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錯,但除此之外呢?」國公夫人點頭道。
「除此之外?」紅芹頓時被難倒了,求饒道:「夫人,奴婢都說沒能看出來了,您就別為難奴婢了。」
國公夫人輕笑了一聲,才為她解答道:「她非常的聰明,而且觀察入微,除了開頭那兩天因為不知道我吃食的喜好,在服侍我的動作上有些生疏遲緩外,第三天開始就能準確的為我布菜,讓我常有錯覺以為待在我身旁服侍的人不是她,而是跟了我、服侍我近三十年的你。」
紅芹震驚了,雙目圓瞠的脫口道:「這是真的嗎,夫人?」
國公夫人一臉認真的對她點了點頭。
紅芹張口結舌的看著主子,登時說不出話來。
「除此之外,」國公夫人緩慢地繼續說,雙眼隱隱地有些發亮起來。「我注意到有幾次管事來向我報事時,我沒讓她退下,她便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從未插嘴任何事,但是每當管事說些不靠譜、明顯有錯或是不合宜的話時,她總會不由自主的輕蹙眉頭。我原先不以為意,但幾次下來卻發現有些我沒注意到的錯處,在她輕蹙眉頭之後,我再仔細的想了一想,還真發現了錯處。」
「夫人,您的意思是說二少奶奶已有管家的能力?」
「不可思議對不對?但確實如此,也不知道她失蹤那五年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經歷?想一想她如今才十六歲,當初失憶流落在外時才十歲而已,父母親人又都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像她這樣一個小女孩是怎麼活下來的,想到就讓人心疼。」國公夫人歎息道。
人真的很奇怪,當你不歡喜一個人時,怎麼看那個人都覺得礙眼討厭,但是一旦改變了心態接受那個人之後,突然就覺得那個人是怎麼看怎麼好,怎麼看怎麼心疼。
「幸好那些都已過去了,以後二少奶奶有國公爺和夫人,還有二少爺疼惜,日子只會愈過愈好,也算是苦盡甘來、否極泰來了。」紅芹開口安撫主子道。
「這話說得在理。」國公夫人點頭道,相當同意這一席話。
「話說回來,二少爺還真有眼光,哪個人遇到像二少奶奶這些事後,還能堅定不移、不畏謠言的將人給娶進門呢?」
「你說的沒錯,我兒就是有擔當,有遠見。外面那些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等過幾年看見咱們鎮國公府在老二媳婦的帶領下愈來愈繁榮昌盛,他們就只有眼紅羨慕的分了,哈哈哈……」國公夫人得意的哈哈笑道。
「奴婢很久沒看見夫人笑得這麼開心了。」紅芹不由自主有感而發的微笑道。
國公夫人聞言輕楞了一下,臉上笑容慢慢淡去後,自我感歎道:「是啊,自從謙兒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之後,我就沒像今天這樣笑過了。」
「夫人,奴婢多嘴了。」看夫人原本愉悅的心情因自己的話而轉眼消逝,紅芹只覺得後悔莫及。
「不關你的事。」國公夫人搖了搖頭道。「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讓我重展笑容的人竟會是那丫頭,這人生還真是難以預料,你說是不是?」
「就是難以預料,人才會有希望、有期待呀,夫人。」紅芹說。
國公夫人輕楞了一下,隨即咧嘴哈哈笑道:「你說的沒錯,說的真沒錯,就是難以預料才有希望,才有期待!我啊,現在最大的希望與期待就是那丫頭的肚子能快點傳出好消息來,替御兒生個兒子,讓御兒升級做爹爹。」
「夫人放心,奴婢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紅芹微笑道。
「喔,這話怎麼說?」國公夫人好奇的問。
「您想想,二少爺如此鍾愛二少奶奶,連一個小妾或通房都沒有,在這種夜夜都宿在二少奶奶房裡的情況下,您說,二少奶奶懷孕不是遲早的事嗎?」紅芹語帶曖昧的微笑道。
國公夫人瞬間高興的哈哈笑了起來,直點頭道:「沒錯,沒錯,你說的沒錯。」
主僕倆就這麼關在房裡,話題圍繞著唐御和溫欣這對新婚的小夫妻談笑著,愉悅的氣氛也因此而持續了好久好久。
有人歡樂有人愁。
鎮國公府大少奶奶白氏,此時一張臉正冷得跟冬夜裡的白雪一樣,既冷硬蒼白又凍人的坐在房裡,嚇得身邊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是一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她們的主子自從世子爺——不是,現在應稱為大少爺才對——自從大少爺不幸過世之後,脾氣就變得喜怒無常、陰陽怪氣的,讓她們這些貼身服侍的丫鬟們一個個的不得不繃緊神經,小心伺候,要不然婢女可菊就是她們的借鏡。
