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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季潔

  思及此,她兩道頗具英氣的秀眉不解地堆蹙在眉心,看起來似乎頗懊惱。

  而這一切似乎順利得太過詭異?

  第三章

  從容不迫地瞅著她緊抿唇瓣、費力思索的臉龐,意湛風態度依舊溫和冷淡地開口。「兩家的仇恨已經逃避得夠久了,再這麼下去,對彼此都沒好處,如果桐姑娘有心想打開這死結,就留下來學曲。」

  雖然他另有目的,但這之間的利益衡量,相信不須他多做說明,桐普晴自然可以明白。

  「留下學曲?我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學會?」桐普晴努起唇,對學曲一事全然沒半點把握。

  她的專長是製造蘆笙,頂多在制好蘆笙時試試笙音,若真要學曲、吹奏,怕是要花費不少時日吧!

  「我會把『情笙意動』的口訣傳授予你,資優者快則三個月、慢則數年,熟悉旋律後,你便可用樂音替人療傷。」

  「這麼快?」她輕蹙起眉,語氣裡充滿了吃驚與疑惑。

  俊美面容淡浮一絲笑意,意湛風緩緩開口:「百年前中原江湖人士為奪『情笙意動』曲譜,引起一場爭奪血戰,這不是沒有原因的;而你是金蘆笙的傳人,該是最能知曉如何讓金蘆笙與曲譜配合至天衣無縫的境界。」

  所以……他的意思是看好她的能力嗎?思緒還沒想透,另一個想法驀地撞入腦海。

  「那這樣一來,我不就成為中原武林人士爭奪的對象?」桐普晴蹙起眉,粉唇半張地擔憂嘟噥著。

  雖然她的輕功不錯,但真要逃命,還是得要靠幾分運氣。

  光思及肩上傷口的由來,她便不由得感到頭皮發麻,當日若不是意湛風出手相救,她現在恐怕是已經被追殺她的男子給大卸八塊了吧!

  瞧著她蛋形小臉上誇張的惶恐神情,意湛風微微一怔,隨即輕笑出聲。「簡單來說,『情笙意動』共有十曲,其曲配合著太極奧妙之陰陽變化,愈曲為陽、傷曲為陰;只要習曲者將曲譜習至爐火純青之地步,傷人或愈人便全在習曲者一念之間。」

  垂下眸,桐普晴聽得懵懵懂懂,只得直接掠過他語句裡深奧的部分,做了總結。「也就是說,習得『情笙意動』後,金蘆笙的樂音不但可救人、也可以用來殺人?」

  意湛風微頷首,凜眉說得極為慎重。「假若你因此成為邪道追殺的對象,我會保護你。」

  桐普晴翻了翻眼,對他的承諾絲毫感覺不到一丁點心動或者開心,滿不是滋味的感覺反倒在瞬間充斥心頭。

  離開努拉苗寨後她不再是眾人呵護在掌心的寶貝,一切的一切全得靠她自己。

  這般被漠視的感覺讓她忒是難受。

  垂眸打量著桐普晴倏地低落的情緒,他逕自做瞭解讀。「我不叨擾你歇息了,一切待你傷癒後再說。」

  發現他舉步欲走,她急急地喚:「意大哥!」

  聽聞她的輕喚,意湛風頓住腳步,回身、揚眉覷著她。「怎麼了?」

  先把學曲的煩事置諸腦後,她露出靦腆而尷尬的笑容。「我真的穿不慣這個,到了夜裡一定很冷,定會讓我受風寒的……」

  她甩了甩未受傷的手,用古怪的眼神瞧著身上這件輕飄飄、軟滑滑的衣裳發出抗議。

  意湛風略頓,啼笑皆非地瞥了她,好半晌才開口:「我會讓人替你加張被子,不會受風寒。」

  就這樣?她有些失落地應了聲,說服著自己總是要入境隨俗的。

  瞧著她孩子氣的反應,意湛風輕聲歎息,不過幾個時辰的相處,他已約略能猜出桐普晴的性子。

  她直爽、坦率,情緒全真實反應在臉上,要摸透她的性子並非難事。

  「你乖乖躺著休息,待你的衣裳干了,伺候你的婢女自然會替你取來的。」意湛風安慰道。

  「要記得哦!」桐普晴漫不經心地吩咐,有些賭氣地把自己蜷縮進被子的同時,感覺到濃濃的倦意朝她襲來。

  現下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強撐著意識。

  打醒來之後,由原本不知意湛風是敵是友的狀況到達成共識的那一瞬間,她才感覺到,原來她已經好累、好累了!

  瞧著她,意湛風不知怎地,竟又揚起笑弧。「會的,你好好休息!」

  桐普晴漫不經心輕應了聲,雙眼已沉重地輕輕落下、掩覆住她清黠的眸子。

  待她的思緒逐漸模糊,腦子卻仍細細將意湛風的話想過一回又一回。

  恍恍惚惚當中,她明白這留在寫意山莊學「情笙意動」的擔子將有多麼沉重。

  不過這不是她當初離開苗寨的打算嗎?既然意湛風有意解開兩家的恩怨,她何不順水推舟,瞭解兩家長輩的心願。

  她……可以背負起兩家的期許嗎?

