「公子……」高一見小主子一意孤行,總覺得不妥,可是現在有許多話不便直說。
「那我的馬呢?」徐輕盈可是很喜歡這匹有個性的大黑馬。
「讓送信的人一併送回去,府上想必也為丟失了愛駒而憂心。」柳毅看得出這匹馬價值不菲。
「阿毅,你搞錯了,這不是我家的馬。」要是真往府裡送,她爹娘還不驚得直罵她是敗家女。
「難道是你偷的?」他眉頭一皺,這樣的好馬不多見,多用在戰場上。
徐輕盈嬌聲如鶯,不滿的嗔道:「才不是呢!是我之前在山上採藥的時候發現了它,那時它可跩得很,我一靠近它就跑開,還不屑地朝我噴氣,嘲笑我腿短追不上它。」
一旁的黑馬神氣地嘶鳴,還用鼻頭頂了頂她的肩膀,把她逗得開心極了。
「後來呢?」原來是匹有靈性的馬。
她眨巴著大眼,笑得得意。「後來我就用紫靈芝餵它,它就像剪去爪子的貓兒一樣溫馴了,這次我想要騎它上京,它很乖的就答應讓我騎了。」
「什麼,你用紫靈芝餵它?!」高一驚得大叫,這也太奢侈了吧!
「高叔,只是紫靈芝而已。」撫著額的柳毅笑得很無力,對徐輕盈而言,能救人的就是好藥,隨處可見的黃花苦丁和珍稀的百年人參並無貴賤之分,都只是藥。
「是,公子,是我眼界小了。」說完,高一退到馬車邊,幫忙長春將小主子的書篋搬上車,而後一躍身坐上車轅,他怕他再聽下去會受不了。
「兜兜也吃五百年以上的成形人參和百年雪蓮,它很好養的,從不挑嘴。」一天吃五根人參而已。
這還不挑嘴?柳毅的眼角又抽了一下。「它叫兜兜?」
「是呀,很可愛吧!」徐輕盈摸摸兜兜柔軟的鬃毛。
兜兜也很親密的用馬頭磨蹭她的粉頰。
見狀,某人忽然很想吃馬肉。
「帶上吧。」這匹傲嬌的馬,該磨磨它的性子。
第6章(2)
「到了沒?」
「還沒到。」
「到了沒?」
「還沒到。」
「到了沒?」
「還沒到。」
「到了沒……」
「盈兒,要有點耐心,我們還沒出湖北境內,你再忍忍,等到了兩省交界處,我再帶你到附近的張家溝溜溜,那地頭有座山,能讓你找找藥草。」柳毅看得出她快悶壞了,整個人懨懨的。
「我們都走了十幾天了,還沒進入陝西嗎?」一聽還在湖北,徐輕盈就像缺水的魚,躺平了。
也許她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盯緊柳毅,避免他和龍宮三公主相遇,她是大壞人,耍破壞兩個人的姻緣,使其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勞燕分飛。
可是她沒想過坐在馬車上的日子這麼難熬,從垂簾的車窗往外看是一樣單調的風景,越往北走越荒涼,看個一、兩個時辰也就生膩了,她根本坐不住,只想下車走走,舒展筋骨。
但是他們正在趕路,她也不能誤了他進京,可是這一顛一顛的馬車都快把她的胃給顛出來了,她吃了好些天的藥才止住暈車的毛病,盡量讓自己在車上睡著,睡著了就管不著路途遙遠了。
只是問題又來了,睡太久了反而變成日夜顛倒,一到晚上就精力充沛,坐不住又睡不著,直想往外跑,一到了白日又昏昏欲睡,哈欠連連,趴著都能睡著。
雖然她有雞的夜盲症,可還是可以看見夜晚美麗的星空,看著滿天的星星眨著眼,一閃一閃的彷彿在訴說亙古的故事,她覺得這是當了人之後最棒的事情之一,可是整晚看星星也不是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