可菊原是夫人賞給大少爺的通房丫鬟,人美,心地善良又聰明伶俐,和現在在二少奶奶身邊的可柔、可情一樣,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
可菊被夫人指給大少爺之後便深受大少爺的喜愛,但因始終未傳孕事而未被抬為姨娘,可是即使如此大少爺卻依舊喜愛她,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把她當成了姨娘來尊重看待。
結果大少爺因意外身亡後,可菊只想留在府中為大少爺守身,不想嫁人,卻讓平日待她如姊妹般的大少奶奶以奴大欺主、忤逆不敬之名而打斷雙腿、打壞臉後攆出國公府,現今生死不明。
大少奶奶的作為令人心底發寒,但卻無人敢說什麼,就連國公夫人都在得知此事之後,只是歎息一聲,說句,「隨她吧,她心裡也難受。」然後就這麼不了了之。
也因此才更叫人感到懼怕,因為大少爺的過世,大少奶奶隨時隨地都可以因「心裡難受」而發落下人們。
為了不步上可菊的下場,他們誰還敢不唯命是從,不盡心盡力的服侍大少奶奶?即便是大少奶奶要他們去陷害、殘害無辜之人,也只能咬牙狠心照做,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們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啊。
所以,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們還挺羨慕能待在蘭亭院服侍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人,雖說有個懦弱的主子會讓人鬱悶,有時還會被欺壓,但至少不必違背良心做事,不必膽戰心驚過日子,更不必時時刻刻擔心東窗事發那一刻自己會成替罪羔羊,最後落得為主子頂罪而死的下場。
她想,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們這些在各個院裡做事的奴僕們才會特別愛嘲諷欺壓蘭亭院的下人,只因為嫉妒他們能跟到一個因懦弱而安分守己的主子。
主子守分守己就不會生事,不生事就能少犯大錯,相對也能減少連累他們這些下人受罰受罪,在每月都做一樣的事、領一樣月俸的前提下,這是多麼令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啊,叫他們怎能不羨慕嫉妒恨?
「紫葉。」
大少奶奶的聲音令紫葉猛然打了個激靈,迅速回神應聲道:「奴婢在。」
「之前那件事經過證實了嗎?」
紫葉頓時有種冷汗直流的感覺,但依然得硬著頭皮開口答道:「回大少奶奶,蘭亭院那邊始終無任何動靜,亦未請大夫上門診脈,因而至今未能證實。」
「蠢材!」
一隻茶杯隨這聲斥罵瞬間迎面砸向她,紫葉不敢閃躲,只能任由那只茶杯硬生生的砸在自己的額頭上,帶來一陣劇痛。隨茶杯落地摔碎的瞬間,她亦雙膝落地的趴伏在地上,求饒道:「請大少奶奶恕罪,奴婢知錯了。」
同樣在房裡的另一個丫鬟葉草也迅速地跟著跪了下來,不寒而慄的顫抖著。
「錯在哪裡?」大少奶奶問。
「奴婢不應該在這裡枯等結果,應該要自己努力想辦法去證實才對。」
「既然如此,你還跪在那裡做什麼?」
「是,奴婢這就去辦,奴婢告退。」紫葉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躬著身子,低著頭迅速地往後退去,不料——
「回來。」
紫葉渾身一僵,維持著躬身低頭的姿勢迅速回到大少奶奶面前,一顆心因驚懼而直髮著抖。
「不用去證實了,免得弄不好反倒打草驚蛇。」大少奶奶說。
「是。」紫葉低頭應道,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直接動手吧。」大少奶奶忽又開口說,讓她才偷偷鬆了一口氣,準備放下來的那顆心瞬間又被提吊了起來,而且還被吊得好高。
她不由自主的抬頭,開口問道:「大少奶奶,您、您說直接動手的意思是……」
大少奶奶抬頭,用冷冽銳利的眼神瞪她,瞪得紫葉的一顆心差點就要從喉嚨間跳出來。
「還用我教你嗎?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的道理不懂嗎?」大少奶奶冷冷地說,「所以,動手。」
紫葉並不想質疑主子所說的話,但主子前後說法反覆卻讓她不得不開口求證與確認,免得會錯意辦錯事。
「奴婢駑鈍,有一事想不明白。」她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說。」
「大少奶奶先前不是說要等到確定了之後才能動手,免得失手一次便讓那邊的人起了疑心與防心,之後要再動手會更難上加難了嗎?怎麼——」