  阿爹知道了會怎麼想呢?睡醒後她是不是要捎個訊息回努拉苗寨,同阿爹說說她的打算呢?

  太多、太多紊亂的思緒讓她的腦袋瓜子幾乎要糾結成一團。

  不想了!待她休息夠了、養足了精神,她才有氣力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桐普晴自語地對著自己說。

  夜漸深,端著熱湯藥的婢女一進入院落,立即見著主子修長的身形杵在月下吹簫。

  簫音伴著灑落在石板小徑的月光,沉沉地透著股悲寂的淒冷。

  似十分習慣主子神來無影出現在各個角落吹簫的身影,婢女放緩腳步,盡量不去叨擾到他的興致。

  感覺到漸趨近的腳步,意湛風在簫管上移動的長指倏地定住,簫音驟止,他回過身問:「給紫茵小姐的藥?」

  婢女怔了怔,好片刻才頷首恭敬道:「大夫說睡前要再加一劑藥。」

  「把藥給我吧!」意湛風心一擰,眉間有著難掩的郁色。

  廂房裡住著個受重傷的姑娘,是他的義妹——聶紫茵。

  百年來,武林人士對「情笙意動」的覬覦、並想佔為己有的野心絲毫未減,因此寫意山莊即便退居荒僻竹林,處境卻仍舊危險。

  為此,意家世代子孫勤練武藝,以保寫意山莊的安全,更深居簡出不管江湖之事,以免惹禍端。

  無奈半年前他替朝廷完成了一曲古歌譜,完成那一日,便遇邪道襲擊。

  而當日挺身相救,救他逃過一劫的正是聶紫茵。

  脈絡遭重創的她雖撿回一條命,卻也自此臥榻不起,而身為義兄的他,也因此陷入無止盡的自責與愧疚當中。

  群醫束手無策,而意湛風在無計可施之下,進入苗寨偷出金蘆笙,打算以「情笙意動」為她療傷。

  只是,就在他偷回金蘆笙那一刻才知道,金蘆笙與一般蘆笙並不同,唯一能讓金蘆笙吹奏出樂音的,只有桐家的金蘆笙繼承人……

  「少爺,紫茵小姐怕苦,別忘了給她一顆甜梅去去嘴裡的苦味。」

  婢女囑咐的語調拉回了他陷入過往的思緒。

  他輕應了一聲,接過婢女遞來的托盤,眸光落在仍冒著熱氣的湯藥上,心裡五味雜陳。

  沿著青石板,他步伐沉定地往寫意山莊的東廂房走去。

  意湛風一推開門扉,進入屋內不自覺斂了斂眉,微風吹拂而過,微沁的夜風由窗縫滲入,將圓桌上的燭火吹得忽明忽滅。

  他趨上前將房裡的窗給關緊,拉了張圓凳坐在榻邊後,輕聲喚了喚:「紫茵、紫茵……」

  床榻上,一名女子緊閉著眸,雪白臉容及粉色薄唇透著一股柔弱氣質,呼吸輕緩且飄渺微弱。

  「阿風!」感覺到義兄的輕喚,她伸出冰冷的軟荑,扣握住他的大掌,有氣無力地回應。

  聽到她虛弱的回應,意湛風萬般愛憐地柔聲道:「總是這般,沒大沒小。」

  從以前她就是這麼喚他,即便成了義兄妹,這稱謂還是改不了。

  聶紫茵扯了扯唇,揚起笑,心裡話很多,但現下卻連說句話也嫌吃力。

  她總樂觀地想,一定是上天懲罰未受傷前的她,總吱吱喳喳的像只聒噪的雀鳥,所以要她學學大家閨秀的溫柔婉約。

  「今天覺得如何?」

  墨般的扇睫輕顫了顫,她微勾起唇。「很好。」

  意湛風的臉色沉了沉,下顎繃得死緊,他看不出,她這模樣究竟有哪裡好?

  她的雙唇泛青、臉色猶如白臘,整個人荏弱地有如風中殘燭,彷彿只要一丁點風,便可以熄滅她的生命之火。

  而這一切……只因為她為他擋了歹人致命的一掌。

  眸底的聶紫茵已不似他初識時的活潑俏麗,他眉峰成巒,語調沉然地開口:「紫茵,你要撐著……大哥已經找到習『情笙意動』的人,很快、很快便能替你治療內傷。」

  她輕揚唇,淡淡一笑。「阿風待我真好。」

  她這話教意湛風喉頭一澀,似當頭受了一拳般地怔了怔。

  好半晌他才艱澀擠出聲音。「別淨說些傻話,來!大哥餵你喝藥。」

  悠悠眸光落在俊美的男性面容之上,聶紫茵任他扶著自己坐起身、墊著靠枕,緩了好半刻才開口:「阿風別愁眉苦臉吶!這樣我會不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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